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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仍舊虛無地活著,或者更適合被稱為「沒死」

狄更斯在《雙城記》的開頭這樣寫道: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信仰的時期,這是懷疑的時期;這是光明的季節,這是黑暗的季節;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在直登天堂,人們正在直下地獄。」

我想,這個開頭也很適合拿來形容現在這個世代。

在這個我們生存的年代裡,無論精神抑或物質,都充斥著個人主義的價值追求,以及享樂主義放逐的慾望。

我們渴望極端的自由狀態,同時也清楚自由的內里便是虛無的深淵。

著名導演伍迪·艾倫說過:「我們孤獨,沒有目的,註定要在冷漠的宇宙中漫遊,沒有得救的希望。除了痛苦、死亡和永恆虛無這些空蕩蕩的現實,沒有任何前途。」

很多人在虛無和悲傷中,選擇了悲傷,但悲傷是一種妥協。

可選擇虛無呢?也好不到哪裡去。

藝術家也毫無例外。

他們試圖逃離純粹虛無與自由的邊界,卻和我們面臨著同樣的困境。他們深知不在沉默中爆發,便將在沉默中死亡的道理。

於是,他們不停地遊走在苦行僧式的創作中,爆發出「要麼統統歸我,要麼一無所有」的怒吼。

林耿森 《燦爛的流動系列》

這次展覽邀請的七位藝術家,或理性、或瘋狂、或冷靜、或執著,或戲謔,他們的作品都具有內在的爆發性。

鄧箭今在表達青春主題時,曾延伸出不同的方向。有的給女性身體以社會編碼,有的洋溢著淡淡哀愁的抒情意味,有的則瀰漫著暴力的硝煙。

鄧箭今 《貧血的洛麗塔》

但其著力點都在於捕捉妖嬈青春背後的易碎和隱痛,而那噴薄而出的慾望和禁錮,是在隱喻這個社會當中物慾橫流、權色交易的種種弊病。

如今,鄧箭今的作品流露出如虛弱、寂靜、迷幻,漸漸代替了過去的那些膨脹、喧鬧、焦慮的情緒。他發現一種新的力量正驅駛自己,踏上精疲力竭的精神苦旅。

彭杜 《異次元戀愛準則》

彭杜說:「我喜歡矛盾,喜歡衝擊,喜歡晦澀的隱喻。」

其作品大量地嫁接了電影和漫畫里的情節,以電影蒙太奇手法和分鏡頭的形式,曖昧地表達出自己對兩性關係、對社會的理解。

這些晦澀大多灑落在隱私與權力里。主題往往圍繞在事物的不確定性,以及矛盾所發展出來的關係上。正因曖昧不清,所以才各有體會。

王磊 《引力體》系列1

王磊沉迷於碎片式的精神享受,是一個希望活在精神世界裡的人。他拒絕曖昧不清,企圖構建出「真實」的夢境。

作為一個畫者,他希望通過自己的畫能帶給觀者一絲的安寧、一個室外的桃源。然而夢境的構建,本身就意味著崩塌。

車建全 《小城之春3》

車建全則試圖構建一個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時間不再是烏有之物,它是有形狀的。

在傳統藝術中,我們可以看見清晰具體的時間表達,比如象徵季節流轉的自然時間,或是超越具體事物,永恆的心理時間。

車建全提出了這樣的一個實驗:「如果按照每秒24格的方式來解構時間,我們會看到什麼呢?我們錯過了什麼?」

車建全 《時間膠片》

於是,他再現景物從霧中浮現然後消失的過程。對時間進行視覺閱讀後,它與人們的日常想像區別開來,佔據了畫面本身。

另外幾個藝術家的作品,更多的是對於逃離虛無的強烈渴望而卻無力逃脫的深刻矛盾。

李明昌將其工作方式解讀為「勞作」,而在其畫面中不斷產生衝突與消融;林耿森近乎歇斯底里的創作方式,更無疑是充滿著快感的宣洩;黃穎以儘力理性的方式用圖像和符號去「消費」現實而最終卻為現實所消費。

李明昌 《打穀人》

這讓我想到今年金曲獎,草東沒有派對拿下了最佳樂團獎。他們在發表感言時曾說:

「我們一直不想樹立一些群體,每一個時代、群體和當下都會有屬於它自己的虛無和荒謬,但總有那麼一群人在這些荒謬、在這些虛無當中,努力的尋找自己捍衛的價值,尋找屬於自己的聲音。」

草東沒有派對

我們把這些聲音當成是救生圈,希望通過此逃離出物質世界的虛無漩渦,但結果往往仍舊是虛無。

因為我們都忘了,自己身上帶有雲朵的屬性——永遠在飄、時刻走神,動不動下雨。

我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把很多不可描述的滿足建立在縹緲的事物上,就像被雲層絆住一樣,學不會雙腳著地思考問題。

和藝術家相比,我們的關鍵部位總像缺了幾顆螺絲,鬆鬆垮垮地使不上勁來。

於是,我們仍舊虛無地活著,或者更適合被稱為「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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