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土撥鼠之日》，假如時間困在失戀當天

1

刺耳的飛機警報聲響起，供氧裝置彈出，伴隨著機身撕裂時空的失重急墜，尖叫聲哭喊聲亂成一團，我徹底懵住了。該死的，在這要命關頭，我想不起爸媽，想不起自己，傍晚撞到那對男女媾合的畫面反而牢牢定在腦里。我想，史上最窩囊就我了，失戀當晚還墜機，真是死都走不出失戀。

機身撞擊地面的巨大力度傳來，我意識到，我真的要死了！

然後我就醒了。

鬧鐘被我順手打倒在床上，可愛的考拉鍾框破爛，指針停在10：10。

我喘了口氣，都TM發些什麼夢。肯定是今年業績低迷，惡魔boss見人就咬，咆哮的我頭都大了。但，這夢栩栩如生，活像發生過一樣。也許這事發生在另一個平行世界，我是從別的世界醒過來的。呃，量子理論看多了。

2

冷雨瀟瀟出門，要了杯熱拿鐵，服務員誤送上摩卡時，我心慢跳了兩拍。夢裡也是這樣！ 我甚至知道，待會電梯門外站著boss。

電梯門打開，橫眉瞪眼的boss果然山一樣堵在門外。

「稿，趕出來了嗎？！」夢中他咆哮。

「稿，趕出來了嗎？！」山一樣的boss在咆哮。

連標點符號都沒差異，我又懵住了。拿鐵好像真的拿著鐵一樣重。心忘了供血。

Boss趕搭電梯，留下我一人，臉一陣青一陣白。

下午完全沒心思工作，電腦開機密碼一直都沒輸對。腦子全是夢裡的畫面，沙發上vincent和那女的糾纏、飛機顛簸墜落的碰撞。

鄰座的suci打招呼，我才意識到下班時間到。我拖著身軀，坐上的士，我要去他家看看。

顫抖的鑰匙好不容易插進鑰匙孔，用了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鼓起一口氣，撞開門。

暗黑的沙發，高瘦的男子，熟悉的女子，散落的鞋子，鮮紅的裙子。

這是夢中夢，我想。

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但搭飛機出走這個城市的念頭是打消了。

淚水模糊了我的臉，而春雨模糊了我的視線。我走進江邊的酒吧，一通猛喝後，什麼都模糊了。

3

砰砰聲中，我醒了過來。鬧鐘砸在床邊，指針停在10：10.

我又雙叒叕懵了。我下意識認為昨天在做夢，但淚水洗花的臉告知我，這一切真實的不容拒絕。

抱著一絲希望，我蓬頭垢臉出門。

依舊是陰雨綿綿。

在星巴克點杯拿鐵，依舊送上的摩卡。

我的淚水不爭氣的哇啦啦流了下來。

服務員也慌了，扶扶眼鏡說：「sorry，sorry，我即刻換杯大拿鐵給你！」

我跌跌撞撞回到家，搬出冰箱里的紅酒，一通猛灌。

這個朦朧的世界，慢慢在褪色。

4

砰砰，鬧鐘砸在床邊，指針停在10：10.

我眼睛都不想睜開，想著今天下午，一個是自己最愛的男人，一個是自己最信任的女人，全都背叛了自己。

世界在坍塌，樓房在分崩離析，連床也擴張到海洋般大。

以往在這房裡發生的甜蜜情節，一幕幕重演，像一把把利刃，插在心上千百遍。過去有多快樂，現在就有多痛苦。

痛苦成了我清醒的動力。我吸食著痛苦，像是吸食著鴉片。日子一天天在重複。我一天天拿出來細細咬嚼，榨乾每一分毒性。

不知行屍走肉了多少天，連痛苦也味如嚼蠟。

我精心打扮完，冒雨出門。換到拿鐵後，我把他倆家人朋友的電話都撥一遍：「喂喂，vincent升職，今晚約你們給他一個驚喜，要保密喲~」

19：05，十幾號人在我暗號下一涌而進，「surprise！」

驚呼聲尖叫聲隨即響起，看著狗男女醬紅色的臉，躲在沙發後的狼狽，我格格笑起來。

5

砰，鬧鐘砸在床邊，指針停在10：10.

我開始思考我究竟怎麼了，似乎時間永遠困在失戀這天。

想到腦漲都不明白為啥老天要這樣對我，我決定，不想了，出門！

白茫茫的絲雨籠罩在高樓林立的城市上空，一切變得虛幻起來。

如果我點一杯焦糖瑪奇朵會怎麼樣，我想。「我要杯焦糖瑪奇朵。」

「好咧，這是你的瑪奇朵。」眼鏡男歡快的說。

「我要的是焦糖瑪奇朵！」

「oh sorry，通常我不會端錯咖啡。」

「是嗎？」你不會端錯才怪！

「是吖，我名字就叫端正。」

「我看你一點都不端正吖！」

「我很端正的問你，今晚有空嗎？」

「我通常都沒空。」

「今晚不通常的有空？」

「那得看情況。」

「不是看情況，是看電影！」

「噗，好呀~」

電影院門前，眼鏡男已經提前等著我，提著爆米花。電影里，男女主角終於走到一起，煮煮麵，繪下畫。一股暖流湧上心窩。忍不住靠在他肩膀上，暖男的感覺。

「要上樓喝咖啡嗎？我可是國家認證的高級咖啡師。」

但卻是低級端杯師。「好，我要拿鐵。」

這次拿鐵沒拿錯，可還是沒喝著。

因為我的嘴，先塞了他的舌。

6

砰，10：10.

砰，10：10.

砰，10：10.

砰，10：10.

……

砰，10：10.

即使和眼鏡男滾床單無數，他依然認不出我，依然每天把摩卡當拿鐵端給我。

而我發現，我成了這個世界的神。

無數次的重複嘗試，我已經全知全能。

我發現11：11中山大道會一路綠燈，我發現suci同時有3名男友，我發現時機拿捏精準的話可以順利進入銀行櫃檯拿到現金再安然無恙的出來！

我嘗試過買了輛法拉利，開去找初戀。然後他告訴我，後來他發現自己是gay。班裡好好一個顏值擔當，就這樣被男人搶走了！我本想掰直他，轉頭想想，畢竟他是我當年的男神，留個念想。

當霸道總裁、多情高富帥、人生導師老外一個個泡遍，不可抗拒的厭倦襲來，就像夜色淹沒大地。

7

我嘗試過吃安眠藥自殺。眼睛一閉，人又被鬧鐘砸醒。

永生，才是最大的酷刑。

我看遍這個城市的男人，卻沒一個人知道我是誰。

這個城市每時每刻的運轉，我都了如指掌，卻沒人回應我彷徨的吶喊。

很久很久以後，我開始精心打扮，撿起荒疏已久的畫筆。出門，為這個灰濛濛的城市增添一點色彩。

我注意到，有個高瘦男子，我永遠看不清他的正臉。

他就在端正給摩卡我時出現，混在地鐵洶湧的人流里，打著一把小黃傘，上了一輛普通的的士。

無論我是提前蹲點，還是各種搜查，我還是不知他從哪裡來，往哪裡去。只留給我一幅硬朗的側臉，高瘦的背影，敏捷的步伐。

無數次嘗試以後，我放棄了尋找。

在我畫完第14218個下水道蓋時，一抬頭，他隔著櫥窗，對著我笑。

好白的牙齒，一瞬間，我心都融了。

8

「我想塗鴉這條街道好久了。你知道嗎，街上的青石是民國時期鋪設的！」他隔窗對著我喊。

我當然知道，來這裡研究民國建築是我的大學作業。

「你用色很大膽耶，鮮明的殷紅色一下子把這條路的時代感挑了出來！」他跑出來，細細端詳我的畫作，說話的聲音里自帶笑容。

姐十年寒窗，你當是雙層強化隔熱玻璃窗嗎？！

「你畫的是條基因突變狗嗎？！」

你妹，姐畫的明明是兔子好嗎？！

「我知道這個，畫的是奧維德的《變形記》，說的是河神的女兒達芙妮寧願變成一顆桂樹也不願意和高富帥阿波羅嘿嘿嘿！」

你倒有點見識。

「可憐的阿波羅，宙斯最寵的兒子，執掌著光明，武力無雙，也只能晚晚抬頭看桂樹！」

想嘿嘿桂樹？！你咋不說桂樹可憐！

「飯點時刻到了，來，今天我升職，我請客。」

先生，我還不知你姓甚名誰，可以不套近乎嗎？

「我升職耶，你有什麼願望？」

「該不是升職後，您有什麼新展望嗎？」

「我願每個日子與你同過。」

「得了吧！」

「說真的！你有什麼心愿？」

我？一個念頭突然湧起：「我想飛離這個熟悉的城市！」

「走，飛去巴黎喂鴿！現在19：05，我們還趕得及夜機！」

「嚇？！」

「嚇什麼，你又沒變桂樹！」

華燈初上，冷冽的3月天，忽然暖和起來。

9

「親愛的乘客們，歡迎您乘坐我們法國航空。前方，我們即將降落戴高樂機場，外面氣溫75.2華氏度，24攝氏度。請乘客們佩戴好安全帶。」

終於不是鬧鐘砸醒了！我不敢睜開眼睛，靜靜享受片刻這特別的清晨。

「懶睡豬，該戴安全帶了。」

還是昨天那把自帶笑容的聲音。

我睜開眼，一道明媚的陽光，傾泄進機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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