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相情感障礙患者的愛情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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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刺客的雙相情感障礙(mck2018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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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相情感障礙患者的愛情關係》正文:
在成為雙相情感障礙患者之前,我的身份,是一個人,一個希望不凡、但卻又非常平凡、庸碌的人。
2008年,我坐著長途卧鋪汽車來到北京,儘管聞了一晚上的臭襪子和汗餿味兒,但抵達北京的那一刻我心裡卻無比地興奮,沈從文當年的那句話簡直就是我的心聲寫照——北京、我要征服你!
可是別說征服,哪怕是要在這城市立足、解決溫飽都不容易,我的第一份工作、月薪只有1500塊,其中的650塊要拿去作為我的房租,在北京電視台附近的一個沒有電梯的六樓、我跟另外四戶人家共同住在這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里,我住在其中一個隔斷間——的一個床位上。那年的北京夏天很熱,可是同屋的姐姐既忍受不了空調、電扇,也忍受不了開窗……我常常會在凌晨被熱醒。
那年,我22歲。
在那種境遇下生活的我也會幻想愛情,但愛情不是麵包,也不是我夢想中的遠大前程……所以,愛情一直存活在我的想像里,並慢慢被一些畸形的瑪麗蘇價值觀澆灌成一個特別不切實際的「愛情理想」。
一個沒有談過戀愛、生活窘迫,一肚子心比天高的人,對愛情的認知你可能都可以想像得到:有一個特別有才華的人、特別愛我並且只愛我,我怎麼任性他都能發現我的可貴,而且還又高又帥、品德高尚。
一個心中只有「出人頭地願望」和「愛情理想」的人,會一直生活在挫敗感當中,所有努力獲得的肯定都遠遠沒有辦法達到自我的預期,所有出現過表示好感的男生都總能被自己挑出毛病……我不願意將就、或以某種形式苟活……所以,越來越不快樂。我不快樂得那麼自然而然,自然到讓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可能是北京實在太大了的緣故,它吞沒了我的理想、還有我的不快樂。我像一個上緊發條的鬧鐘,只知道要拚命努力,卻從沒意識到自己只是在原地轉圈。我遇過一見面就帶我去參觀大別墅的作協同僚,我也遇過一見面就說有什麼事他都可以負責的北京土著,我還遇過跟我一樣住在別的群租房裡的努力男孩,我甚至遇到過從台灣來北京討生活的寂寂無名畫家……我總覺得,我的愛情,不應該是依附在從別人嘴巴里跑出的火車列席上;也不應該是兩個窘迫的人在互相取暖,更不應該是某種形式的高攀。
11年春天,我在離開北京六個月後,再次返回,此時,我已經結束了自己的長途旅行和義工生活,也結束了要寫出一本青春巨著的夢境,更結束了這一輩子和姥姥的血親緣分……我帶著滿滿的負能量和戾氣回到了北京。因為,我不甘心,同時也要生活。
我遇到了他,我的同事,我後來的男朋友。
他是我喜歡的類型:聰明、有才華、有工作能力,善良、會照顧別人感受,中午同事一起聚餐時,他永遠是那個等別人先吃的人。我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跟這樣的人在一起。
一個有過很多戀情,很多過去,比我大了近七歲的人。
不同的人生閱歷,不對等的年齡和生活體驗,不同的性格秉性,不同的地域、不同的價值觀……我的愛情設定:是一個人這輩子只有我、最愛我,是需要具有一切極端而激烈、安妮寶貝風格的體驗;而他的愛情是平淡相守、可以結婚的那種。
愛情觀與認知天差地別的兩個人在一起,甚至都不存在所謂的甜蜜期,一開始,就是不停地爭吵、爭吵、爭吵……痛苦比快樂多很多,加上他前女友的「閃回」,我們的愛情關係更像是一出鬧劇。我是第一次戀愛,我不想輕易放手;他是看我可憐,不忍心放手……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愛情關係是最折磨人的。
相處一年左右,我常常因為一件突發的糟糕聯想,給他打一兩個小時的電話吵架,不管他在做什麼;如果他不接,我就會幾十個地持續打到他接為止;他如果關機,我就會一刻不停地發簡訊咒罵,最多發過上百條……我們幾乎每一天都在吵架,每三天都要歇斯底里一次,每一周都要上演世紀大戰……
那時,我們的愛情關係,更像是我的枷鎖,但是我卻不想摘掉……因為我深知自己的一無所有,與其說他是我的戀人,倒不如說他是我的救命稻草。我希望他是我的爸爸、我的哥哥、我的戀人、我的朋友……我希望他能給我所缺失的一切。
以這種思維去預設、去期待,對我、對他都是一場災難。
很快,我就在安定醫院確診了雙相障礙,他知道我需要他,所以他跟我在一起。他對我的責任感,大過於對我的愛;我對他的需要、大過於我愛他。並不是我自私得不願意去愛,而是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愛一個人的能力。一個不會愛的人,卻拼了命地想要得到別人毫無保留的愛……這有多荒謬?
儘管確診初期,他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耐心來對待我,但大多數時候我們仍舊相處得很糟糕
我很想把這一切都推到病症本身,可是,真的是那樣嗎?
我很清楚,這一切跟我的病症有關,跟我的自私有關,跟我的思維方式有關,跟我沒有戀愛經歷有關,跟我不會去愛有關,跟我缺失的父愛有關,跟我破碎的三觀有關,跟我的戾氣有關,跟我的糟糕成長過程和人生境遇有關,跟他的性格有關,跟他的母親有關,跟他的前女友有關……可是,任何一個相關的問題,我都沒有能力去解決。我只會爭吵、我只會通過爭吵去索要愛情,索要關心,我以為那是我與生俱來應得的東西,卻忽略了我們也不過是相識才一陣子,相戀才一兩年的陌生人罷了。
那時,我最常說的是:一切都太糟糕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我的期待和我實際從愛情關係中獲得的永遠存在著巨大的落差,我以為我擁有對愛情關係的掌控權,以及對我男朋友的掌控權,我以為我可以去毀滅這段關係和他……顯然,這種謬誤讓這段關係更加舉步維艱,也讓我和他墮入了痛苦的深淵。
一個只從自我立場去想問題、去預設角度的人,不可能擁有一段健康的愛情關係,我成為這段愛情走向畸形的罪魁禍首,同時也被這段畸形關係所反噬。我痛恨他、痛恨這段關係、痛恨全世界!這股直衝雲霄的戾氣最終化為了屠宰這段關係中一切美好內容的屠刀。
這就是一個雙相情感障礙患者的愛情關係,每一天都能在別人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中過得艱難而痛苦,就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是醒著的,是生活在險象叢生的世界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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