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動物身上進行藥物試驗，或許並沒有那麼可靠

如果你同意加入一場臨床試驗，科學家們也許會給你許多先前所做的動物實驗數據，來表明這個藥物基本上是有效的。畢竟，數據可靠，研發人員們也不會誘騙你參與一場害人又傷財的研究。

但是，一項最新的研究表明，再可靠的動物數據也許依然不值得信任。當研究人員要證明他們研發的新藥物，值得承擔風險來進行下一步臨床試驗時，會向管理機構和倫理審查委員會遞交一個「調查員手冊」（Investigator brochure）。但是問題是，這個手冊缺少關鍵性的能證明動物實驗效能的數據。效能是一種醫療干預措施產生療效的能力，通常需要隨機對照試驗，和現有的干預措施進行對比而獲得。而在動物模型上進行的藥物試驗缺少這一環節，從而無法證明其藥物和現有藥物相比，到能帶來有多大的改善。

「這值得引起大家的警惕」，國立神經和中風研究所的研究質量主管 Shai Silberberg 評價到。這個結果表明了「負責批准臨床試驗的人，事實上沒有得到決策所需要的關鍵信息。」

在過去的幾年來，不斷的有研究表明大多動物實驗缺少嚴謹性，比如很多試驗為了得到可觀的數據，故意不規避偏差；而發表數據時也拖泥帶水，缺少大量細節信息。該研究小組仔細的研究了藥物研發人員們提供的動物數據後，也發現了大量相似的問題。但就是這些有缺陷的數據直接決定了藥物能否進行下一步的臨床試驗，而這些無意義的臨床試驗往往會耗費幾百萬美元。

調查員手冊，是機構審查委員會（IRBs，負責批准藥物臨床試驗的組織）唯一的評價指標。IRBs 負責的範圍，也包含著 FDA 等機構提交的申請。調查員手冊包括藥物的毒理學、藥理學和動物安全性研究的信息，後者用於確定特定療法可能給人類帶來的潛在風險；還包括了在動物模型中進行的療效研究，以證明療法對人類的潛在益處。

調查員手冊並非公開發布的文件，但是德國漢諾威大學醫學院的 Daniel Strech 教授帶領他的隊伍向德國的 IRB 要到了這些文件，前提是他們需要簽署一項協議，並保證其研究成果並不會影響到研發背後的贊助者、研究人員和具體藥物。

圖 | 這項新研究有助於解釋為什麼在動物實驗中獲得的大量結果不會在人體試驗中出現

三個 IRB 的主席同意合作，給了研究人員們 109 份調查員手冊，時間自 2010 年到 2016 年。合計起來，這些手冊一共提供了 708 項動物研究。研究人員們閱讀了所有的文件，評估這些文件中是否含有合適的實驗組與對照組，動物樣本的數量是否具有統計學意義等；他們還查了這些研究是否在同行評審雜誌中發表。

最終，研究小組們發現，89% 的動物實驗根本沒有發表，使得 IRBs 無法知道相關領域的專家們是否認可這些試驗。此外，只有不到 5% 的資料包含了是否使用了諸如實驗組隨機化等偏倚減少方法的重要信息，這意味著研究沒有規避偏見（或者為了保持數據的簡潔性，負責人員並沒有在小冊子中說明這些措施）。

最後，有 82% 的文件只說明了正面的結果，因為贊助者們並不願意看到干預措施背後的負面影響。可是要知道，即便是再有價值的藥物，也會因劑量太低、或者服藥時間不理想，而伴隨著副作用。不過 Silberberg 並不對這個結果表示意外，因為「如果研究結果並非正面的，研究人員們也不會拿到 IRBs 中去審核下一步臨床試驗。」

對於以上結果，Strech 非常驚訝於相關審查機構的人員們能在現有糟糕風氣下「安然處之」。「為什麼沒有人抱怨這個現象？」他不解道。

Spencer Hey，哈佛大學生物倫理中心的一位研究員表示同意。她說，「如果現有的調查員手冊不足以提供充分的信息來讓審核者做出負責任的決策，那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Hey 也並沒有參與這項研究，但是他曾和論文中兩名研究人員一起完成了博士後培訓。

雖然研究小組們得到的文件都來自於德國的 IRB，但是他們認為這種現象在美國和歐洲都廣泛的存在。

FDA 拒絕發表評論。其發言人表示，機構「不對任何具體的研究發表評論，但是會秉持著以保護公共健康為目標的原則，對整體的證據進行評估，以更好地了解現存的問題。」

Strech 說，目前並不清楚為什麼調查員手冊經常缺少數據，一些公司可能因為擔心競爭而更願意將其信息保密，或者他們可能認為動物療效研究對於大多數 IRB 成員（很多為非科學家）來說過於複雜以至於無法決策。而 IRBs 也許會認為，當贊助商要投資一項藥物臨床試驗時，他們不會徹底的分析整個動物實驗，而更加想看到直接的結果；而且畢竟，即使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一項結果為陽性的試驗也更能討得股東的歡心。

Strech 說他計劃聯繫管理機構，製藥公司和臨床研究人員，開始討論如何改進調查員小冊子。他表示，如果有些研究因為其需要保密而不能進行同行評審，那麼至少 IRB 成員應該接受更好的培訓來評估他們。

英國愛丁堡大學神經病學家 Malcolm Macleod 說，這項新研究有助於解釋為什麼在動物實驗中獲得如此多的結果不會在人體試驗中出現。事實上，只有不到 10％至 15％的臨床試驗是成功的。「如果我們想在各種疾病的新型治療方法上實現飛躍，那麼首先，我們需要做的是改進臨床前研究的設計，實施和研究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