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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過清庭

鹿過清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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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決定了嗎?要知道,你只剩最後一天了。」我望著身旁耄耋之年的老人。光冒失地撞進深林,霎時間被枝葉絞得支離破碎,傾灑在老人的銀髮上,熠熠生輝。老人的眼睛雖已渾濁,但瞳孔中依然泛著清澈的光。透過那雙眸。我彷彿又看到了往日的那個少年。他的頭髮是雲,眼睛是水晶,指甲是琺琅,他的名字叫鹿,他的笑容像雨。

鹿,從北方而來的流浪者。他從不思考什麼人海茫茫,也不顧慮那些有朝一日。他像一譚水,也像一片雲。他知道自己會再變成雨,又再變回一片雲。鹿只知道流浪,從世界起點,走到生命盡頭。

有一天,他路過了坐在樹樁上的少女。黑髮如瀑,長長的劉海卻將像眼睛淹沒。眼睛可不是這麼浪費的。鹿心想,一邊將吉他上的金色變調夾取下為少女夾起劉海,於是少女便有了眼睛,宛若星辰。鹿當然知道少女是誰,來到這片土地前就聽說過少女的傳說:坐在樹樁上的少女清庭,有著一億次的生命,卻不會存在一秒鐘的記憶。什麼時候人類害怕睡覺,她才會害怕死亡。

不知為何,從鹿看見少女眼睛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一定要留給清庭一秒鐘的記憶,一秒就夠了。

「你好。」鹿沖著清庭笑道,明眸澈齒。

「你好。」清庭微微抬頭看了鹿一眼,語氣有些冷漠,「你流浪嗎?」

「當然!一直都在流浪。」鹿顯得十分自豪。

就這樣,他與少女聊了起來,喋喋不休地講述他一路流浪的奇趣見聞:長著兩顆頭卻不停吵架的鴕鳥,又會說話又會寫詩的長頸鹿,還有立志成為天下最厲害廚師的巫婆……不知不覺中,落日隱匿住自己的最後一點輪廓,飛霞與晚照如暈染在宣紙上的顏料,淋漓盡致地蔓延舒展,鋪滿天際,終而傾斜而下,在鹿和清庭的臉上烙上斑駁光影。鹿趁著這天地交融之際對著落霞彈起了吉他。

從路過清庭的這一天開始,鹿就在這片深林再未離去。他和清庭每天做著相同的自我介紹,講述著他以前的流浪故事,但在清庭看來,每天都是新的流浪者。流光暗逝,落水成池,吉他的弦已斷,故事也早已說完。還好,鹿還在。可清庭卻仍然沒有任何記得他的痕迹,每次見面時眼神都閃著陌生的警覺。

終於,鹿迎來了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還是那樣一個晚照肆意揮灑的黃昏,天與地通過這旖旎的霞光達成一種最舒適的狀態,若即若離,似分似合。

「你好。」鹿努力擠出微笑,臉上的道道皺紋擠在了一起,像是乾枯的樹皮。

「你好。」清庭還是一如初見時的少女模樣。

「……」

「你流浪嗎?」清庭的問題一如既往。

「以前是,現在不了。」鹿的聲音難掩的失落,他再也無法流浪了。

「這樣啊,那麼……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人,他的頭髮是雲,眼睛是水晶,指甲是琺琅……」清庭抬頭望著鹿,一雙眼睛,宛若星辰。

最後一次,好像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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