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軍:當把人生化作生命感悟的時候
記憶里很久都沒有去過《陝西日報》社了。過去我可是那裡的常客。年輕的時候做新聞,三天兩頭都去《陝西日報》社。也曾經為了一篇稿子和人家的編輯吵過架,記得有一回竟然還大打出手。一個編輯,一個小縣城的通訊員,兩人竟然從三樓打到了一樓。那一次挺厲害的,竟然驚動了當時省委宣傳部長,最後報社的紀委還專門派員來到縣上調查情況。當時的縣委書記藺松元聽我說了情況,沒有批評我,反倒表揚我說,山裡人就要有些山裡人的氣概。現在他們來縣上了,我們就不用怕,咱們可是有二十幾萬人呢。
想起當年,我現在都覺得不可思議,就為一篇稿子,我覺得很好,人家說不行,兩人就說高了。當時編輯生氣了,狠狠的把桌子拍了一下,不料桌子上的一杯熱茶頓時跳了起來,正好潑在我的胸前。是開水,自然燙的不行。我幾乎也是條件反射,上去就給了編輯一個耳光。就這樣,兩人就開始廝打,我就納悶,那時候怎麼就沒有人管呢。我們從三樓廝打到了一樓,最後還是樓道里清掃垃圾的大媽看不過眼,才把我們拉開。後來我去省委宣傳部了,而且也見了部長。當時似乎見這樣的大官很容易的。我也不怕,什麼也不想,見了面我就把自己的委屈全都倒出來了。
當然了,事件當時還是挺轟動的。不過最後還是不了了之。現在想想,也只能不了了之。不過從那以後,我在報社算是有了名氣。那位和我打架的編輯也被調到當時的陝西日報駐寶雞記者站去工作了。後來很多年我們都沒有再見面。直到他退休的時候,我去看望了他。當時我們握手,真的有一笑泯恩仇的味道。那些年做新聞似乎和現在有些不大一樣,通訊員的稿子大多都是要送到了報社的。也就是那個時候,具體的時間我都記不清了。我認識了韓秀峰。當時他是《陝西日報》社駐渭南記者站的站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可得意了。告訴我說,他是當時陝西日報駐站站長最年輕的一位。印象好像也就剛三十歲出頭吧。第一次來帶了一幫子美女記者,也就是那一次我覺得秀峰女人緣很好。
我們合作的機會很少,因為那時候我們都年輕,都血氣方剛,有點誰都不願意服氣誰的勁頭。不過說心裡話,我很敬佩秀峰的,他的文筆總是富有激情,總是如行雲流水一般。他和我一樣,當過兵,不過他運氣比我好,參加過當時的對越自衛反擊戰。用他的話說,是看到過血腥的男人。那段歷史過去他經常講給我聽。現在想起來,也就是秀峰的那段歷史讓我嫉妒,也讓我無奈。這大概就是人生的經歷,沒有就是沒有,是構思不出來的。他在渭南駐站的時候,我們經常見面,他儘管長的細皮嫩肉的,可是他的性格還有他的吃相總是給我一種黃土地上走來的漢子的印象。
我現在都記得,在飯桌上,不管多麼豐盛,最後他總是要一盤用醋拌好的青辣子。他給我說,黃土地上的人,如果不吃青辣子,慢慢的性格就會出問題,就會變異的。我知道他是在調侃,在開玩笑。可是在我的心裡感覺他說的似乎也有幾分道理。生命就是這樣養育的。缺失了一種烈度,就有可能缺失一種情懷和性格。後來我的工作變化了,不做新聞了,我們見面的機會也就少了。不過他每次只要來縣上,總是會想起我,總是會打電話約我一起吃飯。飯桌上不說新聞了,就說逸聞趣事。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自己出了一本新聞集。其實在我的感覺里,秀峰早就該有這麼一本書了。不知道他是對新聞的摯愛,還是因為他從黃土地上走來,又在血雨風的洗禮中感受過生命的來來去去。每次讀他的文字,我總是有種生命的味道,有種大氣和黃土地上的味道。因為我們有微信,所以我幾乎每天就可以看到他的行蹤。他也真是的,幾乎就不停歇,不是在秦嶺南邊,就是在秦嶺北邊。我有時候都在懷疑,他是不是打了雞血,吃了****。怎麼會有那麼大的精神呢。
其實秀峰的新聞路走的也不順暢,現在就不說了。我覺得人這一生就是這樣的。經歷了也許就是財富,不管是苦澀還是欣慰,對於生命的軌跡來說都是一種記憶和收穫。最近我血糖總是控制不住,牙疼的沒有辦法緩解。所以就一直在古城看醫生。今早醒來忽然覺得輕鬆了一點。翻看手機的時候,發現秀峰又開始沒完沒了的發著朋友圈。於是我問他在秦嶺南邊還是北邊。他很快就回答我說,正在我當年揍記者的樓上坐著呢。我沒想到秀峰會如此的安分守己。正巧我小住的地方距離陝西日報社不遠,我就告訴他,想他了,散步順便去看看他。他很高興,說了兩字,好呀。划了三個感嘆號。就這樣,我就出了家門。
穿過公園,我感覺也就只有一站路程。看到他給我發的信息,說在三零一辦公室。如今的秀峰是《陝西日報》社記者部主任了。據說現在的記者部主任權利很大。因為陝西日報社已經成為報業集團了。詳細的情況我也不是很了解。心想,現在也不用了解了。既然早就和新聞告別了,還想那些事情不是自己給自己尋找不痛快。本來就只有一站路,可我走著走著卻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看來春暖花開的日子,對於生命來說是喜悅也是挑戰。我只好走走停停。大概秀峰覺得我該到了,結果還沒有到。就給我發信息說,是不是找不到地方了呢。我回答,是害怕去了又打架。
秀峰說,放心來吧,如今這世界仗都讓外國人打完了,我們這裡不會再打架了。大家沒有那力氣,也不會再有那時候的豪情了。一邊走一邊和秀峰聊著微信,這樣的效果還真的不錯。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我熟悉的《陝西日報》社的大門口。過去我印象里,大門是敞開的。可現在卻是緊關著。我開始還想著一般就從右邊小門進去。可走到右邊卻是不通,人家那裡是接待上訪的。可能是我走的有點急吧,大汗淋漓的,讓邊上的保安頓時警覺起來。保安問我是反映什麼問題的。我開始一愣,這才看到了牌子,頓時笑出了聲。我說我是來找人的。保安很警惕,馬上問我找誰?
我說找韓秀峰。他上下仔細的打量了我有三遍,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問我到底認識不認識韓秀峰。我點點頭,他才給我說到左邊去登記吧。這樣,我就又從陝西日報社的大門右邊走到左邊。我看到門房裡有一個中年婦女,看樣子是專門作登記的。他要我出示身份證。今天還好,我正好帶著身份證。平日里我是不帶身份證的。看來今天要不帶身份證,我還真的就見不了陝西日報社記者部主任韓秀峰了。身份證被掃描了一番,最後給我弄出個小紙條來。就這樣,我總算走進了陝西日報社的大門,來到院子里。
眼前的大樓還是昔日的大樓,不一樣的是裝修了一番。走進大樓里,似乎也裝修了。不過老樓還是就是老樓,痕迹還在,給我的感覺似乎還不如不裝修呢。秀峰說他在三樓辦公。所以我就在一樓找電梯。可找了半天也沒有看到電梯的影子。這時候樓里的保安有敏感起來,走過來問在找什麼?我說找電梯呀。保安笑了,說這是一座老樓,根本就沒有電梯。看來老了就是老了,怎麼收拾也還是老了。自然規律恐怕誰也改變不了。既然沒有電梯,我只好爬樓梯了。本來就已經是大汗淋漓了,這樣一折騰,等來到三零一的時候,我就像是剛從桑拿里走出來的人。秀峰看見我吃了一驚,問我這是追逃犯呢,還是剛從戰場上回來。
我說如今的《陝西日報》社已經今非昔比了。進門就折騰了半天。我感覺好像不是來報社,像是要去國務院辦事呢。秀峰一揮手說,好了好了,別發牢騷了。發了一輩子牢騷,有什麼用。他給我遞過來幾張衛生紙,我問是手紙還是面巾?秀峰瞪大他那本來就小的可憐的眼睛對我說,現在哪裡還分手紙和面巾呢?心裡想什麼就是什麼吧。還別說,讓這傢伙這麼一說我頓時豁然開朗起來。也是的,如今什麼不是憑感覺?什麼不是按照心情去理解呢。
秀峰的辦公室很小,但是布置的還是很有些自己的特色。幾幅書法作品我儘管看不出是誰的大作,但我隱隱的明白,能在秀峰這裡落腳,至少做人是一流的。讓我想不明白的是,他本來就很小的辦公室里,竟然還有自己的兩幅漫畫。第一幅我一看就笑了,覺得那根本就不是漫畫,不要說特點了,根本就不像。我說這是誰畫的,似乎還沒有我的技藝好呢。秀峰笑呵呵的說,別提了,是他們部里的人要了照片出去給畫的。誰知道是誰畫的呢。可是畫了,我又把能把自己扔在垃圾桶里吧。我說那也未必。不是說啥都講究心情嘛。咱不覺得那是垃圾桶,咱就覺得那是天堂或者是富麗堂皇的宮殿。
還有一幅我感覺還有點意思。秀峰給我解釋說,那是他去大雁塔散步的時候,看到了一位賣藝的年輕人,花了一百九十九塊錢讓給畫的,感覺還有點意思。我說就那眼睛有點意思,把一個記者的不安好心畫出來了。我是順口說的,秀峰不料大喊說我點評的太到位了。記者憑的是眼睛,也是讓眼睛給害了。我坐在秀峰對面的椅子上,說完了這一席話,我們倆就都開始沉默了。我抽煙,他喝茶。足足都有那個多小時。就在那一刻,我忽然覺得人這一生其實很多時候是不需要說什麼的。靜靜坐著,靜靜看著,生命的意義就會完全的出來。坐到時間了,我起身要走。秀峰問我來沒有別的事?這回輪到我瞪大眼睛了。我說,沒事就不能來坐坐喝口水?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他?
秀峰又是他那個招牌動作,揮揮手說,走吧走吧,陝西日報社不歡迎你!我說我知道,人生本來就是這樣的,歡迎不歡迎,我來了。想留住的時候我卻要走,而且走的是義無反顧,走的是心中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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