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惡非道3》—暴力的盛宴

終於看到北野武的新作，《極惡非道3》終結篇。風格仍然冷峻，簡約沉穩。暴力似乎沒有前兩部強烈，使用工具直接作用在身體上的暴力，血肉橫飛的畫面少了。劇情上也有些重複，還是假借某個人上位的名義，相互利用吞併幫派。其實在第一部里已經用的很詳盡了。第二部和第三部只是延續中，有一些不多的修補。但是北野武的面癱，加上幾位老戲骨的表演，依舊是片子最激動人心的地方。它就是真實的日本黑幫，小羅羅永遠囂張跋扈，只有大頭目表面溫和，用的是頭腦。而且日本黑幫殺人從不啰嗦，不像昆丁殺人前得念一長段聖經，或者吳宇森講一段江湖道義。在一個等級制度森嚴的組織和社會裡，只有絕對的服從，以及絕對的死亡。如果暴力美學只是影像化和動作化的表達，昆丁和吳宇森也是暴力的美學製造者。但是如果把暴力上升到哲學，只有北野武能夠稱的上大師，《花火》里隱忍的警察，在黑幫的威脅下，轉瞬間用筷子戳瞎頭目的眼睛，但是另一面又用畫中的詩意去沖淡暴力，那些用動物的頭，人的肉身組成的畫像，北野武應該是看過昆德拉的《生活在別處》，跟裡面的詩人的畫作一樣，充滿著溫情的詩意。甚至在暴力的黑幫里，至今還記得當初看第一部時，最後臨近末尾，知道自己就要被殺的黑幫頭目，在卧室里跟女友做愛，動作刻意的緩慢，即是死亡前情感的無聲釋放，也是生命結束前對時間的挽留。

北野武說，「真正的暴力是有疼痛感的」，所以日本的黑幫犯錯都用切手指的方式，用疼痛來表達誠意，那是一個崇尚道義的江湖。當疼痛不在，現代的黑幫只是用金錢來表達時，過去的江湖道義以及誠信也就不存在了。北野武對於黑幫的解構，可能沒有過多的符號化隱喻，這一點不像杜琪峰，在中國，可能也就只有杜琪峰能稱得上跟北野武並列的暴力大師了，在《黑社會1》里，黑幫的利益衝突點有龍頭棍作為象徵，由一根棍子牽連出很多面。《黑社會2》是頭目爭奪權力的鬥爭。《黑社會3》成了破壞秩序的鬥爭。杜琪峰很清晰的會把黑幫抽離出有關人性，或者是同社會層面相勾連的意義。北野武在做黑幫爭鬥的加減法時，可能也有他自己的隱喻表達。但是《極惡非道》三部曲的終結，也越來越扁平化。無疑《花火》是他藝術生涯的最高峰。

可喜的是，賈樟柯的《天註定》也追隨了北野武的腳步，這與北野武對賈樟柯電影多年的投資無關，而是《天註定》的第一個鏡頭便是濃烈的北野武味道，這是中國第一部直面探索暴力，用暴力去體現現代中國的電影，應該為它的產生應該感到欣喜。社會在進步，我們無視暴力的結果就是現實中會持續不斷的上演各種比電影還誇張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