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光的竇文濤和失戀

剛剛看圓桌派第二十四講失戀這集,竇文濤說他自己的失戀故事。他講大學時初戀分手,覺得過不去了,情緒無法排解而長途行走,春節都是在外地村民家過的,當時電視上放費翔的《故鄉的雲》,聽得他淚流滿面,後來冥冥中走到姑娘的老家長沙,心裡還是想去找她。開學後又見到面,還是受不了,於是又出走,只帶一套衣服,在大雨中被淋得濕透,又在陽光下被曬得冒出蒸汽。

光是聽他描述這一段,已經能感受到當時他心裡那巨大的苦悶,無處宣洩無法排解,找不到辦法,只能通過這樣近乎自虐的方式讓自己暫時抽離。當期嘉賓有李玫瑾、蔣方舟、梁文道。聽李老師的說話,感覺她這輩子始終是以很理性的態度來看待愛情這件事,而梁文道和蔣方舟都自陳沒有過這樣的心痛,都能很好地化解失戀情緒,甚至他們聽竇文濤講時忍不住笑。

當年的事故如今已成故事,說出來博大家一笑也無妨,但看到竇文濤一直在追問:那痛苦呢?痛苦怎麼熬過去?你們就不會痛苦嗎?時,差點忍不住眼淚——這位已五十齣頭的成功的主持人,扒開年歲往裡看,還是有一顆柔軟的少年心,還是難忘當年切膚之痛,為那痛苦迷惑,為尋得一個答案一直發問,這一刻的竇文濤在我眼裡發光——因我感同身受。

竇文濤提到「錐心之痛」四個字。若是以前,我肯定只能了解字面意思,對它的理解是淺的。但是現在,我也曾經歷之後,才明白這四個字的含義。我當時的痛苦是怎樣的呢?不能想,一想到他,心裡就彷佛被什麼給打一下,是真的生理上的不適,那種心痛,根本沒有辦法對別人講,講不出來。然後強烈地想找外界的刺激分散注意力,約人吃飯、看電影、聊天等等,但整個過程非常抽離,肉體明明坐在這裡,靈魂已經出竅。而且在暖氣很足的房間里、車裡,整個人發冷、手心冒汗、身體往下沉。現在想起來仍覺得驚奇,我竟然會有這樣的體驗,真是從來沒有想過的。

怎麼熬過來的呢?在最難受的那段時間,先是不停地看淡豹在單向街的演講,一直重複,「人應該不那麼重視關係,是你在這個世界的勞動和創造定義你,而不是你擁有什麼樣的關係」;然後是看銀教授的笑話,看黃子華的棟篤笑,然後是李誕和池子和王建國的脫口秀合輯,由此吸引我去看了兩本脫口秀的書以及兩場單立人演出。總之就是要一直有東西填充思想,讓我逃離(當然最終還是靠思考,理解了事情的本質,才真正得以解脫)。

現代人生活節奏快,跟一個人長長久久走下去顯得特別困難,誘惑也多,一段戀愛分手了,無論是自己、朋友、社會環境,都在勸沒什麼大不了,都會過去的,還有更好的,所謂時間和新歡是良藥。我曾見過一個男生的朋友圈,每幾個月就換一個女朋友,每次都毫不避諱秀恩愛,換了人就刪掉,然後重新來一輪,特別現代化。

在這樣的背景下為失戀而劇烈痛苦的人顯得特別矯情、特別不合時宜,正如竇文濤的追問和其他三位嘉賓的冷靜、剋制、理性形成鮮明對比。但我喜歡竇文濤這樣的人,他的失控,他的「自己都不認識自己」,才是熱的、是珍貴的。冷靜克制或許對指導生活有現實意義,但如果人人都那麼珍愛自己,很多事情就沒有什麼意思。

所以,還是要深深地去愛,要失去就會痛苦不已地去愛,要多年後想起仍想追問地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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