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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牛皇

為什麼是今牛皇速食麵,不是今麥郎彈面,康師傅紅燒牛肉麵,或者統一老壇酸菜面?

這個問題,也要歸咎於時間、地點和消費群體。

那會兒我們還在初中,是的,一個鄉村中學。

學校門口種了兩株伴生的夾竹桃,花開的時候艷粉粉的,襯著茂密的濃陰,在這一片灰的牆體上,顯得怪好看的。其中一根分叉的枝頭上,掛了一塊紙板,想是從哪塊破箱子上拆下來的,上面用黑色馬克筆書:此花劇毒,嚴禁採摘。

我想著為何這個劇毒的花木仍會生長在人流密集的學校門口,砍了不就能避免危險了嗎?而直至我畢業那年都沒砍,思來想去,也只能歸因於好端端的樹,砍了可惜這樣潦草的理由了。

初中三年,對學校大大小小能到達的地方几近摸了個透徹。而這校門口,可謂是重中之重。學校有門禁,入了門再想出來可沒那麼容易。若非那些個在附近走讀的學生,如我們這般每周回一趟的住校生,出一趟校門實在難得。從人情往來上講,家長們提著包裹往來探望,這裡是必經之路;從飲食上講,這裡是各路五花八門的零食的來源。

學校對面三五個小賣部一字排開,各色零食就那麼齊整的擺在貨架上。要是沒有門店,也可推著一個小車,炸藕圈兒,紅薯圈兒,蔥油圈兒的小攤子總冒著騰騰的熱氣;隔壁小推車上是我們一老師擺的小飾品攤兒,要真說起是教哪門功課的,我還真記不真切了,只依稀記得那張笑的憨憨的臉,腦瓜子卻靈活的很。把短缺的物資帶到市場廣闊的學校,也是當時獨一人了。而我們的主角今牛皇速食麵,就存在於學校正對門的小賣部里。

初三,功課繁重。特別是冬夜,沒有空調的教室顯得格外冷清。門窗緊閉,四五十人呼出的二氧化碳也無法溫暖潮濕冰冷的空氣,昏黃的燈光上籠罩著一層氤氳的霧氣,頗有種奇幻的美感。冷的不行了,只得不時跺跺腳,沖雙手呼出一口熱氣,使勁揉搓,方能緩解四肢冰冷的麻木感。待晚自習下了,窗外已然一片漆黑。門口有個賣包子的阿姨,想是托關係進來的,包子拿到手上的時候已然只剩一點餘溫,聊勝於無。麵粉發的也不好,半邊饅頭蓬鬆,半邊干硬,肉餡兒也只見丁點兒肉,卻也不少人吃。怎麼辦呢?晚飯時間距此刻,已然三個小時,在如此寒冷的季節里,不吃點熱乎的食物,實在難以平息叫囂著的胃,也平息不了疲累的大腦和四肢。而高端點兒的,莫不若拿出帶著把手的白色搪瓷碗,開了一包今牛皇速食麵,開始享受味覺的饕餮盛宴。

說起吃泡麵,擱如今確實不稀罕了。但物以稀為貴,這道理擱哪裡都適用。吃速食麵吃出儀式感,迄今為止於我來說只有兩個地點和時段。一則春運路途中人潮湧動的綠皮火車中,漫漫長夜路遙遙,要是少了泡麵和火腿腸,這樣的旅途著實是有缺憾的,是不完整的;另一則初中時期,特別是冬日的晚自習之後。從抽屜里拿出掉了瓷的帶把手的白色搪瓷碗,撕開泡麵包裝,圓形的麵餅和碗的形狀分外契合,簡直天生一對。再依次倒入粉末包,蔬菜包,油料包,熱水瓶的塞子被拔開時發出噌的聲響,密閉的熱空氣混入冷空氣,讓木塞處的熱水發出滋滋的聲響,復又被冷空氣凝成水珠,終是落入了地面,隱入塵埃。開水嘩嘩倒入,撲面的熱氣里熱水作為融合劑使得圓的金黃的麵餅跟綠的細碎蔬菜以及黃的黑的細微的調味料相互交融,水位得控制得當,再覆上塑料包裝,壓上兩本教材,剩下的,就交給時間了。說起味道,還真談不上如何美味。沒有真空壓縮的雞蛋和肉,湯頭也不如專門做湯的「湯達人」,卻是如此吸引人。

一則味道不差,二則滿足溫飽。單包買便利,按箱買實惠,因而在當時也稱得上看望孩子的送禮佳品。我想,這也是誘發我當時反覆無常的扁桃體炎的一大主因。當然,這又是後話了。

時間、地點、購買者等種種因素,造就了今牛皇速食麵的輝煌時代。這跟時勢造英雄,彷彿有著某種關聯,卻又不盡然。相同點是,沒有傲人的勇氣,過人的才能與品質,即便時機絕佳也並不一定能成功。但成功之後呢?今牛皇成功之後,已然消失在歷史的煙塵里。可以想像,如今校門外的小店裡仍然賣著速食麵,但康師傅和統一的霸主地位已然不可撼動。但英雄成功之後,依賴文字將其品格和功過的傳唱,即便千年之後,故事依然動人。

這,便是人類發展的卓越之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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