勞動最光榮嗎？

來自專欄 南柯一夢~夢10年

A：你覺得勞動光榮嗎？

我：~~~~（遲疑中）

「勞動最光榮」，這是從小學起我就無數次學習過了的，可是這次我竟然沒有一口答出「是啊，當然了！勞動是最光榮」。當這句話提到嘴邊時，我腦海泛起了父母經常對我說的幾句話，「*明,你要努力學習考上大學。只有這樣，你才能脫離這個農村；只有這樣，你以後才不用像我們倆老這樣每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勞作」。

小時候不懂事（那個時候差不多是10歲左右），心裡想：不是說勞動最光榮嗎？光榮的事一個挺美好的啊，做一件光榮的事難道不值得開心嗎？從接觸「勞動最光榮」教育起，我從未懷疑過這句話的真理性。但是，我也很肯定的是：父母說這些話肯定是為了我好，沒有一個父母是不盼望兒女幸福的！我的遲疑，也正是因為這兩種觀點在我腦中不停的互相衝擊，以至於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做出取捨。

以前對這個矛盾雖然也心存疑惑，並想弄清楚他們的關係，可能由於童年比較貪玩，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就給得過且過了。但從未像哪天那樣那麼想尋找到解決這個疑惑的終極結論。我們應該曾經有過這樣的經歷：就是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大概是從幼稚園到小學3年級之間，我們作為小孩都有極強的表現欲，尤其在面對自己所尊敬的人的時候，比如上課老師提個問題，讓我們舉手搶答的時候，我們都會爭前恐後迫不及待的把稚嫩的小手舉得高高的，生怕老師看不到而錯過一次表現的機會。這次我也極想表現一下，因為問這個問題的人是一位我非常尊敬的長輩。我很想告訴他一個「標準」答案，以換取他一點點的讚美。然而，哪天我失敗了，我確實不知道怎麼回答。

自從哪天起，我就從未停止試圖去解開那個矛盾。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隨著時間的推移，我也慢慢地長大了，知識和閱歷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對事物的看法也不像年少時那麼簡單粗暴，我學會了要從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只有這樣才不會犯一葉障目的錯誤。這個時候，我漸漸地撥開了「勞動矛盾論」的一層層外衣，我似乎找到了一個解答，也許不是真知灼見，但我真的找不到更好的解答了。

勞動的最終目的——獲得必要的生存物質，比如金錢、糧食等——是平等的，然而獲取勞動的果實的途徑並不是平等的，也就是說，從結果論看來，勞動是沒有高低貴賤的，勞動人人平等，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勞動最光榮」，我們想想，為了自己及家人的生存而勞動會不光榮嗎？為了自己及家人而勞動當然是最光榮的。但是，從過程論看來，勞動是分三六九等的。同樣為了獲得1000元錢，有的人得要用30天的時間，並且乾的還是某些人認為的臟活累活，而有的人則只需要3天，並且還是坐在寬敞的室溫辦公室。看吧，結果一樣——都是賺取了1000元錢，有的人付出是其他人的10倍，我把這稱之為「途徑的不平等」，從勞動的方式來看，勞動是分三六九等的，這也解釋了為什麼我的父母期望我「考大學脫農村」，無非是希望我可以用最「體面」的方式獲得最「優厚」的果實。經過以上不斷的求索，是我知道了「勞動最光榮」和父母的話是不矛盾的，反而顯得相得益彰、互為補充。

A：你知道嗎？你父母為了供你讀書，整天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勞作，將來哪天你有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你的父母，不要忘恩負義。

我：嗯~~嗯，我會的~~（腦子還在打轉）

這是我們的第二句對話。

那時，我才十歲左右，雖然口頭上答應得很精彩，其實內心中對「孝順」這個詞還是挺陌生的。我只知道，孝順是一種美德，孝順的人是值得人們敬佩的，我也要做一個孝順的人。

現在我對那句對話理解得更深了。父母供我讀書從幼稚園一直到大學畢業，確實是一件非常艱巨的事情，這不是單單指我家是這個情況，對於大部分農村家庭基本上都屬於這種情況，更別談偏遠山區的家庭了。現在我有一個結論：讀書是一件奢侈品，更別談上大學了。

也許有人不以為然，但對於像我這樣的很多農村家庭（包括城市底層的工薪家庭）確實是這樣的。在農村，存在著很多家庭即使是不缺錢的家庭，都會急於把自己的子女拉出學堂送去打工，當然我不否認其中有些學生在家長眼中屬於不愛學習的類型，家長心裡想著與其浪費銀子浪費時間供其讀書，還不如早點去掙錢，不僅可以補貼家用，還可以為自己將來的婚姻儲蓄一點資本來得實惠。是的啊，你會覺得他們目光短淺，但在這個「屁股決定腦袋」的社會，想想也不足為奇，一個人所處環境決定了一個人的視野和格局。

我很慶幸和感激我的父母一直堅持要我學習，他們對我的口頭禪就是「學習是你唯一的出路」，「只有學習能夠改變你的命運」。然後就一直不遺餘力的供我上大學，你知道嗎？為了供我上大學，我的兩個姐姐都早早的出來打工了，這就是現實，現實不相信眼淚，現實不以意志而轉移，面對現實，弱勢的人無法硬抗，只能委曲求全。

即使有父母全力支持你上大學，對於農村的孩子和城市的孩子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兒。信息不對稱的弱勢、視野不對稱的弱勢以及財力不對稱的弱勢，在起跑開始，我們就已經被甩開了一大截，這就是現實。這是現實沒錯，但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公平。家庭優越為孩子提供更好的優質教育，這本身就無可厚非，當然作姦犯科除外。高考這個大環境還是很公平的。為了和本身條件優越的人競爭，我能做的只有加倍努力。然而，你奮鬥的同時，別人也沒閑著。面對現實，抱怨是最沒有用的，有那個抱怨的時間還不如多看幾遍書。

一路走來，家人（父母、姐姐等）為我付出了這麼多，我沒理由不回報他們，我期待著這天的到來。

（完）

這次對話很短，但在我記憶的汪洋中，它將是一座永不陷落的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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