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校長，我對你感到理解和遺憾

關於日前北大校長在北京大學120年校慶上念錯字一事，目前在網路等各大媒體上所引起的關注程度，可以說已經遠遠超過了一個公眾人物念錯字一事所應該受到的關注程度，人們所討論的重點已經漸漸從事件本身延伸到其他方面。

首先從事件本身來說，正如人們所討論的，北大校長在120周年校慶如此重大的場合出現如此重大的失誤，究竟是否應該被外界理解和原諒？

事件主人公林建華在之後的道歉信中表示，自己確實對「鴻鵠」一詞的讀音不是很清楚，而且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己求學時代正逢文革最如火如荼的時期，因此自己的確在基礎文化教育的接受上有一定欠缺。我們進一步查資料可以了解到，林建華雖然身為以人文類學科著稱的北京大學的校長，但其出身學科實際上為化學系這樣的純理科。

從這樣的角度來說，林建華犯下的錯誤的確情有可原。

但是，不得不說，林建華對這次講話講稿的準備不足依舊是此次事件的直接原因。

同樣一件事，主人公的身份不同，事情發生的時間地點場合不同，其結果很可能就有天壤之別。

的確，這不公平。如果是我們這些「普通民眾」在日常交流中念錯了鴻鵠一詞，除非遇到較真的人，否則很可能就是一笑略過。但是林建華的身份不一樣，他是北大校長，他所犯錯誤的場合也非同一般，是在國內頂尖大學北京大學建校120周年的校慶上。於是乎這個錯誤就在眾目睽睽下被無限放大。

這確實不公平，尤其對於像林建華這樣化學學科出身，在本應該接受基礎教育的時候遭遇了文革的人，也就是說，在讀音這個問題面前林建華可能並不會比我們普通民眾強多少，但卻因為身份和職位符號的象徵性、場合的非一般而被外界施加了過多的期待。

再說一遍，這不公平；但是又不得不說，這就是現實。

舉個例子。這就好像是一道一加一等於二的題目，你從來都沒做錯過，唯獨高考數學做最後一道大題的時候你做錯了，導致後面一切計算過程一分都拿不到，本來你打算用最後一道大題和你的無數競爭對手拉開成績，但是結果卻是你的在高考數學考試中敗北，我們可以再把故事講的殘酷一點，在此之前你與你的那個Ta約定好一起考進某所高校，Ta考進了，而你卻因為這次的失誤讓你與本來志在必得的高校失之交臂，考進了另一個城市的一所很普通的學校，而她不想異地戀，最終和你分手。

例子可能有些狗血了，不過我想說的是，無論是念白字還是算錯一加一等於二，事情本身可能只不過是極小的錯誤，但是卻可以在一系列機緣巧合之下被外界放大被外界揪住不放。所以說到底，拋開林建華的身份和講話的場合，他不過是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因而我們對於他所犯的錯誤我們也應該儘可能地理解。

不過理解歸理解，在理解的同時我仍然對林所犯錯誤一事表達遺憾，尤其讀過他的道歉信之後。

林在信中道歉的態度確實虛心而且誠懇，這毋庸置疑，但是，林在信中用很大篇幅解釋，意在告訴大家，自己所犯的錯誤，是因為幼年文革的時代背景，甚至還搬出了自己的書中的內容。

文革是個原因沒錯，但卻不是直接原因，因此拿文革來當做理由未免有些牽強。此次事件的直接原因很簡單，就是林對於講話的準備不夠充分。

用他在信中表達的意思來說就是，林建華確實在讀音方面有缺陷和不足。然而，林建華顯然對自己這方面的缺陷認識和重視的程度還遠遠不夠。一個120周年的典禮的技術綵排可能都會在舉行前一個月的時間裡反覆進行，而林的這篇講稿卻顯然沒有被提升到典禮技術點一樣的重視層面。

而在林的道歉信中關於這一點卻是一筆帶過。這才是真正令人感到失望和焦慮的，那就是在一個北大校長的視野里一個漢字的讀音重要程度也許會排在很多事情之後。

聊完了北大校長，再聊一聊民眾的態度。

說實話，如今在每天在電腦前面看新聞的諸位，其中學識程度夠的上北大學子標準的畢竟少數，所以這樣一個可以把鍵盤敲得啪啪響來宣洩自己醋意的機會，那些鍵盤俠當然不會放過。

去年馮小剛拍的電影《芳華》，不知道大家讀沒讀過嚴歌苓寫的原著，在劉峰的觸摸事件被大家知道之後，無數劉峰曾經幫助過的那些人瞬間毫不猶豫地站成一隊來批鬥劉峰，原著里有這樣一句話，電影里被刪掉了，我覺得寫的很有意思。

「一旦發現英雄也會落井，投石的人會格外勇敢，人群會格外擁擠。」

試想一下，如果如果念錯字的不是北大校長，而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學的教導主任，人們的批評是不是還會如此。

可偏偏他是北大的校長啊。北大啊，那個我們考不上的大學，那個我們已經習慣仰望的學校，他們的校長也會念白字！

別說這是在惡意揣測，每個人的潛意識裡都必然會存在嫉妒的心理，不管你意識到與否，這份嫉妒感生而為人者都有，並且成為你隨時準備將高高在上者拉下神壇回到與自己同一高度的原始動機。

因此筆者認為，質疑聲與批評聲可以有，但我們倒不如利用這次機會來宣揚一下中華民族語言文化博大精深。如果我們能把目光著重在「看，北大校長也會犯這樣的錯誤，我們更要趕緊學習」這樣的想法上，那是墜吼的。

鴻鵠：

鴻是指大雁，而鵠則是天鵝。大雁和天鵝是近親，均是鳥綱，雁行目，鴨科，雁亞科。鴻鵠是古人對禿鷹之類飛行極為高遠鳥類的通稱。又名鵠、鴻、鶴、白鴻鶴等。在中國的神話傳說中，鴻鵠則是白色的鳳凰。在古時發音中，鴻與黃的發音，及鵠與鶴的發音很容易混淆。故而鴻鵠也常被誤讀成黃鵠、黃鶴等。

鴻鵠一詞出自《孟子·告子》中的《學弈》篇，「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誨（huì）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zhu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wéi）是其智弗若與（yú）？曰：非然也。」

原登於微信公眾號：不二文學社

作者：張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