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月正圓

這夜長安月正圓。

圓個屁啊…

劉協看著月亮，暗暗咒罵了一句，緩緩走進宮門。自己被董賊裹挾到長安也有一段日子了，這賊出入僭天子儀仗，董氏宗族不問長幼盡皆封侯，簡直是要反了天了。

劉協揉了揉頭，千斤重擔壓在了少年的身上。又抬頭看了看頭上的圓月，思緒良久。

「他媽的，這廝該不會要謀反吧？」

「陛下，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沒有必要說出來吧？」

劉協嚇了一跳，扭頭望去，宮門之外立著一人，原來是師徒王允。

「哎，王司徒，你躲在我後面幹嘛，嚇死我了。」

「陛下，隔牆有耳，有些事情放在心裡想想就可以了，沒有必要加大聲說出來。」

「那是，那是…」

「陛下還是太年輕了，你知道這宮門內外，有誰董賊的人嗎？」

劉協盯了王允半天：「知道，你就是唄。」

王允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胡說八道！我那是委曲求全！！團結漢室忠臣以圖董賊！！！老臣之心，難道陛下就看不出來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劉協慌忙擺手，「這麼大聲，你要把賊召來嗎？我如果能看出你是特務，那你這卧底水平也太差了吧，董賊分分鐘睡了你。」

「睡就睡，我怕他？老夫打黃巾那會，那廝還在被黃巾壓著打呢！」

「小點聲，小點聲，要把董賊驚動了我告訴你你這算弒君——話說你大半夜的找我到底要幹嘛？」

王允正了正衣冠，拉著劉協走出宮門，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夜空上的圓月。

「哦…我月？你丫的罵我？！「

「我日，我哪罵你了？我是說，月圓之夜，我要舉事。」

劉協嚇得退後幾步：「此大事耳。我不舉，我不舉，我還是個孩子。」

王允正色道：「陛下，誅殺董賊、興復漢室，廣求淑媛、以豐繼嗣，都不能不舉啊。」

劉協望著王允的眼睛，調整了心情：「王司徒費心了，以後您就是我哥，請為我籌謀。」

王允點了點頭，說道：「西逃長安之時，我在路上遇到一名老仙，番號...不，道號左慈，送我三物，在長安月圓之夜，可破董賊。我思忖良久，今日方才領悟其中真意。」

王允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將其打開，一個月狀的麵食呈現在劉協面前。

「此乃何物？」

「此乃第一物，乃南陽神醫張機所制麵食，名曰餃子。」

「哦，這我聽過，坊間有俗語，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王司徒息怒，請接著說。」

「陛下再看此物。」

王允又從腰間扯下一支小笛，遞給劉協。劉協把玩一番，發現此物與平日使用的笛子相比小了一點，也短了幾節，用於吹奏正常的曲子是不太可能了，難道……

劉協長嘆一聲：「王司徒為國秉政，夜以繼日，三過家門不入，苦了嫂子了…那啥，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苦了嫂子只能吹笛聊以自…自己聽。」

王允狠狠地瞪了劉協一眼，說道：「你再看這個！」

王允又從袖裡抽出一張字條，上書「長安城月圓，孫將軍奮迅。」

劉協一望天空月圓，心中一陣悲愴。

真是天理循環，善惡有報，想你堂堂隔壁老王，也會有被孫將軍奮迅之日！

「陛下在想什麼！」

劉協一驚，慌忙收起開小差之心，細聽王允之策。

「老仙人之意，我已明白。此餃子者，內可藏匿字條，陛下可血書旨意放入其中，再陰送出宮…」

「朕先下旨，用王司徒血。」

「臣…領旨。」王允接著說，「孫將軍者，必是那江東之虎孫文台，老仙人想必是聯絡孫氏，暗伏長安四周，以待聖旨。」

「你想多了吧……」

「最後是那支小笛，我試過了，雖然不能吹奏一首完整的曲子，但是可以吹出一種別樣的聲音。到時候萬籟俱寂，我在城頭吹上一下，孫將軍收信，引兵攻城，與我裡應外合，必破董賊矣。」

「裡應外合？王司徒你有多少人馬？」

「步兵三人，騎兵兩名，儒生五百員！」

「王司徒此事可從長計議...喂喂喂，你幹嘛！」

王允捏著劉協的手指，用刀抵著，答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陛下，得罪了！」

「不是說用你的血寫嗎？！」

「不用龍血，孫將軍如何知道陛下之決心？」

「你有病吧，他看到血書就是了，你用豬血他也看不出來啊…啊呀呀！你丫的真敢劃我啊！」

劉協握住受傷的手指，惡狠狠地看著王允，想要發難，又怕引來董卓黨羽，真是進退不得。想來今夜必是被王允捲入這場漩渦，只得妥協。

「王司徒，你對你的推測有幾成把握？」

「九成吧。」王允頗為自信。

「前些日子，有個方士從蓬萊而來，仙風道骨，鶴髮童顏，座下有龜、鶴雙徒侍奉。我看董賊對其頗為信任，我看他有點本事，是不是要先弄清楚，再做打算？」

「不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今夜就攘除奸凶，興復漢室，還於舊都。」

「聽這話，就知道王司徒神機妙算、未卜先知。好吧，就依君計行事。」

王允讚許地點點頭，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紙條。

「快寫吧，血都要幹了。」

長安城外。

一名兵士縋城而出，輾轉來到城郊。方入密林，在黑暗中就閃出一個人影，兵士驚覺，一根長棍就壓在了他的肩上。

「來者何人？！」

兵士聽此聲音，好似孩童，扭頭看去，竟然是一個五短身材小娃娃。

「喂！問你話呢。」

一旁又閃出一位老者，飄飄然有神仙之態。兵士一看，立刻拜服在地，道：「老仙人，我乃王司徒之密使，攜聖上密詔與孫文台將軍。」

「什麼孫文台？」老者一臉疑惑。

「不是您與王司徒有約，長安城月圓，孫將軍奮迅...此孫將軍，難道不是江東孫文台嗎？」

兵士環顧左右，並未發現有一兵一卒，這才慌了神。

「王允這傢伙，在想什麼呢？我給他的三物，就沒看明白嗎？」

兵士趕緊把王允與劉協決斷之事告知。

「糊塗啊！」老者一拍大腿，「哪有那麼複雜。」

「那餃子是何意？」

「餃子？不就是餃子咯！」

老者語音方落，從後面閃出一人，個頭極矮，面白腮紅，頭戴黑色瓜皮帽，身穿鶴字坎肩。

「他叫餃子，乃鶴仙流好漢是也。有超能力，擅使洞洞波。」

兵士愕然：「那…那支短小的笛子？」

「自然是我咯。」黑暗中又走出一人，通體綠色，身著白袍，「吾乃短笛大魔王是也！」

「那孫將軍不就是……」兵士指著用棍抵住自己肩頭的小孩，「你是孫將軍？」

老者大笑：「此乃孫悟空，字卡卡，號羅特，擅使幻術，月圓之夜，可幻化成猛獸，破城小事耳。你速速回城，告知皇帝和王司徒罷。」

兵士唯唯諾諾，慌不擇路跑了回去，才一會兒，又折返回來，問道：「老仙人，我觀今日之事，似乎和王司徒沒什麼關係？」

「本來就不干他事，我只是在他面前顯擺下而已，他激動什麼。快回去吧！」

「...唉。」

這夜長安月正圓。

宮門之外。

王允尷尬地看著劉協，劉協沒理他，抬頭看著月亮。王允動了動嘴唇，卻又看見劉協那根受傷的手指，就把話吞了回去。

不一會兒，外頭響起了陣陣喊殺聲、爆炸聲，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又黯淡了下去。

「怎...怎麼樣了？」劉協打破了平靜。

王允沒有搭話。少頃，一名內侍鬼鬼祟祟地跑了過來。

「外頭什麼情況？快說！」王允問道。

「太恐怖啦！」內侍滿臉驚恐，「一隻大猴子帶著一個小孩和一個綠人攻城，誰也防不住，連呂溫侯都不行，放一個波就一個坑吶，還會飛……不過……」

「不過什麼？」

「還記得前段時間長安來的那個蓬萊方士嗎，董太師讓他出馬，他座下的龜鶴雙仙，一個是那小孩的師父，一個是那大猴子的師父，一手一個，收了去了。剩下那綠人，也被蓬萊方士用一個法器收了，聽說叫…叫那什麼電…電飯煲。」

「這麼說…輸了？」

「輸了。」

王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沐浴在了月色里。恍惚中，看到劉協向自己走來。王允想說點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再抬頭望著這個圓月，不知什麼時候才到天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