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總總在風雨後(三）

八月的雨，總是，沒心沒肺，沒羞沒臊。

從不顧及上班的人，帶沒帶傘。

徐經理，剛剛碾過門口，天降大雨。

窗外。

好像有個巨人，在天上，用兩隻巨手，捧著一隻巨大的破盆，往下潑。

漫天漫地，

嘩嘩啦啦。

打的窗戶，

噼噼啪啪。

幾個年長的老貨，估計早已不知愛情滋味。

這時，乾涸的心田，因為我即將的相親，彷彿灌滿了古老的愛情。

打算用他們寶貴的人生經驗，給我些，相親的意見。

看他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想加班，指導的架勢，我慫了。

對我來說，第一相親，是挺難為情的。

大家七嘴八舌，評論我第一次相親，是更難為情的。

那感覺，如同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扒了褲子，指指點點。

還有人說，這小夥子的屁股，不夠白，也不夠圓。

我要逃！

我：小王，雨太大了。一會開車送我回家。

:我先去樓下門口，等你。

說完，拎起辦公包，不等小王回話，

工作電腦都沒關。

奪門而出。

老張在後面喊：

小朱，今晚相親不用好好表現，隨便應付下就得了。

:我的表妹，明晚上等著你啊！……

想到表妹會武術，身材賽鐵柱。

我打了個冷戰，渾身雞皮疙瘩亂竄，

頭也不回地，逃掉。

一樓。

樓梯拐角，見那熟悉的巨大軀體，我剎住腳。

徐經理，背對著我，在玻璃門前。

一場雨，將他擋在這裡。

徐經理背著手，在等他的車。

玻璃門外盆潑大雨，沒有打亂他的氣度。

他沒有一絲一毫的著急，穩如泰山。

巨大的身軀，如一棟建築。

紋絲不動。

我退回牆角處。

等著徐經理離開，再走。

和領導獨處，是很抓狂的。

尤其是和徐經理一起。

無話可說，尷尬。

體恤下屬，尷尬。

家長里短，尷尬。

關心我的婚姻大事，

更加尷尬。

小王的聲音：你幹啥？在這鬼鬼祟祟的？

我轉頭，給了小王一個噓的食指。

我（小聲）：徐……經……理。

小王躡手躡腳走到我身邊，抻出腦袋，探看。

：看老徐後北，真像兩扇門。

:等他走了，我再取車。

看來，職員的心聲是一致的:

見了領導，躲著。

好在，徐經理的司機很給力。

只一會，就把車標準倒到了門口。

徐經理背著一隻手，推開玻璃門。

司機撐起一把黑雨傘，幾步小跑到徐經理面前，把他接到車后座。

關門，收傘。

又小跑回駕駛室。

黑色奧迪A6L，在大雨中，屁股冒著熱煙，揚長而去。

我（心說）：唉……，工作了這麼久，連他的車軲轆，都買不起。

徐經理的車軲轆，讓我很受傷。

小王：咱倆也走。

又一想，今天小王送我，心情大好。

買不起車軲轆，起碼咱也和徐經理有了一樣的待遇，有了個司機。

我真傻，真的。

我不該坐小王的車的。

小王的車，是輛QQ。他自己說是二手車，為了練把兒。

他去年冬天，剛拿到駕照，開個二手車，颳了不心疼。

我總有種錯覺，這車最少有八手了，他買過來，是第九手。

車漆斑駁，如同後現代主義的油畫。

前保險杠，左邊掉了一個螺絲，用鐵絲纏著。

在柏油路上，都不時發出，咣咣噹噹聲響。

我覺得，這車有隨時自我肢解的可能，

跟定時炸彈一樣，早晚有飛輪子一天。

我勸小王:你家又不窮。

：不能噴個漆，修理一下車？

小王：沒事，大不了當廢鐵賣。

我倆無人撐傘，冒著大雨上了車，小王一打開雨刷，我更後悔。

一個雨刷，刷刷刷，

另一個雨，刷紋絲不動。

還好，壞的是我這邊的。

我：這麼大雨，要不，要不，咱打車吧？

小王：哥們開車，你還擔心啊？

我趕緊紮上了安全帶。

在狂風暴雨中。

小王終於，小心翼翼，慢慢悠悠，用不超過每小時，四十公里的速度，把我送回到了，我媽家樓下。

早知道我還不如雇個花轎。

車停住，

他長吁了一口氣。

我暢吁了一口氣。

豆大雨點子，啪啪啪，敲打著車玻璃。

好像看公園的大爺，發現車震，不停拍打車玻璃，警告的聲音。

我：謝了，我走了。

小王:老朱。等會。

我:幹啥？

小王（扭捏）:咱倆處得好不好？

我:還行啊，不錯啊。

小王（扭捏）老朱，你喜歡我嗎？

我去！雞皮疙瘩！

我下意識往車門靠。

小王:我刺奧，你想什麼呢？

:我是問你，覺得我咋樣？

我去！!這不一個意思嗎！！

在公司，我倆一個科室。

都是光棍。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吃飯、喝酒、唱TV，形影不離。

去公司餐廳吃午飯，也是邊吃飯，邊說說笑笑。

有時經常摟肩搭背。

公司有些大齡婦女，看我倆的眼神，總是怪怪的。

小王又有個毛病，聊天聊到激動處，喜歡抱我胳膊。

風言風語，奇怪聲音四起。

以前我問心無愧，巋然不動。

但是看現在的架勢？

我頭皮發麻，魂飛魄散。

小王:你到底覺得我咋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