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綴集》讀書筆記(七)

一節歷史掌故、一個宗教寓言、一篇小說

//這篇文章分析了來自佛教中《生經》、希羅多德著《歷史》和邦戴羅的《短篇小說集》中的三則故事。這三則故事在細節和敘述方式處有不同,但總的來說是一回事,都是講述一個作惡多端的壞人最後竟成為駙馬爺,身居高位的故事。

  • 在人文科學裡,歷史也許是最早爭取有「科學性」的一門,輕視或無視個人在歷史上的左右的的理論(transpersonal or impersonal theories of history)已成今天的主流,史學家都只探找歷史演變的「規律」、「模式」(pattern)或「韻節」(rhythm)了。要是現在的文人肯承認興趣局限於掌故,他多少得陪著笑臉,帶些自卑的語氣。不過,假如他說自己專為看故事才去讀宗教經典,他一定理直氣壯,對宗教學家甚至信徒都不會心虛道歉。這種分別對待的態度很可以測驗當代學術里的「輿論氣候」(climate of opinion)。(P.164-P.165)

//這可以稱作「唯物史觀」。然而近代歷史學也有「語言轉向」,聚焦於歷史的敘述模式和真實性,也的確存在對於歷史學的使命的探討。想聽故事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narrative is not just an academic subject. There is a basic human drive to hear and tell stories. (Literary Thoery, Culler)它是人類的一種基本慾望。

  • 海涅把希羅多德的記載隨意改編,邦戴羅把白描的簡筆畫點染成著色的工筆畫,但對原來的故事線(story line)還是貼得緊緊的。(P.177)

//Literary Theory:敘述的理論假設存在一個結構層面——我們常說的「情節」,這個結構層面獨立於任何一種語言或表現手法之外(The theory of narrative postulates the existence of a level of structure – what we generally call 『plot』 – independent of any particular language or representational medium.)。

  • 有不少古代和近代的作品,讀者對它們只能起厭倦的感覺,不敢做厭倦的表示。(P.178)
  • 整部《生經》使我們想起一個戲班子,今天扮演張生、鶯鶯、孫飛虎、鄭恆,明天扮演寶玉、黛玉、薛蟠、賈環,實際上換湯不換藥,老是那幾名生、旦、凈、丑。(P.178)
  • 情節愈繁,上場人愈多,時間愈拖拉,故事就步伐愈鬆懈,結構愈不幹凈利落,漏洞也愈大。中世紀哲學家講思想方法,提出過一條削繁求簡的原則,就是傳稱的「奧卡姆的剃刀」(Occams razor)。對於故事的橫生枝節,這個原則也用得上。

//西方戲劇結構有一種三一律(classical unities), 只允許有一個的故事線索,發生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天,即24小時,必須只有一個地點。這麼說來雖然流於死板,卻也不無道理。


終於《七綴集》的七篇讀書筆記算是完成了。回想一下寫這幾篇筆記的動機,除了受錢鍾書先生在文中展現出的超凡洞見,以及學貫中西的旁徵博引所吸引之外,也有一些我個人的因素:在人生面臨壓力、挫折的時候,閱讀和寫作也不失為一種寄託。書中有一篇《詩可以怨》,我想我也從寫作和摘抄中獲得了排遣和補償,從精神的愉悅和成就感中短暫地超越了現實。當然,藉此機會,受著錢先生文中觀點的啟發,很多我之前思考過,卻還不成形的想法也一併整理,很多之前看到,但失之於零散的「理論的根苗」也獲得了生根的沃土。這是另一重知識上的收穫。對於這些筆記可能的讀者而言,我希望它們也能起到錢先生在《林紓的翻譯》中提到的「誘」的作用,若是能把更多的人帶向原作《七綴集》,讓更多地人能欣賞其中的妙處,那就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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