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總流失於尊嚴與自由之間

來自專欄 小鎮里陽光明媚的女子

閨蜜跟男朋友吵得不可開交，多次提到分手。

男孩所在的公司裁人，他被迫跳槽，但找了一圈都不滿意，而他又不想去外地。閨蜜說，如果我倆異地戀，肯定分手。

我說，你們倆感情也太脆弱了。

她說，是性格。

她叔叔在很不錯的單位，她也想找人幫忙，但她不想明著去跟叔叔說。原因是，她不想讓別人覺得他是走後門的，另外，男孩的性格有些不可一世，她不知道要跟家人怎麼說他們的關係，說了，肯定得到的是反對。

她說，我只能把單位的資料，領導的喜好，都告訴給你，你就知道怎麼去表現，就可以讓人家把你留下來。

他不屑一顧，說，我知道。

後來經過面試和篩選，男孩沒有被錄取，開始惶惶不安、垂頭喪氣。她本來就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夠，他也感覺很著急，反覆問她能不能跟他叔叔說一下，讓把他錄取了。

而她不願意。

她說，他面試之前，我就跟他說，有些想法、有些話，你可以換一種表達，或者不去說；你的目的是進公司，所以沒必要跟面試官叫板，先進去再說。可是，他根本不聽。他面試的時候，我就在外面聽，裡面傳來至少三次笑聲。後來我還去人事部打聽了一下，可是聽到他的名字，人家就說他像個痞子。你還讓我怎麼說？

我說，也許你還不夠愛他，至少他沒達到你內心的期望，所以你不願意為他不顧一切。

她說，我之前就跟他說，我不喜歡做那樣的事，我給你提供一切信息，你自己努力，肯定能被錄取。但是，你看他什麼態度？現在結果出來了，他自己慌了，又覺得是我沒有幫他。

她把語音開給我聽，他的聲音都是虛弱的祈求。他分明壓著情緒，說，我沒有怪你，可是事到如今，你能不能跟叔叔說一下啊？

她說，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不喜歡做這種事。

他有些慍怒，說，你就不能為我做一次自己不喜歡的事嗎？

她說，不是我不做，是現在做什麼都沒有用了。

他終於忍不住大聲說，我是讓你再爭取一下，說不定還要希望，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

她說，你之前幹嘛去了啊？

他發飆，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嗎？你把人能氣死！

她也被惹毛了，說，你把我已經氣死了！

倆人不歡而散。

她回頭跟我說，看到了吧？這樣的人還怎麼過？

我聽得心驚肉跳，我談了那麼多年戀愛，還沒這麼暴力地吵過架。但其實問題很簡單，她喜歡提前做萬全準備，光明正大進公司；他過分相信自己，喜歡事後做補救。她不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在公司里，被人說是走後門；而他認為，女朋友既然有資源，為什麼就不能為他用一下？

每個人都有立場，都沒有錯，錯的是沒有共識。

她說，他越這樣逼我，我就越不願意去做；如果我真的去找人，把他弄進公司，我就馬上跟他分手。

我理解，她不喜歡被迫，因為對立於自由；而他感覺，你不願意為我破例，就是覺得我不夠好，對立於尊嚴。

兩個人都不妥協。

於是，感情被架空，剩下的只有自我和利益。

她問我，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擇？

我說，其實這樣事對我沒有心理障礙，既然是男朋友，我就不會管其他，只要有辦法，我就不會有什麼顧慮，沒辦法也要想辦法讓他進去。

的確是性格和認知問題。

按理說，像我這種性格和解決問題的能力，是很難跟一個人分手的。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在乎的，和無法跨越的。而這些，總結起來，都關於尊嚴和自由。

我分手的原因，都和治療有關係。

以前醫療條件不成熟，我家也不在大城市，所以我的身體是很難解決的。到後來，到現在，醫學發展到一定程度，身體是可以有所突破和改善的。但它對我來說不是問題，我只承認它讓我不那麼方便，但不至於有什麼心理負擔。

我從不避諱別人說我的身體，我願意去談論它，因為它是我的一部分。我也知道大家的認知，但我真的不在乎。我也願意變得更好，我也會開心，但它對我來說不是必須，只是錦上添花而已。

如果你是真的愛我，我願意去突破，不顧一切地去改變。但如果你說，只有我治療好，才能跟我在一起；那麼，對不起，我從任何方面都不能接受。就像一個人長得不好看，但因為有愛，她願意花錢花精力去收拾自己，來回饋這份美好的愛。可是如果你說，你要先變得漂亮，我才能愛你，那還叫真的愛嗎？

愛是滋養，不是交換。

記得有一次跟男朋友吵架，還是他勸我治療。

我說，你不愛我，我幹嘛要為你治療？

他說，怎麼是為我，你自己也方便啊。

我說，那更沒必要，我沒覺得自己有問題。

他說，我想跟你結婚，你懂嗎？

我說，結啊，跟我治療有什麼關係啊？

他頓了很久，說，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不管能不能治好，我們總要試試呀。

我說，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麼不願意接受我現在的樣子？

他無話可說，氣得從樓梯上掉了下去，出去一根又一根地抽煙。

我也很生氣啊。

分手一年以後，他跟我說知道自己錯在哪了，我說我也知道了。沒有人不想變得更好，他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讓自己義無反顧為此付出一切。而這個理由，他沒有給我，我也沒有給他。我們都太希望有一份承諾，承諾因為有真的愛情，我們願意成為彼此想要的樣子。

他沒有做到我希望的，我也不願意成為他想要的。

最終，一個抓住尊嚴，一個緊握自由，各自漂向遠方。我們都忘記了，最初在一起，是因為愛情。

就像一個男孩正處於奮鬥期，如果女朋友說，沒關係，我們一起努力。我相信男孩會開心，會更努力，更有創造力。但如果女朋友說，我等你，等你有錢我們再在一起。那這份感情的結局，一定是分離，因為它已經不是感情，而是關乎尊嚴的問題。

要說治療，我現在也能想辦法弄到需要的一切，明天就可以上手術台。可是就像有個朋友說的，「其實後來，也攢下了一點兒積蓄，偶爾也接過幾單找上門的外快，可仍下不了換新的決心。不是出不起這筆錢，而是覺得，沒有強烈的動力讓我去做這樣的決定，總覺得不夠值得。就如同好戀人不會是消耗你的人，他會給你向前的勇氣，讓你每一天都渴望變成更好的一個自己。我期待也有這樣的好愛好，不會過分消耗我的收入和時間，或者說，它帶給我的滋養與心靈的自由抵得過我的全部投入。」

她說的是愛好，而治療，對我來說也是如此。我期待去完成它，但我需要強烈的動力，讓我覺得所有的投入都是值得的。或者說，我心裡有一桿秤，治療的砝碼要大於我對自身現有資源的評估。

所有的分手都有理由，而所有的理由，都是因為我們不夠成熟，不夠智慧，也不夠愛。

有個男孩家庭背景不太好，自身現在也沒太優秀，一切都處於空白期。女朋友安慰他說，不要著急，我不會嫌棄你的。沒過多久，他就提出分手，女孩覺得特別委屈。

還有一個同樣的故事，但女朋友沒有說那句話，只是陪他一起規劃，一起奮鬥。慢慢地，他的一切有了起色，倆人想要結婚，可是女孩母親不同意。女孩理解母親的顧慮，也耐心地說服母親，經常帶男朋友回家，增進母親的了解和感情。後來母親終於點頭，為她準備嫁衣。自始至終，男孩從來都不知道她母親的態度，和她付出的努力。

她說，這種事情不可能告訴他的。

有人問，為什麼不告訴他，這種事不就應該告訴男人，讓他對你心存感激嗎？

她說，我愛他不是一種施捨。

她還說，我也不想讓他誤會，以為我媽是真的嫌棄他，而不是心疼自己的女兒。

還有人問，如果他最終負了你，你會怎樣？

她摸了摸腦袋，說她的確沒想那麼多，她只知道，如果喜歡上一個人，就應該為彼此努力，如果這段感情有了阻礙，就應該盡量克服。

我們都知道要愛，卻很少有人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規避傷害。其實大多數人是不相信愛情的，他們擔心辜負，所以總站在自己的角度，保證自己不受傷害。於是，尊嚴和自由，成為愛情里的強將。我們用它來保護自己，以對方為敵，用愛情傷害著愛情。

在一次次刀光劍影的交鋒中，有人退出戰場，有人畫地為牢，但我想讓你明白，愛情從來都不是戰鬥，它需要突破尊嚴和自由的重圍，看到彼此最明亮坦率的心。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