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照片的本質是時間問題——對一個逝者的銘記

照片的本質是時間問題——對一個逝者的銘記

斯蒂格勒從羅蘭·巴特的《明室》中讀出了照片的本質,他說,照片的本質是時間問題。其中有一個單詞的翻譯讓人頗可體會,這就是拉丁語辭彙punctum,在明室中,這個詞翻譯成傷痕,在斯蒂格勒的《技術與時間2.迷失方向》中,這個詞翻譯成視點,但下面有個譯註:punctum原意為刺傷、小傷口、斑點等,這裡指照片中不經意地引人注目的,難以言狀地給人觸動、刺激或傷害的細節,我們將其譯為視點。我在網上也看到其他人的翻譯,就是「刺痛」兩字。在觀者與照片之間,恰恰是照片反彈出了什麼,讓觀者之眼冷不丁地受到了「刺痛」,同時連帶著在心理上才生了驚悚之感。這種照片特有的時間上的過去拉到現在所發生的「倒逼」,「傷痕」與「視點」都沒有「刺痛」來得勾心與撩動。

「照片的本質是時間問題」,「刺痛」是如何把時間問題展開的?也許照片是時間在偶然間的永遠停留,是某個曾經在場的證據。正是由於觀者自身的經驗閱讀,把過去拉到了現在重新「編碼」。這個消失的現場在編碼中再次來到,並與「現在」嫁接、混搭,聚合、離散又再次聚合,它執拗地佔據著你可能並不想展開的聯想,鍥而不捨一如既往地無休止地回歸。「刺痛」來自與過去的時間與現在(當下的時間)的反覆來回,斯蒂格勒用了「不可名狀」來表達刺痛的不可描述性,它只能被銘記。這就是說,能說出的終究可以說出,而不可名狀的部分才讓人憂傷與迷惑。

是這個閱讀與編碼的過程不可言說嗎?編碼是用現在的背景去讀過去的在場,是用觀者的「不可能在場」去解讀曾經的「發生」與事件,只有照片的真實像劍一樣地射向了觀者的眼睛,所謂的「刺痛」才會出現。不是眼睛在撫慰照片,而是照片的力量在反彈與壓迫眼睛。是現在的「其它在場」或「正在……」把過去的在場一同拉了進來,是時間軸上不同的「發生」移位併疊加,這才強化了震驚。對於殘酷與美好,這種震驚都是一樣的。美好也一樣會「刺痛」眼睛。

今天是一個祭奠逝者的日子。每年清明前,有一個人總在被人無聲地祭奠,今年猶然。「……繞過下面的崗亭,逶迤尋來,是墓區的探頭、監控,告訴我們墓地的位置。……上面一字兒排立著八個虎視眈眈的警察!」活雕塑+裝置,這是現在的時間,是現在進行時態,也正是現在的這個時間背景襯托出了一張逝者的早已過去了的照片,背景越強烈,「刺痛」越激烈。的確,這樣的「刺痛」不可描述,只能銘記!

金鋒授權發布,轉自微信公眾號「日常陳述」

金鋒,1962年出生於上海,畢業於南京師範大學美術系,他是現在仍然活躍在當代藝術舞台中央的重量級先鋒大神。他在作品實踐之餘還對當代藝術的本體及意義進行了大量的思考和探索,並將其思考以隨筆的形式書寫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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