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一夢,庄生夢蝶
05-15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我眯著眼站在校門口,透過樹影看太陽。樹葉的紋路翠綠翠綠得一閃一閃,風吹著嘩嘩響,我的裙子也跟著飄啊飄。我還沒來得及選一塊好草坪躺上去擁抱夏天,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厲聲指責「紅領巾呢,哪個班的?!」我趕緊睜開眼,哦對了,我在值周,就是站在校門口檢查沒有佩戴紅領巾和遲到的同學,然後把他們記在每個班的考勤表上。眼保健操也是不用做的,去喊鄰班的值周生,幾個人昂著頭像模像樣地查看各班衛生,還有那些不閉眼的搗蛋鬼。被特權選中總是很爽,我覺得自己好像檢閱方陣的首長,不自覺又把眼睛閉上,想著下周一晨會發到流動紅旗的班長會踢著正步定在我面前,目光如炬地給我敬禮,那我一定笑得親民一些,告訴他繼續努力。
「哎,你遲到又沒帶紅領巾還有理了!」我趕緊回到現實來。
「我,我忘了......」「這麼點事情都記不住,怎麼做優秀的小學生!」校長站在我旁邊說。「我,我急著發論文,導師對我也總是不太滿意......唉......出門就晚了,二環還堵得一塌糊塗......對,對不起......."「發了幾篇了?」「這......不還沒發嘛.......」「哪個班的?!」「三年二班,周,周杰倫。」「頭抬起來,下課到我辦公室來,我賣你一條新領巾。走吧。」上課鈴聲響起,我們幾個人把校門關上,叮囑了傳達室老頭,就各自回班了。我摸了摸兜里的鑰匙,走出校門回家去,我家走兩分鐘就到。
校門口有一家小賣部,我們總是隔著防盜網塞錢進去,探著腦袋想是買五毛的辣條還是一塊的塑料毽子。今天小賣部沒有開門,檯子上賣書皮的也不在。那裡停著一輛黑車,蠻長的,沒見過。「乖女兒,媽媽在這。」我媽倒是從車裡探出頭,不知道她小時候是不是也常去小賣部。「去哪兒?」「搬家了,咱們一起去新家。」我打開車門上去,哪見過這樣的小汽車,真皮沙發豎著放,還有個小吧台,我爸正在喝酒,Sex on the beach,我混夜店的時候常點。「別看了,小孩子不能喝酒,今天英語學什麼呀?」我爸問。「咱們家在哪啊?」我問。我爸沒有回答我,我媽開車出了院子,除了此起彼伏的自行車鈴聲,並沒有人跟我們搶道。一路暢行無阻來到曲江,我看著窗外,公共汽車好長,還拖著兩條天線,汽車好短,沒有屁股。大多數人騎著摩托和自行車,我看到我同桌坐在老爸的橫樑上,轉頭說著什麼。還有人縮在老媽的雨衣里,腳都快挨到摩托車排氣管也看不到。
「媽,沒下雨幹嘛穿雨衣啊?」「防晒,你們老師沒教你么。」「對了,勞動課要做虎皮尖椒,怎麼做?」「回家教你。」車開到別墅區,停在大獨棟的院子里。「媽,我們住這裡?!」「喜歡嗎?」「這麼大的游泳池!」我張著嘴看完了家裡樓上樓下好幾十個房間,迫不及待的拉著爸媽去下水。從我家的室外游泳池往裡走,有個蓋著帘子的室內入口,裡面是一個超級大的大廳,整齊地連著好幾個家庭的室外池。
「媽!這比龍宮好多了,什麼玩的都有!」「就你那點出息,小天鵝人造浪一來,根本拉不回家。」「你還不是45塊龍宮門票都不想給,切~」我爸在岸邊坐著,裹著個浴巾。「女兒啊,你看這裡頭都是外國人,一個黑頭髮的都沒有。」「好像是......」「得給物業反映反映,這可不行!」我沒理我爸的話茬,他是個老黨員,老教育我愛黨愛國。一抬頭兩點半了,上班要遲到。「爸,來不及了,我要走了!」「這農村沒車來,你怎麼去?」
「來不及了,咱家自行車在哪?」「我給你拿去。」我衣服都沒來得及換,穿了個外套,騎上我爸從別墅閣樓里翻出來的自行車,一路飛奔而去。路還是原來的老路,一飛揚就是土,八百里秦川就是這樣飛揚的。兩邊的玉米地里偶爾竄出來幾個根本不看車的老農,往地上一扔就坐在路邊擺上攤了,剎車差點飛出去。我騎啊騎啊騎,怎麼也騎不到單位,一看錶都快下班了,索性慢下來,拐進路邊一所學校。這是一所寄宿學校,就兩棟樓,中間連著。我推開一扇門,幾個人忙圍住我,問我這幾天都去哪了。我有些茫然,但床單被罩都是我的,又找不到回家的路,就住下來。他們學珠算,一人一個算盤,打得噼里啪啦。我問他們我的呢,他們說你媽每次都給你一百分,你還練什麼練。沒人理我,我出去走走。
走廊一直走到盡頭,說話嬉笑的聲音越來越弱。水房堵了,沒人過來,地上幾塊踮腳的磚頭,也都被泡的有點脫色。我踩著進去洗了洗手,想到以前學校院子有一處大泳池幹掉,就專門做了些突出的水泥台,貼上馬賽克,給小朋友們踩著玩。再走幾步是大活,大學生活動中心,有跳迪斯科的那種旋轉彩燈,映在白牆上五顏六色,大家都聚在那裡跳舞。我還小,看見的都是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的腿。水龍頭關不嚴,在空曠的水房裡嘀嗒、嘀嗒,我有點害怕,回頭卻發現原本亮燈的那邊也熄燈了。一步兩步,摩擦,摩擦,在光滑的地面摩擦。我走到了沒人去的那一棟里。這裡是完全廢棄的,看上去有幾十年無人光顧。我走著看著,牆上的照片還在那裡。閉著房門的那一間,有一扇小窗戶。我扒著頭往裡看,嚇傻了。裡面的人拿一把鋸子,在鋸地上人的腿。鮮血流了一地,卻一點聲響也沒有。我怕極了,趕緊靠牆蹲下來,把跳出來的心按回去,我要趕緊離開這裡。我躡手躡腳地走,發現所有的門都鎖著,一片漆黑中,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出口。我想往回走,卻看不清前後。
我貼著牆不敢哭,身後的那牆卻變成門,一靠就開了,裡面是槍決室。一前一後兩個人,前面的五花大綁,嚇得直哆嗦,後面的在擦槍。擦好了,舉起來,嘣。倒地,結束。這一切沒有任何聲音,儘管我看到聲嘶力竭的掙扎。我再也不能忍受,捂臉尖叫起來。想著有人要來提刀砍我,我再一次閉上眼。這對老夫妻很老了,認識他們是偶然。那天我過生日,在市中心坐車回山上,后座慈祥的老太對我笑了笑。我們在同一站下車,她突然回過頭,掏出來五歐給我,跟我說小姑娘我喜歡你愛笑,去買個巧克力吧我送你。我不知所措起來,您好,可是,這,這為什麼呢,還有,我今天過生日,謝謝您啊。她轉身就要走,我一路跟隨,一定要謝謝她,就跟到了她家門口。我說我給您除草吧。
老太說不必,但進來坐坐吧。家裡就他們夫妻兩個人。我突然記起來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要提著禮物去他家的。幾十年了,我也老了,怎麼變成陌生人了呢?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著他們互相訴說一輩子的點滴,覺得真好。太陽很暖,我在院子睡著了。老太來給我蓋上毯子,收走我手裡的書。那是一本日本漫畫,正在看的那一格,是小叮噹的任意門。後記:夜裡,作為一個夢裡的細節都不能忘掉的人,其實真的也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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