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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狩獵文化

狩獵文化一:獵語

吹起十幾公里外都聽得到的趕山角,牽上躍躍欲試的兇猛的趕杖狗,斜背自製火桿桿,呼朋引伴,老老少少一起熱熱鬧鬧的狩獵的畫面,曾是農村一道靚麗風景,也是我童年的記憶。

因為維穩和環保需要,朱鎔基時代「一桿槍,二兩葯,判你三年沒話說」執行得很堅決,沒有了獵槍,狩獵也就逐漸淡出歷史舞台。就像現在因為旅遊發展了,紅白喜事不再燃放鞭炮,熱鬧也就淡出旅遊名鎮沐撫古鎮一樣。

面對收繳槍支,人們先是失落,最後也就不得不適應了,反而不時聽見有叫好聲。

雖然還有電野豬的、安套的,安夾子的,但大多是偷偷摸摸進行,上不得檯面。沒有獵槍、沒有硫磺廠加上退耕還林政策後沐撫森林植被好 ,野獸增多。我叔伯大哥曾聽見豹子聲從霧中傳來;半夜聽見麂子驚叫,第二天上山發現血跡,麂子已被人拖走。我們有時春節或清明給祖人送亮,也發現有陌生人在山上活動。現在異地安置後,大哥一家搬下山,大哥家的電也被斷了,防止有人偷電電獵物時電傷人,對面利川朝東岩山上就曾有電網電死驢友的事。

但對於我們這些,為了後人發展而離開大峽谷,偶爾又匆匆回去的過客來說,狩獵卻成了無法複製的記憶畫面了。

父親和岳父年輕時是好槍手,父親還當過兵,打過的麂子、獐子、山羊、野雞、錦雞、稚雞、野豬、豹子、白妹兒(果子狸)、野兔、野鴨、野貓、狐狸數不勝數。槍支上交後,好久不摸槍了,常常相互講趕杖的趣事過乾癮。

本來恩施有一幫狩獵隊,自稱護秋隊,自言專門打野豬,自購獵槍,獵槍在公安局備案,常常下鄉。但這些人大多是有頭有臉的人,打獵是借口,就是一個可以相互利用的小圈子。因為曾發生過打死人現象,也瞧不起鄉下人,更不講究狩獵文化(在我老家,他們曾安電網捕殺過幾十頭野豬,連小豬仔都不放過)這樣掃蕩式下鄉護秋當然不被老鄉待見。

這圈子父親進不去,也不願進。

見二老技癢難耐,於是我帶二老往七里坪柳州城狩獵場。此狩獵場公安局備案,有特製獵槍(現在狩獵場不知何因已不存在了)。二老拿了一桿槍,幾發子彈。父親見滿山滿谷的兔子野雞,很興奮,想一槍打兩,不知是擔心我錢不夠還是確實老了,兩槍只收穫了一隻兔子和一隻野雞;岳父收穫了一隻野雞。出來稱了一下獵物的體重,按價格一乘,我手中小一千毛爺爺沒了,還借用了岳父的一百元錢。二老檢查獵物,才發現是家養的,胃裡的食物脹鼓鼓的,它們都沒辦法再跑再飛了,才被這高級獵槍給射殺了。有野趣的狩獵成了旁邊養殖場在搞的自認為高明的高價售賣活動。毫無刺激,了無意思,哪裡有獵物出來的驚喜和打到獵物後的喜悅?從此二老再也沒摸槍了。

今天的我也許再不記錄這些曾經極其豐富的狩獵文化,將來我的後人再談狩獵文化時,就只能說:那是一個美麗的傳說。

狩獵名詞:

趕仗:又叫趕山。一個人叫打東西,趕杖是有專門班子的,少則三五人,多至10餘人。在經驗豐富的獵手帶領下,由獵犬引路,浩浩蕩蕩進山圍獵,有原始狩獵文化痕迹。

坐徑:趕仗活動必須有序進行,先由有經驗者在山上偵察是否有野獸情況,如有野獸,就根據野獸足跡判斷其出沒路線,在它們必經之地、險要路口等候,並由富有經驗的人把守,俗稱「坐徑」。

趕腳:安排人坐徑後,另由兩至三人任「趕腳」,循野獸足跡帶著獵狗,將野獸趕到徑口上。

趕杖狗:選擇頭大、嘴方、腳高、尾巴小而且搖動輕快的土狗(忌花狗),先讓其咬小動物訓練獵性,聽趕杖角指揮,逐漸在狩獵實踐中養成素養。

趕杖角:用牛角做腔,五倍子樹做嘴,製作而成。吹時需特別注意氣流。趕杖時狗子叫了,表示有獵物出現,趕腳要吹三聲長聲,提醒做徑的獵物出現了,這叫趕杖角;趕角吹一長三短再一長,召回獵狗回家,叫收山角;獲得獵物後,兩個人吹筒,趕腳吹高,獲得獵物的獵手吹低,叫肉角。

獵槍:有錐子槍、火槍等,有用藤條或木頭與鐵管子自製的,也有自己在利川團堡購買的。小時後開過一槍,耳朵聾了半天,現在父親和岳父都有耳背,就是因為打這種火槍太多的原因。

火藥:用硝、花椒樹木炭、硫磺(6.7:1.3:2)製作而成(硝多了殺,木炭多了煙子大,硫磺多了他就炸)裝到所製作了的包中(豬尿包裝草木灰一個多月,用麻線纏木頭封口,幹了後用含舌頭的竹筒封口,再上生漆。),隨時備用。從前鏜用含舌頭的竹筒灌入火藥(根據遠近和動物大小確定多少),用頭髮絲樘底,再灌子,又用頭髮絲樘子,用鐵簽子捅落實。

洋炮兒:用洋硝和雄黃、碗渣滓(5:1:1),用手拌均勻,忌用鐵器。再用皮紙裹混合物一挖耳朵,做成引信,放入自製陰陽竹筒中,既可以防水又隨時備用。

狩獵文化二:請師(父親口述)

巫儺文化是老百姓自己的文化,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完全融入其中,沒有華麗的外表包裝,沒有十足的哲學理論支持,更沒有媒體舞台的宣傳亮相,默默地在田野流淌,獲得民眾的心理認同與精神依附,具有全面的草根性特點。(摘自網路)

請師:

動作:雙手叉腰,

誦口訣:起眼觀青天,師父在身邊;起眼觀青天,師傅在眼前,傳渡師傅某某某(回憶師傅面容)

網上重慶石柱請師口訣:

「抬頭望青天,師父在眼前。低頭望地邊,師父在身邊。閑請師父,不請神靈何神,不祈何鬼。奉請套狼子,捕獵豺狼。大哥拿刀槍,二哥拿椎棒。豺狼虎豹,山羊獸物大山走,師父要去小山圍。此山道路,城牆高萬丈,安套網千層,所有野獸,圍趕前來於此死套中。弟子僅備酒肉紙帛大酬大謝。」

相比較,沐撫比石柱的更簡單,更加突出師傅的重要性。

尊師是傳統美德,將尊師落到儀式上,民間高人比老師受待見源於自我營銷。

傳給父親口訣的師傅,是我的舅嗲嗲。父親曾親眼看見他吹三口氣,誦了口訣後將手中的柞木丁變成一群蜂子(也許是魔術),蜂子螫得別人嗷嗷叫。後舅嗲嗲眼睛瞎了。父親認為是他害人多了遭到的應有的懲罰,所以害人的口訣父親一個都沒學。至今近七十歲的父親眼睛好得超過許多年輕人。

附錄:江湖師徒道義錄

十不傳:

一、不忠不孝之人、不仁不義者不傳

二、執迷不誤、言語輕狂、自以為是者不傳

三、不尊師重道,誹謗道者不傳

四、不敬師,不遵規守法者不傳

五、心存邪念、貪財輕命、圖謀不軌之人不傳

六、見色心動好淫樂娼者不傳

七、無誠心誠信,與道無緣之人不傳

八、不守秘密揭人隱私或泄露天機及道法者不傳

九、心懷私念,不懂捨得之道,想不勞而獲之人不傳

十、仇恨心重、怒火攻心、脾氣反常者不傳

師傅五難: 學習難、找傳人難、 教學難、保持好口碑難、調解門內紛爭難

師傅五忌: 我是天下第一、懦弱無能、覺得自己夠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師傅五好:自信而不自滿,自己努力學習;不要在徒弟、學生面前談論別人的不好,只可以談論人家的不足,引導徒弟、學生補其不足、;鼓勵徒弟、學生不斷學習;對門下徒弟、弟子要平衡管理;尊重自己的徒弟、學生。

我很喜歡我的一位師兄所說的一些話,你一來不是他的親生子女,二來你沒有侍奉終老的感人行動,三沒有黃金買道的大方行為,四沒有過命的交情,五不是換藝的兄弟。人家憑什麼要無私的將自己終生視為瑰寶的絕技無私傳承出來?師傅傳不傳,什麼時候傳,傳什麼?都一定有他的道理!為徒者,只能反觀內省,而不是枉自揣測.當你有一天成為別人的師傅,你才會感受到這些師傅的行為。任何東西得來的簡單,就不會珍惜,這是至理!!

最後想說的是:沒有一輩子的師傅,只有一輩子的學生。

狩獵文化三:開山(父親口述)

開山是狩獵十大解法之一,是相對封山(讓獵人打不到東西)而言。

父親說曾親眼看見後山馬家坪宋方潤封山後,高台一幫狩獵人看見了一群野牲口,連放數槍,以為打到了,沒想到跑去「牲口」處一看,竟然是幾隻草鞋,知道自己遇獵魘了,空手悻悻而歸。我猜想,是不是他把獵物藏了,然後扔亂草鞋頂數?

父親說,有一年他們趕山羊,連續打了三隻羊子。收山路過駝子趕阡家,趕阡連連稱讚父親「你這個細娃有些道行」。過路的焦安紅的母親說:「你們槍響的時候,不知什麼原因,我給豬餵食時提的豬食桶竟然炸裂了!」父親知道這是趕阡在鬥法。才十四五歲的沒社會經驗的父親很感激他的"手下留情",以「遍山趕獵,見者有份」為由,送給他一點羊肉,推辭幾次,他才接受。我理解,年少的父親是不是被別人的雙簧給騙了,這些招數在清江橋、州中醫院門口還在天天上演!

開山口訣:日出東方照埡口,正是弟子放獵狗。大犬化為大獅子,小犬化為小麒麟。黃斑墨畫不盡,化為猛虎進山林。步步連蹤如雷吼,趕得百般野獸忙上徑。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走不脫。

網上來鳳開山口訣:一開東嶽泰山,二開南嶽衡山,三開西嶽華山,四開北嶽嵩山,五開五大名山。

相比較而言,沐撫的開山口訣更有文字深度,也難怪,沐撫的山比來鳳的山兇險。

狩獵文化四:開打(父親口述)

開打口訣:一點乾坤大,橫過日月長,包頭生萬象,本命在中央。

與《造湖海》辰州符內容相似:

一點乾坤大,橫擔日月長,

包羅天地轉,盡在腹中藏。

經常有獵人將在山上砍柴的柴夫打死打傷,父親從未出事。父親說看見「獵物」後要沉住氣,看仔細。他的經驗是獵物在茅草籠里不打,一定看全看清了再打。

其實,狩獵風險挺大的。雖然有武器,但火槍灌子需要時間,如遇到緊急情況,沒有極高的素養,是容易被蛇咬、被發狂的野豬襲擊的;加上火槍子彈多,不小心就會傷人;如果遇到輕浮之人、放快(提前告知野獸)打口哨,做不到心平氣和,一定會出狀況。

因此,這些口訣實際起到了鎮定、安心的作用,避免出現安全事故。

這就是老祖宗的智慧:在具有代神傳令、遣神役鬼、預防保證、抵禦治療的玄妙符咒作用下保住平安。

獵文化五:獵規(父親口述)

狩獵,是土家人最有趣的活動,是人類同心協力與大自然力量搏鬥的展示,也是男人與男人之間感情的交流的最佳方式,所謂一起扛過槍的。

土家人狩獵,肩背搪了頭髮絲的獵槍,胸掛彈藥袋與豬尿包做成的火藥筒,衣兜揣上裝洋炮兒的陰陽小竹筒,腳穿解放鞋,那架式儼然是披掛戎裝上陣的勇士。

但最有意思的是狩獵的分配原則:「遍山趕獵,見者有份」。不管是誰,只要在場,都可以分野肉,哪怕四兩半斤,誰也沒有意見。

獵規」具有強大的號召力和凝聚力,因為它把所有參加打獵活動的生產者,統統視為主人,視為大家庭的成員之一,沒有貴賤、貧富之分。只要投入勞動,無論獵績大小,都可享受到平等分配的權利,都可佔據主人的地位,這就是「獵規」可以迅速動員和組織起人員參加打獵活動的魅力所在,甚至有的人甘願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這是原始狩獵文明的體現。

但現實是常常十獵九空,為鼓勵槍手,槍手所獲獵物可以得此獵物的頭、皮和後腿。為防止有人偷巧最後進入分一杯羹,獵頭必須要有三次點名,即只有從頭至尾參加的才有資格參與分配。

獵狗多是以肚貨相酬。

狩獵歸來,無論成敗與否,都要以酒相慶。

1976年,十幾個人在碼料溪趕杖,其中還有後來受到胡耀邦接見的唐姓公社書記,帶著人武部部長,他們拿著「打靶」的步槍,卻一無所獲,父親拿著火槍連打三頭山羊。抬回街上我們借住的家裡(這時我家才由水井灣搬下山不久,居無定所到處打游擊,大姨去了建始硫磺廠後,我們寄居在她家。),整個街上轟動了。但最終分肉的就只有那幾個反覆清點的十幾個人,父親得了三個羊頭、三張羊皮和三隻羊後腿,雖然有人說父親厚毒,但哪怕你是公社書記也得按規矩來分獵物。

狩獵文化六:獵獲(父親口述)

我的昆芳祖是草醫,更是好獵手;覲榜嗲嗲也是好獵手,曾單手舉火槍打鴉鵲、左手扔雞蛋右手打火槍,嚇退過棒老二的探子。但由於婆婆管得凶,沒時間上山,獵獲不多。

父親第一次打獵物是打山雞。13歲時,剛放學回家,嗲嗲在坡上幹活,看見有一隻野雞停在溝上的草坪里,大聲喊父親拿槍來。父親拿了槍,自己卻悄悄摸上去,看見野雞後,就是一槍,火槍反推力將他推到溝里,野雞再也飛不起來了,嗲嗲嗔怪暗喜,自此父親槍不離身。

父親愛好打槍,無論教書還是做木工還是煮酒,只要有時間,就往山上跑。就像我喜歡捉魚一樣。

有一年,家裡唯一一個豬子發豬瘟死了,家裡窮,沒錢買豬仔,所以過年沒有年豬肉吃。大年三十,父親五點多就把我們叫醒,匆匆團了年,就上山趕杖去了。由於怕母親學婆婆一樣放快(提前告訴野獸,因此趕山前不要說打什麼,只說到山上轉一下,看見兔子要說長耳,看見狐狸,要說長尾,這是將獵物看得有神相助一樣。),父親吭哧吭哧不和母親交流,母親大發雷霆,又哭又鬧,當時連我和兩個妹妹都覺得父親真是不顧家。但父親不管不顧,沒過多久,就帶著一隻野雞一隻錦雞下山了。實際上,父親是用實際行動履行著一個男人養家的責任,只是顧忌太多,不善言語表達而已。

還有一次,父親在長嶺崗教書,在學校後面小樹林里安了電槍。第二天發現了「獵物」,帶回家去皮後和炕豬肉一起作為臘貨過年,說是柴狗(狼)肉。請舅舅、姨爹們吃飯時,喜歡吃狗肉,經常用炸彈炸狗子的幺舅突然發現這臘貨是狗肉。父親哈哈一笑,我才發覺父親是一塊狗肉都沒吃。

父親曾半夜上山打著一個錦雞後,發現山上有麂子叫,於是在山腳下叫醒了在睡覺的力群,讓他趕出麂子。父親一人做徑,一槍就將麂子斃命。力群扛下山,在我家剝皮後,給力群一整半。我第一次吃麂子肉,發覺比豬肉不知美味多少倍。

父親曾與六十幾歲的冉瑞軒早上上山,一個多小時,帶回一隻野雞和一隻稚雞。稚雞毛被我一根根拔出來在小夥伴面前顯擺,還說電影京劇中的角兒上的東西就是這!

父親與屠夫湯萬春上山打了兩個野雞,一人一個。吃上癮了,湯師傅自己辦了一桿槍,但就是打不到獵物。

父親有一回帶回一個毛狗(狐狸),輕描淡寫的說自己在老溝里打到的。是它在吃家鴨子,被養鴨人發現,自己攆上就是一槍。後來,我腳後跟長了凍瘡,父親用毛狗的腿皮一包,沒多久就好了,剩下的皮子被區公所的人武部長給買走了。

父親有一次打到一個蒲鴨(後來我發現就是鴛鴦),小嘎嘎說她吃過,特別脆,於是父親就孝敬給很少吃野味的小嘎嘎了。

我參加工作後,陪父親上過幾次山,沒有收穫,只見過長耳(兔子)、山雞、斑鳩、松鼠。因為父親天天煮酒,沒有時間在山上觀察獵路,自然打不到大獵物了。

有一次,半夜父親的槍卻叫了。原來是兩個小偷,在偷無人居住的鄰居家的窗子,父親聽見響動,拿出槍來朝天一炮,這兩個小毛賊抓起門窗就朝龍池方向跑。自此獵槍就只剩下防盜作用了。

狩獵文化七:止血(父親口述)

上山的獵道荊棘密布,無論是做徑的還是趕角兒,都需帶刀子砍樹枝,以便通行。

若有不慎,刀子划到身上就是一條口子,沒有現代醫療包紮,土家人用咒語止血。

筆者曾經歷過一次。前幾年我們上山採藥,由於天氣跑暴,下山路滑,我拿著匕首砍樹枝時不小兒划到腿上,父親用以下口訣迅速止了血,幾個小時後才到醫院包紮,沒受多大影響,心裡暗暗稱奇。

口訣:

千節節,萬節節,止打人身不流血。黃龍塞到千江口,獅子又塞九幢門,弟子師傅本姓劉,叫你不流就不流,左搬山塞海底,右搬山塞海門,又塞東門南門西門北門,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手法:

與化九龍水一樣。

附網上止血口訣二則:

1、咒語:「起眼觀青天,師父在身邊。左腳挹沙來色海,右腳挹沙色海門。一口收盡長江水,金刀斬斷血不流。大金刀斬斷黃河不出水,小金刀斬斷不出血。若要出血,弟子用起金獅貓訣一道,不怕邪魂並小鬼,一刀斬斷不容情。對血出三口,不流。」此是劉本經中符諱與咒語較簡單的一種法水,與姜孝芬本經中的止血水對比,符諱完全不同,咒語也只有「大金刀、小金刀」幾句相近,其它均不相同。

2、咒語是:「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痛處水來退,血出符來止。大金刀,斬斷人血血不出;小金刀,斬斷人血血不流。弟子封刀封血封到劉三郎門下,腫處退消,熱處退涼,痛處住痛。吾奉華佗祖師急急如律令。」含義是:迎請華佗祖師止血。用途和功效:封刀止血。

狩獵文化八:獵香(父親口述)

父親13歲就在大廟大灣口打過肉有170斤重的野豬,說野豬肉太粗了,不好吃;打過白米子,說油多,不好剝皮;還說覲榜嗲嗲用石頭砸死過土豬(就是我捉過又放生了的豬獾)。。。。。。但最有意思的是打香獐子。因為從它身上可以得到麝香。

麝香很貴重,但太難得。據說打香獐子一定要打頭,要不打別的地方他就把自己的肚臍的麝香吃了,然後就能跑了。這是對麝香的神化。

父親保管有幾個麝香,都是自己打的,捨不得賣,直到來到恩施還有。

有一年農曆八月十五,父親在女兒湖後面的枷當灣趕杖,突然,聞到一股惡臭,太難聞了,他只想嘔吐。定下神來一看,發現一隻香獐,牙齒是白色的,四腳朝天地躺在下面的大石頭上,悠閑地在曬肚臍上的麝,無數的殼殼蟲、螞蟻爬進爬出。過了好一會兒,這隻香獐子一翻身,麝包關閉,它才慢慢悠悠消失在叢林中。第一次看見這情景,父親才知道麝香組成,竟然是這些稀鬆平常的東西。

我問父親,為什麼不打?父親說,師父說過,這種才開始長麝包的小香獐子是不能打的,打了得不到麝香,不划算,不如讓它長大了再打。

看來獵人也有不打的野獸,不像現在電魚的、電野豬的,一網打盡。

還有一次,也是農曆8月15,水井灣趕杖的與高台一幫趕杖的相遇了,關鍵是我父親打了一個牙齒是黃色的香獐子,高台的那些人說是他們趕出來的,為獵物兩邊爭執不下。

高台有一個獵手,先下手為強,偷偷將「麝香」用鐮刀一刀割下藏起來,卻大聲說趕杖狗已把麝香扯走了。自以為得計,裝作吃虧的樣子準備走。父親上前看了看,說麝香被狗子扯了,我們吃肉。兩下於是相安無事,各自散開。高台獵手下山後,高高興興的去賣「麝香」,供銷社收麝香的人說,這明明是香獐子的生殖器,那是什麼麝香!原來,他們根本不懂麝香在香獐子的肚臍部。

父親不動聲色就得到了麝香,源於對麝香的了解。

回到家,幾個人使勁從四周往麝香處趕氣血,一人拿麻線捆住麝香,將臍部腺囊連皮割下,撿凈皮毛等雜質,然後將毛剪短,隨身放到自己衣袋裡陰乾,即為整香,挖取內中香仁稱散香。

其實,按獵規,香獐子牙齒槍手和趕角兒一人一個,最值錢的麝香也是要均分的,但為了保持整體,趕角兒得上一個,槍手再得下一個。這時的皮子、頭、後腿不再歸槍手,是要均分的。

狩獵文化九:獵「貓」(父親口述)

父親有一個習慣,只要是走夜路,總是把火槍背著。別人害怕豺狼虎豹,他總是期待遇上。

沐撫原來有不有老虎,我不知道,但父親說,他從未見過,如果有,一定打了它。豺狼獵人是不打的,肉不多還成群結隊的,應付不了,麻煩!

趕杖,需要好趕角兒,老家後面長槽口的向雪強就是。喜歡穿長衫子,白鬍子好長。

我問,向雪強是誰?怎麼經常聽您說?打野豬、打麂子、打山羊都有他。

父親說,就是朱彩元的繼父。朱彩元我知道,是鄉鎮幹部,當過廚師,現在也退休了,上次侄兒出事,他作為侄兒舅舅幫忙處理後事去了的。

向雪強是好趕角兒,六十幾了,穿山不得了,而且養了幾條好趕杖狗,父親說這些趕杖狗的時候,像介紹梁山好漢似的。

那年,我還沒有當兵,他就跑到我家說,你會打,我會趕,今天日子不錯,我們出去轉一轉。於是兩個人就上山了,到了老鷹岩,沒多久就趕出一隻麂子,我火槍一響,麂子就栽倒在草叢中。太順利了,我咕嚕了一句。

可就在這時,趕杖狗卻莫名其妙的朝不是麂子的方向叫了起來,叫聲詭異,甚至還有哭聲,邊哭還朝後退,好像遇到了極其厲害的怪物似的。

我藏好麂子,順著狗子叫的方向一看,原來懸崖邊,在被砍柴的砍了一半截還剩一人高的大青杠樹的樹枝上,有一隻「野貓兒」,尾巴卷在樹枝上,旁若無人地在睡覺。(夜行動物,大多白天睡覺。)

於是我迅速灌好葯,上好子彈,為增加效果,還把特製的生鐵鍋的鍋耳子灌了幾節(那時沒有鋼珠),對準「野貓」就是一炮。「野貓」應聲掉下懸崖。

不知「野貓」死沒有,我大聲喊向雪強,看到起,掉到那個位置了?向雪強高聲答應,說看見了,就奔「野貓」去了。

我沿著懸崖上的手膀子粗的葛藤下到崖底。

找到向雪強時,眼前的一幕,讓我感到情況極其兇險:這「野貓」,雖然鮮血淋漓,但仍舊居高臨下,用頭去咬向雪強。向雪強嘴中大聲喊救命,手死死抓住這東西的前腿,它的嘴筒子要咬向雪強時,向學強就用儘力氣推,不知推了幾百個回合,向學強的長衫子也被撕壞了。

不對,這根本不是什麼野貓,野貓我打過,沒這麼躁狂,一定是豹子!剛才我開槍時隔得遠,沒看清。豹子腰被我打穿了一個大洞,眼睛也打瞎了一隻,可就是沒打死。我喚狗子去幫忙咬,可趕杖狗不知躲到哪兒去了。

於是我趕快灌好火藥和子彈,對準豹子的腹部又開了一槍。豹子慢慢癱軟,直到再也沒聲音了,向學強才鬆開滿是抓痕的手,癱軟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大聲喘粗氣的他,才慢慢爬起來,我這才發覺他的褲子也被撕破了。

等他休息好了,我扛著豹子,又找到麂子。為了免做無用功,現場用隨身攜帶的尖刀把豹子、麂子給分了(兩個人,豹子皮是槍手的,其他的平分),內臟給趕杖狗吃了,只留豹子的心肝(果真吃了豹子膽)。回家才發覺豹子肉總共有七十幾斤(自己的一半乘以二),豹子皮當年賣了八十元錢(相當於現在好幾萬吧)。豹子肉全屋場的都來嘗了一口,都覺得細嫩好吃。

這是一九六二年的事,算一算,父親當年還不滿十五歲。

後記:

我曾對父親的狩獵故事不屑一顧,反而認為殺生有什麼炫耀的,現在講的可是保護動物!是環保!整理狩獵文化後才覺得,沒文化的卻是我自己----------------我沒讀懂父親。

小時候,父親狩獵後常說的一句話:我喜歡打,不愛吃。許多年後才發覺,父親吃野味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常見的畫面是這樣的:

看著我們三姊妹十分驚奇地圍觀父親所獲獵物,父親十分得意。(就像二十年前,兒子才兩歲時,我們夫婦帶他到武漢動物園看野獸的感覺。讓後人了解世界的精彩,是父親的責任!)

仔細看父親一點點褪去獵物的皮,父親一邊解剖一邊給我們介紹獵物的五臟六腑。(就像我帶兒子逛書店時一樣,給他介紹書里的故事一樣,這介紹讓兒子感覺到父親懂的東西真不少。男孩子童年需要父親崇拜,是為了成長擺脫父親的需要。)

剖完皮的野獸肉,母親不用徵詢父親意見,就給嘎嘎他們送一點。然後,母親就將熱氣騰騰的鮮肉就著時令蔬菜小炒或者燉湯了。(就像多年後,我們夫妻帶著老人和孩子旅遊,而後要求兒子必須寫遊記一樣,生活的新鮮勁頭剛剛好!)

父母微笑著,看我們三姊妹津津有味地吮吸野味的每一根骨頭。(就像我們夫妻微笑著,看著兒子津津有味地讀《百科全書》一樣,有一種辛苦後的美美的滿足。)

有時,我還帶三五好友共同來品嘗野味,父親常常眉開眼笑。(就像我們看見兒子帶回好朋友一樣。長大其實就意味著:學會與他人分享自己的快樂。)

小時候家裡很窮,但父親的獵槍讓我們享受了許多人家無法享用的舌尖上的美食。

二十幾歲時就開始瞧不上父親了,覺得父親並不厲害了:

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由於嗲嗲婆婆將錢借給金山舅舅讀西安的大學,輪到父親到屯堡讀初中時沒錢了,所以父親就只有高小文化;

當保密兵救人立三等功兩次,獎章又被人偷了,和他一起當兵的譚叔進入行政,當上了副縣級幹部;

到恩施中藥材進駐平原隊,又因看不怪隊內整人,提前回家,沒能安排正式工作;

當了十幾年民辦教師,無數次轉正被莫名其妙卡住,毅然放棄教書專做木工。

而後,在大嘎嘎支持下,又煮了近二十年的酒,卻從不要我們幫忙。

但有一天,當我生活一切歸零成負數後,父母賣了他們花了許多年心血才建成的近千平的老屋,搬到恩施和我們一起過日子。父親也就離開沐撫那片他摯愛的森林,協助我們開小店,這一協助又是十幾年。

十幾年裡,我們感受了歲月的美好,因為有父母的背後默默付出。

再讀父親,我才發覺,無論是父親按獵規而不按級別的硬氣還是在兒女面前從不發火的好脾氣,是對顧客的謹小慎微還是對豹子的膽大包天都來自於對生活的摯愛、對愛好的堅守、以及對家庭的責任擔當,對兒女無怨無悔地付出。

歲月流逝,自己做了父親,更加覺得父親的不易。

但父親已悄然變老,頭髮白了,腳也跛了,耳朵也聽不清楚了。雖然,父親身體依舊很好,經濟上也由於當民辦教師買了社保,不用我們當兒女的負擔。

用這個兇險的故事作為狩獵文化的結尾,以此致敬天下所有的父親,他們十分平凡但絕不甘於平庸,他們用自己的男性書寫傳奇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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