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遠在天邊的事(二)

凱仔與洋洋

從小學我就不喜歡湊熱鬧。剛上小學時候,棉紡廠家屬院的小孩子們都喜歡聚在巴掌大的家屬院里互相吹牛打鬧。一到傍晚,小學生們總手裡攥著三毛錢五毛錢的辣條或乾脆面,吵著「我是你爸爸,句號」,「塗改液改了你的,我才是你爸爸」這類的幼稚的的話,在家屬樓和辦公樓的間隙中徘徊。

而我那時候意外的「成熟」,明白這樣陪他們遛大街的無趣性,所以更傾向於趕回家看四驅兄弟之類的動畫片、或者自己一個人趴在窗台上。但我又多少明白總不跟大家玩就會終有一天被孤立,像大家孤立班上不愛說話的凱仔一樣,所以還是時不時陪他們轉悠轉悠。

我已經想不起來身長臉大的凱仔何時成為了全班人欺辱嘲弄的對象。雖然同學們都只是口頭上的侮辱,但小學生的髒話往往更加傷人,不過也沒見凱仔反擊過。有一陣,我沒來由的感同身受,想對凱仔好一點,也不去捉弄他。但凱仔對我也是不冷不熱,估計是因為我也從未制止過別人捉弄他。

那時候所有的孩子都喜歡圍著一個叫洋洋的男生轉,甚至上廁所也要爭著站他旁邊小解,但我偏偏就要離他遠一點。這也許是因為我也希望人們爭著挨著我小解。

我這種傾向挺明顯的,洋洋終於也發現了,就在一個課間單獨找我聊天。我起初還有點害怕,畢竟傳說洋洋打架特別狠,但是我倆不知怎麼就聊到了四驅兄弟上,相談甚歡。我就接著話說,我不主動找你玩是因為我其實想回家看四驅兄弟,洋洋立刻眼睛放光地講:其實我也想回家看動畫,但我家長是倒班的,幾乎每次回去家長都在家。我就說:你可以來我家看,別帶太多人來就行。於是那天下午,我和洋洋以及他好友大軍一起大聲叫著「沖吧,旋風衝鋒」之類的話一邊跑向我家那棟樓。

很自然的,我跟洋洋,大軍成了好朋友,我們有時去我家看動畫,有時候去大軍家玩四驅車,又有時候去洋洋表哥開的遊戲廳玩PlayStation上的最終幻想8。在學校我們也都玩在一起,雖然班主任經常對我和大軍說別和倒著數的洋洋混在一起,但我和大軍都覺得講義氣比聽話更重要。

(意義是三小,我只知道義氣)

同時,因為洋洋,大家就又開始流行請朋友去家裡玩,我對這一狀況深感得意,因為我引領了潮流。

當時因為洋洋,大軍總在課間與我在教室有說有笑,其他同學就漸漸被吸引過來。成績倒著數的那幾個女生也開始跟我接觸,回回考試考雙百的那幾個女生也開始跟洋洋接觸,整個班級的氛圍變得融洽的多,再沒了低年級時成績好與成績不好的從不真正接觸的感覺。

我也不再認為男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玩是可笑,跟小華,小七,小雨等不同班級不同年級的人都玩得很開。對此連我父母都很滿意,他們獎我一套鐵膽火車俠的玩具,就因為我現在並不天天宅在家裡了。

當然凱仔還是被人孤立的,不過我已經越來越不注意他了。其實每個班都有一個凱仔,我們本來就無法關注到每個人。

到六年級的時候,小雨姐因為年齡不夠上不了初中,就留級到了我們班,我們本來就跟洋洋一起都認識她,所以都挺合得來的。有一天放學,小雨姐把我和洋洋叫住,又半天不說話,在我們的追問之下才十分扭捏地交出一張紙條,原來是凱仔給小雨姐寫了情書,小雨姐覺得自己跟凱仔不熟不好決定,要我們給出出主意。

凱仔竟然會喜歡一個人,我首先的感覺就是震驚。愣了一會我剛想幫凱仔說幾句好話,洋洋就搶先一步講:「我們跟他也不熟,晚上幫你問問」便拉我走了。

第二天上學路上,洋洋連同大軍就把凱仔打了。其實他們也大早上敲我家門,叫我「去打架」,但我以為是開玩笑,也沒搭理他們。這時我們才明白洋洋也喜歡小雨姐。得知這個,喜歡洋洋的小七就哭了。

洋洋這一舉動也弄得小雨姐很尷尬,小雨姐把洋洋拉到花壇後面的角落裡,十分生氣地跟洋洋講:你太壞了,我不跟你玩了。然後小雨姐就真的一整天都沒有跟我們說話,後來直到小學畢業也沒怎麼跟我講過話。到了那天晚上放學,校門口不遠處出現了許多輛計程車,摩托車,自行車,聚集了七八十個中學生大小的人,都凶神惡煞地瞪著洋洋,大軍和我。凱仔站群人當中,身旁是一個穿著高中校服,腳上汲著布鞋,頭上留著「燕尾」式頭型的大個子。那「燕尾」往前一步橫眉怒目地喊:誰是洋洋。我已經嚇得不知怎麼辦好了,轉頭卻看見洋洋一句話不說就朝那人跑去。

只可惜我期望的以一敵多的情境並未出現,洋洋跑過去後剛要揮拳就被高他一頭「燕尾」踹倒在地。之後一群人就圍上去連打帶踹。這時我突然有種想要扮演好萊塢英雄的衝動,可我剛要動身就被大軍拉著往回跑。我也就一下子又卸了勁,比大軍更用力的往學校奔去。這件事給我留下的印象極其深刻,我打那天起好長一段時間裡覺得這其實是一個極其暴力又殘忍的世界,充滿了相互毆打與不斷重複的大欺小多欺少。

後來,凱仔和洋洋就都被開除了,據說洋洋在醫院待了好幾天。我所聽說的故事還有洋洋他爹從醫院出來特生氣,瞪了在一旁發抖的凱仔,衝到凱仔他爹所在的技術員辦公室,把剛剛要下班,並不知情的凱仔他爹胖揍了一頓。所以洋洋他爹也被棉紡廠開除了,帶著洋洋舉家搬走了。

後來沒過多久,正趕上棉紡廠倒閉,很多同學都搬出了家屬院。大軍沒走,他家在家屬院門口包下個小賣鋪,但是我跟大軍說話也少了,大軍也不願來我家。每每在夕陽西下時一個人趴窗台上看日落,聽著馬路上卡車的轟鳴聲在樓宇間遊盪,我總覺得缺了些什麼。

暑假過後去初中報道,發現小雨姐跟我一個班,便很自然的坐在她旁邊,她也不再不理我,我倆一直聊到了放學。晚上坐隔壁煉油廠的班車回家,我倆也坐在一起。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我正在想新生活開始了,小雨姐突然來了一句「你知道凱仔去哪個學校了嗎?」我怔住了,半天才回了一句「不知道」。之後我們再沒提過凱仔或洋洋。

最近我在人人網上加上了許多小學初中的老同學,這其中也包括「凱仔」劉琪凱,又跟他聊了聊才知道後來他一直在南半城上的初高中,高中時候為了追一成績好的女生努力學習,結果女生沒追到,自己考上了南京一所985名校,現在在珠海一家公司做財務主管,月薪都是五位數。我沒忍住,就問了當時他叫來打洋洋的人是他什麼人,他停了很久才回復:「那次是我偷家裡錢叫的人」。至於是不是真的,我就很難猜了。

而洋洋則徹底人間蒸發,我打那事件後就再沒見過他,不過有個說法是,他去哈爾濱上學了,後來在初中時候也努力學習,後來考上當地有名的高中,再之後高考成績好像也不錯。倒是我,打上了中學後成績越來越差,最後也去了東北,上了一個隱蔽在深山老林里的三本院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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