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字·春風閣詩並序

白天讀士喪禮和既夕禮,本來是將繁瑣的儀節,卻莫名地惆悵了。惆悵不是因為儀禮的難度,而是想到人之成胎是為了生的,可一落地就要奔著死亡而去,未免有些心涼。此刻名古屋的城市又被細雨籠罩,夜深忽夢少年事,夢啼妝淚紅闌干。當然,我沒有妝,但我翻看了曾經的文字,回憶起很多往事。也許人到了一定年齡,感觸就豐富了吧。思緒飄蕩著,想想十八歲以後在家的時間不足五分之一,武漢、成都、北京、名古屋,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流竄。有過很多朋友,各地的都有,都很談得來,分別是也是真心為離別難受。但是卻很難找到自己想要的那種快樂,我說不出那種快樂是什麼樣的,好像它只停留在年少的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於是,我想把一些舊文字找出來,回想一下當年的情形。這算是年齡的感觸吧。

西元兩千零八年五月,季在暮春。應有落花繽紛之景,豈料山河崩摧之災。汶川一難,舉國同愴。百姓生離死別,頃刻為鬼;古鎮斷瓦殘垣,頓時成灰。越明年,國人相攜,狼籍將建新城;川民發奮,藍圖已具雛形。有閣建於水磨鎮者,粵人助之也。名之以「春風」,以彰兄弟之情,手足之意。昭緬懷於亡人,款遊賞之來者。故謂「春風沐兮春草生,革瘡痍兮做新城。四海相援兮不能忘,冀恢復兮譜新聲」。

山巒聳翠,流水蜿蜒。日耀春和,不見蕭瑟之景;草欣木榮,何宜黍籬之悲?登閣展望,新城盡在眼底;持觴迎風,物華全收胸中。水天一色,映白鷺之齊飛;山暉同光,悅群雁之共鳴。恨目不千里,難窮滿川風貌;耳難順風,豈清成都歌聲。唯長橋如虹,臥通街衢;新廈成林,宜居幽靜。街市繁華,更添田園之氣;鄉村別致,亦多車馬之行。公路闊達,蜀道何必曰難?天府重興,眾志定能成城。坐山擁水,水磨鎮之風雅;披翠偎紅,春風閣之多情。聲色和諧,百姓被福;羌漢團結,家園永寧。

噫!夫人生者,如穿梭之羽箭;年華者,似奔流之春江。來客不知今客,生人豈忘逝人?然時無重來,運不再至;今易化古,明驟為昨。唯青山之永在,綠水之長流。秋月曾照古者,春風亦拂今人。願斯閣之基業萬世,故欣然命筆也。童子無知,慕川民之偉業;書生薄筆,輸粵人於壯功。舉國一家,何必北海南海?全國同力,不分廣州益州。故能功績彪炳史冊,斯閣永築人心。余幼承過庭之訓,進束脩之禮。略有疏學,即為鄙文。古人云:登高者必賦。於是鋪陳五言,遂成六韻:

碧水來天外,高閣山色中。鏡湖迷翠鳥,煙柳系橈聲。景明非地氣,歲暖自春風。

西元兩千零九年時值己丑十月 獻縣錢某記

2008年汶川地震,當時我正在武漢上學。512那天中午,武漢的天是炎熱的,我躺在宿舍的床上,等待午睡醒後去球場打球。但我的覺醒是被晃醒的,床晃得厲害,不知情況的我從上跳下來,查了網頁才知道是地震了。2009年震後一年,各方面援建也已將有初步成果。北川水磨鎮由佛山援建,水磨鎮被建成了一個羌漢雜居的古鎮,裡面建了一座春風閣。援建成功後,佛山和水磨鎮政府聯合川大中文系舉辦了春風閣序徵文的活動,他們想附庸風雅,在春風閣上刻這一篇文章,以彰顯其功德業績。當時我正準備川大中文系古典文獻學專業的碩士研究生入學考試,在關注川大中文系網頁時發現了這條啟示,於是便寫了這篇文字。投給主辦方的時候,我曾對這樣的文章是否能夠以「序」為題,提出過質疑,因為滕王閣序實際上是滕王閣詩並序。為了保留自己的意見,我試圖把文章寫成春風閣詩的序,於是在結尾處按了一首小詩。結果出來後得了二等獎,獲得了3000元獎金,然後便不知如何揮霍掉了。想來在本科畢業後,我尚且是一個偽文學青年,而如今被學術打磨成苛刻枯燥的樣子,人生一旦激情與意氣盡失,豈不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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