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的涮鍋子

本以為度過了一個最沒有味道的冬天,不曾想,大自然又一次展現了她的博愛與慷慨,今日竟怒降鵝毛大雪,雖不能為大地穿白衣,也能聊以慰藉我們這些渴雪人的心了。

北國風光,冬水早已消融,雖無千里冰封,但也有萬里雪飄了。從窗外望去,也大抵能領略到長城內外,惟余莽莽的意境了

看江山一片籠統,心裡不曾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似的,結著愁怨的姑娘。而是一隻身上腫的白狗。

文人的酸氣釋放完,便覺得肚中空空了,如此寒意,唯有涮羊肉才能討得一個適口充腸吧。舊時涮鍋子不似現在是的方便,電磁爐插上插銷,放上一鍋倒些清水,您幾位就準備開涮了。最麻煩的在於「支鍋子」,家裡的男人負責燒炭,炭要燒的既不過生,也不敗才能放進銅鍋的煙囪里,以前炭的熱值低,往往吃到一半水便不沸了,要中途換炭。鍋子上蓋上一個圓形的鍋蓋兒,夾出廢炭,倒入新炭,再打開鍋蓋,慢慢吃喝。往往一頓涮羊肉要持續數個小時,可不似現在一樣是主婦們懶於做飯的產物。

說是涮羊肉,羊肉自然是真正的主角,羊肉取自口外羊身上的幾個部位:「大三叉兒,小三叉兒,上腦兒,黃瓜條和磨襠」勞動人民智慧精深,生動的稱羊大腿內側為磨襠,實為巧妙,下肉順序由肥到瘦,不同人有不同愛好,大小三叉兒肥甘多汁,上腦柔嫩,磨襠黃瓜條味道厚實健美。舊時肉片以薄為美,講究一個細薄如紙,肉片不碎不掉盤,切肉師傅傲氣的很,是後廚里最高的人,干一季活兒,掙一年錢。可惜現在切肉機器可精確到毫米,師傅們自無用武之地,最早被機械化收割的,分明不是麥客。

涮羊肉的調味並不複雜,多是清水煮蔥姜,大抵真水無香,羊肉好自然也不需要太多的調味了,蘸料也就是尋常可見的芝麻醬,醬豆腐,韭菜花,辣椒油這幾樣。只有像講究人家才會有些精緻,唐魯孫講會吃的主顧一定要叫一份滷雞凍,雞肉少,凍子多,您先緊著小酌兩杯,大概吃一吃,便直接溜進鍋中,以此來提鮮。小料除了尋常四件套,還得有高醋,鹵蝦油,麻油和麻愣面兒(不加鹽的花椒面)。最令我震驚的,便是要加幾斤爐肉進去,雖說爐肉與羊肉,一豬一羊,一鮮一臘,相互滲透,相得益彰,但是本就甘腴的涮羊肉,再加上幾斤爐肉,您這腸胃當真消受的了么!

若是前一天的涮肉剩下了,便可留到第二天烹制一菜名為「鍋子底兒」。其實就是將剩肉剩菜煮開,直接在湯中加入腐乳,麻醬韭菜花等蘸料,湯汁濃稠,疙里疙瘩的一大鍋,後來也因此流傳此菜,在無法吃涮羊肉的時候聊以慰藉。

冬天裡涮羊肉雖好,但沒有一個人吃涮羊肉的,您要是一個人,還是鹵煮店請便,點上一個鹵煮加一份菜底兒,叫小兒架上個鍋子,仗著火勢要上瓶冰啤酒或者白酒,才是一個人獨享的冬日味道。

一場倒春寒,本來將要萌發的香椿又縮回去了,既然天公雨雪,您也別惦記著這口兒春日味道了,多享受一下冬天的味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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