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年部隊生活(更新15)

(一)

軍旅題材的小說應該格外引人注目,我知道現在很多人都嚮往部隊生活,或者想找個軍人作為男友。確實,經過部隊的歷練,會讓一個男孩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也會讓人學到知識,懂得做人的道理。我有很多故事想和大家一起分享,由於以前在部隊工作,性質較為敏感,屢次想寫都被迫戛然而止。現在轉業到了地方工作,也清閑了許多,我決定每天抽一點時間來完成它吧!想了很久不知取什麼名字作為標題,暫且就叫《我的十年部隊生活》吧!

在講述我的故事之前,我先來說說我為什麼要報考軍校吧。我出生在山東魯南的某個城市,家庭條件還算好,我父親想讓我考一所好的大學,所以高二的時候,想辦法讓我去了南京市的某個高中,由於是插班生,所以受到很多同學的歧視。我來了很久大家也沒人跟我說話,更別說有要好的朋友了。由於我個頭比較高,班主任也把我安排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裡。然而有一天的傍晚,班主任把我叫到了辦公室,我得知他要將我調整到中間的位置,我心裡很不解:我一個插班生,成績又不怎麼好,為什麼會把我往中間調?先不想那麼多,看看調到哪,同桌是誰吧!後來得知同桌是雙胞胎中的弟弟名叫輝,哥哥叫光。高中時的我性格比較內向,也不愛多說話,不過同桌輝是個性格很開朗的人,他總是找話跟我說,問問我的家庭情況啊,以前的生活學習情況啊等等,他還讓周圍的同學多和我交流。他沒事就會和我閑聊,對於他當時的行為我並不知出於何種目的,但在一個陌生環境下的我感到一絲欣慰和一絲感動。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和輝的交流也越來越多,才得知他的家庭條件很好,學習也很不錯。後來又得知他和他的哥哥光關係不是很融洽,他父母比較疼愛他的哥哥,也就是光。輝不僅熱情,還是個細心的人,他慢慢地了解到我的愛好、哪一科我學的比較吃力,甚至我的生日他都知道。而我對他的了解也在慢慢地深入。高二的整個一學期我們相處得十分融洽,他不止在生活上照顧我,在學習上也經常給我輔導,尤其是物理(我當時物理特別差)。一個星期五的下午,他興沖沖地對我說:「周末來我們家玩吧」!我感到很驚訝,來這快一年了,幾乎沒有一個朋友,更別說去別人家玩了。他家在一個高檔小區,由於我性格內向,見到他父母不知如何說話,我表現的非常緊張,他便笑著對我說:「放心,一切交給我」!到了他家,他便向父母介紹起我來,我則只是勉強笑笑,但他早有準備,他母親微笑地說:「這就是你班裡那個新來的同學吧,快進來,你們先坐坐,我去做飯」。他母親的微笑讓我消除了些緊張,四處打量他家的布局和擺設。他家很大,裝修得很豪華,無意間看到了他們一家四口的合照,才知道他父親是一位軍人,部隊離家很遠,一年只能回家一次。我很好奇,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關於部隊的事情,不停打聽著他和他家人,尤其是他父親。此次之行讓我對他和他的家庭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二)

轉眼間我們進入了高三,在他的幫助下我的成績也有了明顯的提高,高三學業繁重,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度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的關係越走越近。他知道我冬天比較怕冷,於是每天早上早自習前他總會給我帶一個暖水袋,我很感動,手裡溫暖,心裡更溫暖。那時的我什麼也不懂,認為這只是朋友間的互相關心罷了。南京的十二月寒風凜冽,每次放學他都說要先送我回家,因為我親戚家離學校不遠,我性格內向,他知道我怕黑。回家的路上他總是貼著我走,時不時地還問我冷不冷,我只是傻傻地點點頭。就這樣,我都沒發現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什麼異常之處,直到一件事情的發生。

我們班有位女同學叫雅,座位離我不遠,由於她是班干所以平時跟她也有交流,得知她也是山東轉學過來的只不過我們不在同一個市。由於是老鄉,所以倍感親切,沒事我也會經常找她聊天。但每次和她聊天小輝總會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時間一天天過去,我對小雅有了好感,於是我找她借了本書,裡面寫了張紙條:雅,我喜歡你。紙條很快有了回應,由於是老鄉吧,談得來,我們便開始戀愛了。我興沖沖地跑過去和輝說這件事,覺得他會為我感到高興,沒想到他居然什麼話也沒說,轉身離開了。之後的他像變了一個人,叫他也不愛搭理我。有次還向我大發脾氣,我很不解,找到他便問:「我哪裡做錯了」?沒想到他居然梗咽了起來,說:「你沒有做錯,錯的人是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接連的幾天他也沒來上課,我很擔心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問他的哥哥光,他吱吱嗚嗚也說不清楚。

一周後從他哥哥光那裡得知他生病了,很嚴重。我想去看他,但光說他不想見我,我去了只會讓他更加難受。我不知道為什麼,更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終於在第十五天後見到了他,他看上去很疲憊,我立即上前問他身體如何,他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沒事,便開始看書,不再理我。經過這件事後他好像變了一個人,少言少語,成績也下降不少,我每次去找他他總是以各種理由迴避我。我問他哥哥輝這是怎麼了,光只是笑著說他這是心病,得治。那時的我還真是天真,完全沒有覺察到事情的嚴重性,只是在默默關注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

(三)

時間飛逝,高考的日子日益臨近,除了每天的學習之外,就是和雅討論習題,一起吃飯啥的,完全忽略了小輝的感受,只是覺得他的成績一直下滑肯定有原因。於是一個周末的下午,我便找借口去了他家,想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弄個清楚。到了他家,是哥哥光開的門,這次去他家,剛好遇到他的父親,高大偉岸,果然有軍人的氣質。輝坐在屋裡的床上,看上去很是無精打采,我叫他,他也只是低聲附和。倒是他的父親,一直在和我聊天,也跟我說了他在部隊的一些事情,還自責說他對兩個孩子的關心太少。通過與光的聊天,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覺得輝現在的狀態似乎是因為我,但具體是為什麼,我那時卻是一無所知。

從他們家回來的路上,我還在揣摩光說的那句話,他這是心病,得治!時間轉瞬即逝,熟悉的蟬鳴又縈繞在耳邊,高考真的要來臨了。同學們都為考試做著準備,每天晚上十一點上完第二個晚自習後才陸陸續續回家。然而,現在的我不是跟輝一起回家了,而是雅,我們一路歡聲笑語。很快,我們便走進了高考的考場。我跟輝恰巧地被分在了第三中學考場,但是他似乎沒有來考試。那時不像現在有手機,可以打個電話詢問,懷著疑問的心情,我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考試結束,我跟雅見了面,說了考試的內容,也提到輝沒來考試的事情,她聽了很是吃驚,但其中的原因,我們都不得而知。我們在焦灼地等待成績公布的時刻,這期間我也去找過輝,但是都落了空,也不知道是為何,難道是他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的哥哥光也不見了蹤影。

我們那時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估分,查學校,填志願。我對大學沒有任何概念,對學什麼專業也是一頭霧水。我父親是個研究員,他讓我報考南京大學或者山東大學的物理或者計算機專業,那會計算機剛好在迅猛發展。但我對物理是毫無興趣,對於軍校就更是一片空白。我正在猶豫報考什麼學校的時候,突然家裡的電話響了,通知我去郵局,有一封我的信件,說是從海外寄來的。海外,我蒙了,我哪裡會有海外的朋友,是不是郵局弄錯了。我急忙騎著自行車取回了信件,打開看到那熟悉的字跡才知道是輝寄來的。信寫了滿滿三頁紙,內容我至今清晰記得。

陽,我的小名,他一直這麼叫我。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在澳大利亞了,原諒我走的如此匆忙,沒有跟你和同學告別。高考前的一個月,家裡出了很大的變故,我父親走了,在一次訓練中,因為意外。我和哥哥都沒心情參加高考,沉浸在無比悲痛的氛圍中。母親比我想像中的堅強,她說當初嫁給了軍人,就意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她的哥哥在澳大利亞,她說因為傷心想換個環境,讓我和哥哥去那讀大學,但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陽,我喜歡你,可能你會覺得我變態,覺得我不可理喻,但這是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喜歡男孩子可能是種病吧,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這個社會應是不會接受我這樣的人,大家如果知道恐怕也都會認為同性戀就是變態吧。當初調換位置是我跟班主任提出來的,就是想能跟你有更多的接觸,但後來看到你和雅在一起,我就無比傷心和失落,也就是你看到後來的我。我在澳大利亞挺好的,你們應該開始報志願了吧,以後我想我們也不會見面了,你永遠都在我的心裡,我會在大洋的另一端祝福你們。我有個請求,不,算是乞求,你能不能報考軍校,這是父親臨走時的遺願,我沒法實現這個願望了,我想讓你幫我實現,想看到你穿軍裝的樣子,你個子高,一定很帥。對了,如果你順利考上了軍校,你就按上面的地址給我寄一張你穿軍裝的照片,如果沒有,你也告訴我你考上了什麼學校,你成績好,一定是個好學校。來自大洋彼岸祝福,愛你的輝。

(四)

看完輝的信我眼睛紅了,淚水在眼眶打轉,我回到家,立即拿出報考指南,仔細閱讀著提前批次里那一排排的學校。我把輝出國的事情告訴了雅,她很是驚訝,問我要報什麼學校,我說軍校,雅不解地看著我,沒有說話。仔細看完報考指南後我覺得我的分數可以上西安和重慶的某所軍校,由於我姑姑在西安,我就想也沒想填了西安的某所軍校,當然,第一批次還是填了南京大學,報考軍校的事情我沒敢跟家裡說,也不知怎麼說。我把我報考的學校告訴了雅,沒想到她報考了西安的另一所軍校。她說她很喜歡我,怕是上了大學不在一個城市聯繫就少了,感情也就淡了。我沒說話,心裡五味雜陳。

錄取通知書很快下來了,我被西安某軍校錄取,而雅被西安另一所軍校錄取,我們順利的在了同一個城市。我還清晰記得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我父親非常生氣,因為我當時的分數是可以上南京大學的,我沒有聽他的,而是報考了西安的一所普通的軍校。從那以後,本來話就不多的父親更是少言寡語,他說讓我母親送我去上學,他不想去。

時間轉眼來到了2007年的夏天,刺眼的陽光照射著魯南大地,開學報到的日子日益臨近,家裡的親戚得知我考上了軍校,都欣喜不已,唯獨我的父親,整天愁眉苦臉。我的性格內向,第一次出遠門母親很為之擔心,說我在家很依賴大人,去了大學會很不習慣。母親整天為我張羅著日常用品、衣物什麼的,還不忘給我帶上家鄉的煎餅,說我出門在外一定吃不習慣,想家了就啃煎餅,沒事就回來看看。

西安,這個城市對我來說是個空白,沒出過遠門的我甚至不知道去西安要多久、怎麼才能到。母親買好了去西安的火車票,隨我一同出發,車子徐徐開動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瘦削的父親正站在不遠處牆邊,他努力地踮著腳尖往我這個方向看,我的眼睛開始發熱,但最終我還是忍住了。

經過一宿的顛簸,火車到達了西安站,剛出火車站,就看到幾個身穿軍裝的小伙站在出站口,手裡拿著解放軍某某學校接待處的牌子。我和母親順著人流走了過去,只見一個小伙上來迎接,問道:你是某某學校的吧,來這邊請,聲音鏗鏘有力,不愧是軍人。當時我關注的重點不在那幾個接待新生的學員身上,而是打量著周圍的環境,火車站的對面就是城牆,候車大廳上方西安兩個紅色大字清晰、醒目。

大巴很快把我們送到了學校門口,當時的長安城還不像現在這麼繁華,學校離市區不遠,門口有人站崗,看起來戒備森嚴。大二的師兄帶我們辦理了入學手續,得知我被分到了二班,我好像跟二特別有緣。師兄領我們到了宿舍樓下,說你自己進去收拾一下吧,說完便敬個軍禮轉身離去。我們住的是棟老樓,宿舍8人一間,條件十分簡陋,靠牆放著四張上下鋪,每個床鋪上都貼好了名字,我到的時候已經來了六個,大家由於都不熟悉,簡單的互相認識後,都在自己的床鋪上收拾自己的行李之類的。母親為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把我叫了出去,她說了些依舊是放心不下我的話,我讓她早些回去,說我已經長大,自己一定能行。中午跟母親一起吃了頓飯後我便讓她離開,她不讓我送到火車站,在校門口她還是千叮嚀萬囑咐,我的眼眶再次濕潤。

(五)

陸陸續續的,學員隊的學員們基本上都到齊了,我們學員隊一共五個班,一班到四班都是男生,五班是女生,為數不多的六位。我們都領了軍裝,但是大家對於軍裝上的配飾,誰也不懂怎麼穿戴。快晚飯的時候,隊里集合點名,點名的時候隊長按照班次和身高排好了隊伍,我們五個班分兩個區隊,一二三班一區隊,第一個隊形,三四五是二區隊,第二個隊形,開始點名了。隊長點完名後,他只簡單強調兩點,其一是宣讀了軍裝及內務條例,第二就是讓我們要儘快完成由一名高中生向一個軍校學員的轉變,要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要態度端正,正確認識自己之類的話。就這簡單強調,一下子就簡單了將近半個小時。我們的隊長姓張,山西人,不到四十歲,五官稜角分明,很有軍人的氣質,他的每次講話總是鏗鏘有力,會後總結,總是按條計算。

晚飯,餐桌上,我們二班的八位全都到齊了,大家開始互相打招呼,作自我介紹什麼的,氣氛要比之前在宿舍時,顯得親切隨意了許多。畢竟大家要在一起生活四年,誰都不願意孤立於集體之外。我們班還有一個山東人,個子很高,就叫他大個吧,由於是老鄉,覺得格外親切,他就住在我的下鋪。 吃完飯,我和我下鋪的大個準備去學校的超市買點日用品。 那時候的我被叫到名字還不習慣答「到」,總是「哎」。這點,在以後的部隊生涯中不知被隊長狠訓過多少次。

晚上七點集合,在教室看新聞聯播,教室不大,看起來有些破舊,我們所有人進去後就坐得滿滿當當,我們的座位不像地方大學生那樣想坐哪就坐哪,甚至還需要早起去佔座,座位都是固定的,誰沒來上課,看一眼便知曉。看完新聞聯播,隊干開始布置明天的全校開學動員,包括下一階段的計劃。不出我們所料,一直到十一國慶節後的一周我們都沒有理論課的學習,我們需要進行為期一個多月的封閉式訓練。那時候的我身體比較健碩,一般的體能訓練還是能夠堅持下來,但為期一個多月的封閉式訓練比我想像的要艱苦太多。

布置結束後,各班回宿舍開班務會,按照隊長剛才的要求,選出各班的班長、班副。我是個特別不愛出風頭的人,這班幹部我自然不想去當。經過大家的一致決定,大個當班長,可能覺得他個頭大,年齡也比我們長吧,另外一個陝北的哥們當班副。由於累了一天,大家都很早就去洗漱躺下了,我知道軍校不能用手機,所以也就沒跟母親提出去買,宿舍里倒是這個陝北的哥們,手機滴滴滴響個不停。

(六)

新學員入學動員大會是在學校操場上進行的,領導發言是固定的順序, 副校長主持,校長講話,政委講話。 此時的場景我不由地想起了高中,想起了輝,想起了要去給他寄一張我穿軍裝的照片,想大聲高呼,我兌現了對你的承諾!

動員大會結束後,隊長明確了明天車輛、分車、乘車時間等等事宜。下午,給我們放了假,說為期一個多月的封閉式訓練是在郊區的訓練基地進行,期間不允許請假外出,所以讓我們處理好私事。這個放假是指不出校門的放假,並要求大家注意請銷假,讓各班的骨幹們隨時掌握本班人員去向。隨後,隊長又強調了幾點,總是能總結出1、2、3、4……

難得的放假我去學校的超市買了張IC電話卡,在校園角落的公共電話亭給我母親打去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熟悉又慈祥的聲音,我告訴母親我一切安好,明天就要開始訓練了,可能不能及時給家裡打電話;母親告訴我,你走後你父親很想你,只是他不善於言表,還告訴我雅也到了學校,並告訴了我她的手機號碼,讓我跟她常聯繫。結束跟我母親的通話,我撥通了雅的手機,聽筒傳來的她溫柔而甜美的聲音,請問,您是?是我,我只說了半句話,她就聽出了我的聲音。聊天過程中我告訴了她學校的具體地址,她也告訴了我,說以後會經常來看我。說來挺巧,我們的學校離的真不算遠,通話持續了一個小時,彼此聊的都很開心。

到訓練基地後的第一個清晨,是在一陣急促而尖利的哨聲中被無情地驚醒,而當我們慌慌張張提著褲子跑出宿舍在屋前集合的時候,每個人幾乎不約而同地深深吸了一口這郊區山間的新鮮空氣,惺松的睡眼和剛才有些不滿的心情立刻消失殆盡。早操六點十分,晨暉微露,天開始的時候是白白的,宿舍屋後的山像一個巨人一樣站在黎明之中。當我們喊著一二三四往操場走的時候,東方漸漸開始泛紅了,天空慢慢得變得瑰麗至極。等我們在操場上開始走隊列的時候,太陽已經從山的邊上探出來了。早晨的陽光似乎都帶著晨露似的,不像白天那般狂熱。這一群剛剛走進軍校的年輕學員們在清晨山間晨暉中,跑步走著,軍訓就這樣開始了。

(七)

訓練從易到難,軍人基本姿勢、基本步伐、隊列行進、軍體拳等訓練課目依次展開,每天是從日出訓練到日落。給我們訓練的教官姓熊,我們私底下叫他小熊貓,可能是因為他是四川人,也可能是因為他臉比較大的緣故。熊教官有著一張和藹可親的臉龐,但他對我們的要求可謂苛刻,不得有一分一毫的差池。下午的訓練內容是軍事偵察學,這是我最感興趣的科目,我聽得極為認真,還時不時拿筆記錄。可能會有人問我什麼是軍事偵察學,說白了就是給你一張地圖,通過標記定位,找到指定的位置。晚上的訓練較為輕鬆,除了齊步、正步啥的就是搞聯誼,我們尤其愛和女同學搞聯誼。軍歌是必不可少的項目,「學習雷鋒好榜樣、團結、打靶歸來、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等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情歌一般是不允許唱的,當然,在周末的晚上,可以允許我們放縱一下。

時間很快來到了中秋節,望著頭頂的明月,不禁想到大洋彼岸的輝,不知他過的好不好。人生的第一個中秋節沒有在家裡過,想想後面的九年也都是在外度過。這個中秋是和熊教官、同學們一起過的。西北的夜晚已經有些絲絲涼意,頭頂的明月離我們是那麼近。望著明月,我們唱著軍歌,聽著熊教官給我們講述他當兵的故事。這讓我對熊教官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看到了他鐵骨男兒柔情的一面。當他講到他母親去世他都沒能見到最後一面時,他梗咽了,我們也為之感動,我們被熊教官的故事所深深吸引,被他的柔情所深深打動。

隨後的日子裡我們進行了實彈射擊、手榴彈投擲等訓練,訓練是艱苦的,但也是快樂的。我們明白訓練對於一個軍人的重要性,也深知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熊教官在一個月的訓練中對我們的要求沒有一刻降低過,無數次地重來、無數次地訓斥、無數次地講解我們早已習慣。我們每個人的身上都遍體鱗傷,但沒有一個人叫痛,也沒有一個人掉隊。中秋節過後沒幾天,國慶節就到了,當時,我們的入學軍訓也接近尾聲,最後的拉練科目叫步兵拉練什麼的吧,我也記不清了。十月一號這天,全體學員接受愛國愛軍主題教育,這次的教育很振奮人心,也讓我學到了很多。

熊教官臨走前送我們一句話:鐵骨男兒流血流汗不流淚,選擇了部隊我們無怨無悔,服從命令是我們的天職,保衛國家是我們的責任。不論以後你們走到哪裡,你們都是中國人民解放軍,你們要對得起你們身上的軍裝,對得起這個光榮的稱號!

軍訓結束的那一天,我們都不捨得熊教官走,相片記錄了這一個月的點點滴滴。熊教官教會了我們一首歌:張震岳的再見,當熟悉的旋律再次在耳邊響起時,每個人都是熱淚盈眶……

(八)

軍事偵察學考試就在國慶節第二天的晚上,考核內容就是給每個小組按照地形圖尋找目的地位置,我們班八個人,分成兩個小組,到了野外,大個按事先要求,招呼我們擋住手電筒光,開始按照地形圖和所給坐標,確定站立點位置和目的地位置,然而我們看到地圖後都傻眼了,是張手繪的地圖,我們知道這是隊長故意捉弄我們,加大難度,沒轍,我們只能硬著頭皮出發了。

那天晚上沒有月亮,還好沒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我記得當時進入的那個高地上確實有一塊墳場,夜色中,墓碑泛出的青色,風鑽過樹木的聲響,讓人覺得這兒好像就是這個世界與另一個世界的臨界點。我怕黑,但盡量在克服,緊緊抓住大個迷彩服的一角。大個倒是什麼都不怕,他說按照地圖來看,應該快到了,我們繞過墳地,來到了一個墓碑前,此時的我不敢出聲,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大個突然大叫起來,把我們三人都嚇得坐在了地上,他用力扒開泥土,果然在泥土下方找到了目標物。

軍訓拉練是在偵察學考完之後第二天。好像仍然是國慶長假當中,那一年國慶節應該是我印象中有長假以來最為辛苦的一個長假了,不僅一天假沒放,而且都是一些有相當強度的體能項目,不過現在想想也覺得挺有意思的,跟徒步似的,不過人多一些而已。對於拉練,我們開始還是信心滿滿,但是到後來大家都疲憊不堪。我們學員隊女生的表現超出我的想像,從頭至尾,沒有一個進拉練醫務收容車。五班有個女生,跟我們自己隊的男生比也毫不遜色。

軍事訓練加體能考核暫時告一段落,緊接著而來的是理論課的學習。軍訓是我軍旅生涯的第一課,也是我人生重要的轉折點。讓我從一個文文弱弱的高中生轉變成一個準軍人。事情過去了這麼多年,熊教官的教誨我銘記在心,一個月的軍訓雖然短暫,但讓我收穫頗多。

難忘入學時統一剃成了「三毫米」;難忘訓練時不拋棄不放棄,和戰友一起過終點;難忘行軍時的一路征程一路歌。進入軍校才明白什麼是整齊劃一,就連牙刷和毛巾也連接成一條漂亮的直線,一條連接一代代共和國軍人風采的直線。直線加方塊構成的又何止這些,同樣橫平豎直的還有我們的性格,就像那一床床豆腐塊一樣,稜角分明。進入軍校才明白什麼是氣勢如虹,看看那行進的軍陣吧,幾十人走出同一個聲音,就如我們相同的心跳;再聽聽那嘹亮的軍歌吧,就連空氣也被我們吼得顫抖;進入軍校才明白什麼是血濃於水,那是戰術訓練後用酒精給對方擦拭傷口的細緻,那是搶過戰友手中的槍前行在拉練路上的決絕,那是喝一壺水吃一塊巧克力,野戰帳篷里擠在一起取暖的無私。

從那一刻起,我們就擁有了相同的名字:戰友,而在我們以後的軍旅生涯中,我們將為「軍人」這個名字留下新的榮耀和記憶。

(九)

真正意義上的軍校生活才剛剛開始,每天六點出操,七點準時吃早餐,八點集合上課,十二點下課,午休,下午兩點集合上課,傍晚進行體能訓練,晚上也要上晚自習,晚自習結束就是各種大大小小的會議,然後是點名,最後是洗漱、睡覺。

軍校生活雖然很充實,但也很單調,平時除了寒暑假很少有機會外出,隊里也都是所謂的「清一色」,就連去市區買東西也是分批分時間的,下午四點收假必須趕回。軍校的外出證,簡潔明了,內芯上沒有照片,只有個編號和某某學院某某隊某班的字樣。每到周末,每個班八九個人大概有三到四個外出證,憑證在門崗登記外出。門口站崗的也都是兄弟系的學員,查證的時候根本不去看編號。因此,人多證少的時候,大家都約定俗成地運用了一證兩用甚至是一證多用的模式,先出去一個人,然後從約定好的圍牆處把外出證扔進來,再出一人,回校門照此法重演。現在想想,估計那個時候學員隊領導也知道有這種現象,他們也就是落實上級的規定,睜一眼閉一眼吧。

這個周末輪到我外出,心情有些激動,來西安快三個月了,還沒去過市區,聽同學說鐘鼓樓很漂亮,想去看看。於是便約了雅一起去了鐘鼓樓、大唐芙蓉園等地方,還順便買了些日用品、水果啥的帶回來。雖然在一個城市,但我和雅的見面幾乎只有一個月一次,而在學校里我都是用公共電話跟她聯繫。她說沒有手機聯繫起來很不便,她讓我買部手機,但是對於當時的我來說還是有些困難的。我不想問父母要錢,於是開始攢錢決定買一部手機。

初冬的校園,遠遠看去,彷彿總是瀰漫著一層層薄薄的輕霧似的。校園裡建築若隱若現,嚴冬即將來臨,期末考試也就隨之到來。部隊的期末考試,我們稱之為死亡之考,監考的嚴格程度不亞於高考。每次詢問教員有沒有重點,他們總是說,我講過的都是重點。

期末考試前,隊長說,咱們學校有兩根高壓線,一條是在校期間不得談戀愛,另一條就是一個學年累計不得有三門功課掛紅燈,這都是高壓線,碰上其中一條,必死無疑。 加上又是進入學校的第一次考試,大家挺緊張的,每天飯後,不等集合,有的學員就捧著書在教室邊轉悠了。

考試結束,隊長宣布了寒假時間以及布置發放前段時間訂好的車票等有關事項後,照例又嘮叨一些這是你們走進軍校的第一個寒假,要過一個有計劃有質量的假期之類的話,我估計沒人能聽得進去。 那年寒假,雅他們學校離校時間比我們早,她就等了我,我們坐著綠皮車,一路顛簸回去。

(十)

說到接下來發生的事,不得不提及一個人,我一直叫他東哥,比我大十幾歲,是我們學校的教員,給我上過課,但是次數不多,當初我對他印象還算是深刻,因為他的課生動,課上很少有人會睡覺。

東哥,祖籍貴州六盤水,這也是我事後才知道的,個子不高,黝黑,看上去很爺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刻開始,他開始關注到我,也許是我對他教授的課程比較感興趣吧,經常會去問他問題,就是這個舉動,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

寒假很快過去,我又踏上了返校的列車,大一下半學期,開設了更多的專業課,體能訓練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新學期的第一課就是東哥給我們上的,他的課上會給我們放視頻、講案例,各個案例都很生動,課堂氣氛十分活躍。我對這門學科也極為感興趣,鑽研的很深。每每利用課間時間,我都會主動與他討論問題,我的每個問題,他總是會耐心解答。而在課堂中,他每次提出問題也總愛叫我起來回答,他說我總能回答的具體、全面。

晚上看完新聞就是教育的時間了,隊長的啰嗦,諸如過完年了大家要收心了儘快地把心思用到學習上什麼的。現在回想起來,幾年軍校時光里,每個人幾乎都難以忍受隊長見縫插針式的嘮叨,而到畢業離校的那一天,竟然發現在不多的隊乾和眾多的教授教員當中,隊長竟然是我們最為不舍的一位。當然,讓我一輩子都無法忘卻的是教員東哥。

學校里訓練場地位於一塊空地之後,也是我們每天揮灑汗水的地方。如果說讀書,或者說大學氛圍的話,那我們學校遠遠沒法和像是西安交通大學,西北工業大學相比。學校新建沒多久的綜合圖書館,訓練場,濃蔭小道什麼的,如果願意悉心去感受的話,似乎校園的每個角落都能嗅到一種濃濃的人文氣息。

那天下午,我們依舊進行著體能訓練,訓練的內容是障礙跑和往返跑,同學們都在起點排隊,依次進行。大個今天不知是怎麼了,平時訓練有素的他今天像是換了一個人,老是出錯,在跳躍的過程中還扭了腳,蹲在那裡一動不動,似乎是疼痛的很厲害。

我一看情況不對,就立即沖了過去,只見大個捂著腳,嘴裡直叫疼、疼……我扶起他,準備往回走時意外發生了,意外不是發生在大個身上,而是在我身上。

三班的同學在圓木上跑過的時候一個踉蹌滑了下來,我的注意力全在大個身上,完全沒注意到危險的到來。那個同學順勢從圓木上滑下來剛好摔倒在我身上,由於慣性,我不停地往後退,恰巧撞到了鐵欄杆後我才停了下來。

我坐在地上,大個和那個同學也摔在了地上,我試著想站起來,可突然覺得腿好像不在我身上,完全使不上了力氣,最後還是癱坐在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

(十一)

  同學們見狀都紛紛衝過來,有扶大個的,有扶那個同學的,我們班陝北的那個哥們過來扶的我,但是他和我都沒想到的是我的腿居然完全沒有知覺。教員也趕緊上前詢問情況,我說我腿沒有力氣,可能需要一個人背我,陝北的那個哥們二話沒說就把我背起來往回走,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我發現我的小便失禁了,我這時才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連忙把我的這一情況告訴了身邊的教員,因為他是學運動訓練相關專業的,所以他也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即叫出來,我要送這位同學去西京醫院,你跟我一起去,其餘同學先下課,班長去通知隊長。

  西京醫院在西安乃至西北地區都應該算是很厲害的了,生平我第一次住院,在經歷雙腿沒有知覺後,緊隨其後的就是腰部劇烈的疼痛,看著進進出出的醫生,我有些絕望,不知道我的病情是否嚴重。隊長來了,我看到他凝重的神情就知道情況不妙,後來我從陝北哥們那裡聽到我是腰椎粉碎性骨折,需要手術。我當時對腰椎骨折完全沒有概念,只是聽到粉碎,就覺得很厲害,我忍著劇痛,一言不發。

  第二天東哥上課時發現我沒來,就打聽到我因為訓練受傷住院了。他一下課就迅速地趕了過來,我一看教員來了,下意識想起身,但是劇烈的疼痛讓我無法起身。別動了,東哥低沉的說,你的病情我聽說了,儘快動手術吧,動了手術就會好起來。我望著他,想給他敬個軍禮,但是我沒有力氣,一直念叨:謝謝,謝謝。當時的我不知道他過來看我是出於什麼目的,就是這次受傷,讓我的人生軌跡從此改變。

  東哥看了看手錶,說道:我一會還有課,要先回去了,晚點再來看你。當他起身要走的時候,我拽住了他的衣角,有件事我想麻煩您,我猶豫了許久才低聲說出口。

  什麼事,你說,他看著我說道。隊長要我通知我的親屬,手術需要親屬簽字,我不想讓我媽擔心,我不想跟家裡說我出了事,我姑姑在西安,隊長知道,你能否冒充一下我的姑父,我……我實在不想讓家裡知道。

  當這些話說出口時我就後悔了,可能當時是因為心急吧,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事後想想都覺得自己很傻。東哥沒有說話,看了看我,起身離開……

(十二)

  不知什麼時候,隊長坐到了我的身邊,由於藥水的原因,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看到隊長,我想起身,隊長幫我蓋了蓋被子,小聲說:別動了,醫生說少動。這是我入學以來第一次聽隊長這麼溫柔的說話,實在有些不適應。

  我們都沉默了一會,突然隊長又開口說話了,某東是你姑父啊?他驚訝的問道。我也很驚訝,這才明白東哥是和隊長說了些什麼。我沒說話,眼睛濕潤,可能是因為病痛,也可能是因為感動。

  這時門響了,東哥走了進來,兩個男人,穿著軍裝站在我的面前,他們互相對望了幾秒,隊長走了出去。東哥看著我說:事情你應該都知道了,不過你的病情我不想對你隱瞞,需要手術,西京醫院我已經找了最好的大夫,但是他們說你骨折的碎片壓迫脊髓和神經,他們只有四成的把握。

  我焦急問道:那手術失敗了我會不會死?不會,怎麼可能,有我在,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東哥大聲說道。那會怎樣?我打斷他的話。他沉默了許久,說出了四個字:終身癱瘓。

  這四個字對於剛剛踏入軍校生活的我太過於沉重。我忍不住哭了出來,無助的我不知該怎麼辦,他一邊幫我擦著眼淚,一邊說:我們去北京,解放軍總醫院,那邊有六成的把握,我問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也不知道他當時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是出於責任、關心還是喜歡,我也說不清楚,不過我知道,這是我們故事的開始。

  住院的第二天,雅就請了假來看我,這裡忘了說,我室友都知道雅的存在,我以前時常跟他們提及,他們都知道雅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我住院的事情也是大個告訴她的。她問我疼不疼,我說不疼。

  接下來的幾天,雅每天都會抽空來看我,東哥在忙著幫我問轉院的相關事宜。從先到北京有一千多公里,2008年動車或者高鐵還沒有如今這樣迅猛發展,怎麼將我順利轉運至北京是東哥和隊長他們很關心的事情。醫生說我的病情發展迅速,要儘快動手術,而且當時的我不易搬動。就在大家為此焦慮的時候,聽說隊長將我的事情上報給了學校,學校領導高度重視,就連校長也過來了,說是要用直升機轉運。

  直升機我只是在電視里見過,要不是因為病痛,我真想好好體驗一下。在西京醫院住院的第四天,校領導就聯繫好了直升機,在醫生、隊長、東哥的陪同下,飛往北京。

(十三)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直升機降落在解放軍總醫院外科大樓頂樓的停機坪,那裡的醫生、護士早有準備,把我護送至病房,隨即進行了檢查和評估,手術安排在了到北京第二天的早上。

  手術簽字是東哥簽的,我能看出他內心的掙扎,我也知道萬一出事他也無法承擔起這個責任。我躺在病床上,此時此刻,病房至手術室的路程是如此遙遠,東哥站在我的左邊,隊長站在我的右邊,護送我進入手術室。其實我內心是絕望的,就在即將進入手術室那一刻,東哥握住了我的手,低聲說道:加油,你行的!

  手術有多麼複雜我並不懂,只是知道等我蘇醒時已經過去了8個多小時,我茫然環顧四周,只有東哥,虛弱的我沒辦法說話,身上插滿了管子。東哥似乎知道我要問什麼,說:你的手術很成功,隊長,我讓他先回去了,學校還有事,我請了假,留下來陪你,你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靜養。我不知道東哥為什麼會留下來照顧我,以為這是學校的安排,我很快又沉睡過去。

  半夜2點,我被一陣陣劇烈的疼痛而驚醒,豆大的汗珠從我額頭滲出,我意識到是麻藥的作用過了,無力地睜開雙眼,就看見東哥趴在床上睡著了。我動了一下胳膊把東哥吵醒了,他看到我狀態不對,連忙去叫醫生。醫生給我推了一隻葯,我又昏睡過去,醒來已是第二天的中午。

  放眼望去,病房裡空無一人,我的心裡空蕩蕩的,不知道何時才能下地走路,忽然一陣陣劇痛再次襲來,正當我絕望之時,東哥推門進來,走到我身邊輕輕對我說:醫生說你可以吃一些流質了,我看你在睡,就出去買了點粥。我連忙道謝,聲音沙啞而低沉。

  手術雖然結束了,但疼痛始終伴隨著我,別提吃東西了,哪怕是動動胳膊都無比艱難。我憋了半天,開口問道:我生病還要你照顧,實在對不住,耽誤你工作了。東哥接過話:沒有,學校給我放假,要我好好照顧你,你就安心靜養,要是疼你就告訴我,我去叫醫生。

  我努力點了點頭,以前我也摔斷過胳膊,訓練也經常受傷,也感受過疼痛,但是這次腰受傷所帶來的疼是難以描述的,這個疼鑽心,不僅僅是在表面。又過了三天,疼痛感是有所減輕,但我的雙腿仍沒有知覺,每天輸液從日出到深夜,都是東哥陪伴在我身邊,他反覆跟我說不要著急,恢復需要時間。我很擔心他的身體會吃不消,漸漸地我覺得自己對東哥產生了依賴。

(十四)

  來到北京已有將近半個月,每天就看見那個健壯的男人在我身邊來來回回照顧我。我的雙腿現在已經可以挪動,但是離下地走路還差得遠。我每次都讓他休息,他說他不累。這半個月的時間我對東哥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得知他家住在貴州六盤水的大山裡,這麼多年就出了他這麼一個大學生,大學畢業後便留校當了教員。東哥個子不高,但五官特別精緻,因為經常訓練,所以身上的肌肉自然不少。他說他大學時喜歡過一個女孩子,因為自己家庭條件不好而分了手,後來就再也沒談過女朋友,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剛好30歲。

  我們在北京呆了一個多月,在他的攙扶下勉強可以走走,他把我的情況向學校做了彙報,上級領導指示讓我回校修養。由於隊長和校領導都知道東哥是我姑父,所以他提出來照顧我,其他人也就沒說什麼。東哥買了個輪椅推著我去的首都國際機場,在安檢通道他出示了軍官證,我們走了綠色通道,這是我第一次知道機場還可以軍人優先。

  三個小時後我回到了學校,東哥說你現在的情況住宿舍很是不便,他自己的宿舍是單間,便向學校領導申請讓我住在他那暫時靜養。同學們知道我回來了都陸陸續來看我,他們都說沒想到你會摔得那麼重。三班那個撞我的同學過來跟我賠禮道歉,我原諒了他,本來他也不是故意的。

  雅是最後一個知道我回來的,剛得知消息也立即趕過來看我,還給我帶了我愛吃的水果。我們聊了會,她便接到電話說必須回校,我讓她趕緊回。就在她起身剛要走的時候撞見了東哥。

  她是你女朋友?東哥問道。我說是,高三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東哥沒說話,沉默了一會轉身離開。他的這一次轉身讓我不禁想到了輝,想到了他對我說過的話,猛然間和東哥做了對比,我似乎明白了什麼。

(十五)

那年的暑假我沒有回家,一是怕父母看到我現在的樣子,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了,二是這段時間功課落了很多,我不想延期畢業。經過了一學期的康復訓練,我可以自己獨立行走,但是還是比較緩慢,平衡力也有所減退。

東哥的性格成熟、沉穩,他從來不會因為一件小事而發脾氣,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都是自己扛著。當然,我早就把他當成了大哥,什麼事情也都願意和他說,他不論是在學習上還是生活上對我都很照顧。趁著暑假的時間,我努力學習落下的功課,爭取在開學可以趕上進度。

我的腰雖然經過手術可以獨立行走,但是經常會疼痛發作,難以忍受,尤其是陰天下雨,真是比天氣預報還靈。然而有一天夜裡,我的腰痛發作了,我感受到劇烈的疼痛,疼到我無法忍受。從受傷到手術到康復訓練,我經歷了太多的疼痛,但這次的痛幾乎讓我窒息,實在無法忍受我叫了出來。東哥連夜把我送去了西京醫院,還沒等到達醫院,我又一次小便失禁了,我沒想到這次受傷後會有這麼嚴重的後遺症,我不知道我以後還能不能站起來,還能不能繼續行走。

當我醒來時第一個見到的還是東哥,看到他疲憊的面容我可以斷定他守了我一夜,我熱淚盈眶,很多話想說,但到嘴邊又咽下。第二個夜晚也同樣難熬,疼痛依舊纏繞著我,東哥一直守在我身邊。

醫生說我可能要進行第二次手術,我似乎已經徹底絕望,閉著眼,什麼都不敢想,什麼也不想說。這時突然感覺一雙有力的大手跨過我的肩膀,然後緊緊把我抱住,我一下哭出聲來,這次的哭比任何一次都傷心,我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次站起來。兩個男人就這樣靜靜相擁,我能感受到東哥的呼吸與心跳,他在我耳邊輕聲說:「我不會讓你的病情惡化,你的痛就像刀子扎在我的心一樣,我感同身受」。

經歷過輝的那些事,我已不再是懵懂的我,現在東哥的言行舉止儼然在重複著輝當年的一切。我的心裡很亂,我知道我傷害了輝,我不想再去傷害任何人,我最不能看到一個男人為我而流淚。那時的我對東哥的感情除了感激、感恩還有依賴,是那麼透明而純粹,不摻雜任何其他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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