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第緒語與意第緒語文學
這是我去年暑假的一次學術講稿的一部分,大概講述了何為意第緒語以及現代意第緒語文學的發端,在之後的專欄文章里,我會更加詳細地介紹現代猶太文學。(題圖為1978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意第緒語作家艾·辛格的華沙意第緒語作家協會會員證,現存於波蘭華沙POLIN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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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講座很有意義,因為2015、2016、2017年分別是三位經典意第緒語作家去世100周年紀念——2015年是Itskhok Leybush Peretz,2016年是Sholem Aleichem,2017年,也就是今年是Mendele Moykher Sforim,我會在後面講到這三位作家。而正是這三位文學大師使一種日常的、生活化的甚至被人瞧不起的語言變成一種能夠書寫世界級文學的語言。
而且,在這一百年的時間裡,意第緒語的世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最大的影響應該就是大屠殺。據統計,在二戰以前,全世界有超過1000萬講意第緒語的猶太人,但在二戰之後,講意第緒語的人數只剩300多萬了。除去二戰中的大屠殺,還有其他的事件,比如說移民——移民去他國的人都講當地的語言,比如說去以色列的講希伯來語,去美國的講英語了等。還有就是在二戰之後,留在蘇聯的猶太人因為斯大林的大清洗運動,也死傷慘重,留在蘇聯境內的猶太人也不再講意第緒語了。而時代變遷肯定會表現在文學當中,意第緒語文學也在大環境下經歷了掙扎與困苦,最終在消亡中走向重生。所以,今天我們就來在這樣一個歷史背景下去回顧這一百多年的現代意第緒語小說的恐懼與希望。
當然,講到現在你們肯定會問,什麼是意第緒語(英語Yiddish)?在這裡,我先就意第緒語語言本身向大家介紹一二,之後我則會從猶太語言的角度切入,來講述這種語言的文化方面。
首先,意第緒語是歐洲、尤其是東歐阿什卡那茲猶太人的語言。一般來說,從公元70年猶太人從巴勒斯坦地區大流散開始,猶太人就可以根據所處的地理位置的不同被分為不同的種類,人數最多的有兩類:一是地中海沿岸的賽法迪(Sephardi)猶太人和歐洲,尤其是東歐的阿什卡那茲(Ashkenazi)猶太人。阿什卡納茲(Ashkenaz)在意第緒語里指Medieval Germany,也就是說,意第緒語其實是起源於中世紀的日耳曼地區。根據Lily Khan的說法,公元1000年左右,講羅曼語的猶太人從現在的法國和義大利遷徙到中歐說中古德語(Medieval Germany)的地區,結合了當地語言和猶太人用於宗教祈禱和學習的希伯來—阿拉米語,形成了最早的意第緒語。也就是說,意第緒語總體來說是一種日耳曼語——根據Uriel Weinreich的研究,意第緒語和現代德語共同起源於中古德語——Uriel Weinreich是著名的語言學家,來自立陶宛後來移民美國,生活在紐約;他在23歲時撰寫了第一本意第緒語學習教材,叫College Yiddish,這本教材1949年出版,直到今天美國各個大學的意第緒語專業和其他語言教學機構還在用這本教材;同時,他在移民美國之後,在哥倫比亞大學創立了北美第一個意第緒語專業,就是我現在所在的專業。
說回我們剛才說到的話題,意第緒語總體來說和現代德語很像,其語法框架和70%左右的辭彙和現代德語基本一樣,比如說德語的我是ich,意第緒語的我是ikh,發音略有不同,但大體還是相同的。
但值得注意的是,德語是用拉丁字母寫的,但意第緒語因為受到希伯來—阿拉米語的影響,所以它是用希伯來語字母寫的,但拼寫規則和希伯來語完全不同;但又因為希伯來語是從右向左書寫的,所以意第緒語的書寫也是從右向左的。比如說(在黑板上隨便寫一句意第緒語:??? ???? ???????; ????? ????????),等等。在意第緒語中,大概有25%的辭彙和語法是來自希伯來語,尤其是和猶太宗教節日律法相關的辭彙都是用希伯來語詞代替日耳曼語詞,比如說節日德語是fest,但是在意第緒語里,節日是???????,這個詞在希伯來語里意思是好日子,但在意第緒語里意思就是節日。同時,意第緒語雖然從希伯來語選詞,但同樣的詞的發音在現代希伯來語里和意第緒語里非常不同,比如說剛才那個???????,希伯來語里發的是yom-tov,意第緒語里是yon-tev。這其實是受到阿什卡納茲猶太人和Sepharadic猶太人之間關於讀希伯來語口音不一樣的問題,我們就不再這裡講了。
而第三個對意第緒語產生重要影響的語言是斯拉夫語系的語言,比如說俄語、烏克蘭語、波蘭語等等。自第一次十字軍東征開始,歐洲的反猶浪潮就不斷驅趕著猶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遷徙,在公元10世紀之後的幾百年里,歐洲的阿什卡納茲猶太人從中歐和西歐慢慢遷徙到東歐,波蘭首都華沙在二戰以前有全世界最大的猶太社區。這種遷徙活動也帶來了語言上的變化,即在意第緒語中參雜了斯拉夫語的語法和辭彙,其中最常見的一個例子是:
????? ????????/ ????? ??? ????????
這裡面的zhe就是來自俄語,表示語氣和強調。以及意第緒語里一套動詞是來自斯拉夫語和希伯來語,在語法上被稱為第二類動詞,這類動詞的變位和來自日耳曼語的第一類動詞變位不一樣。(變位我們在這裡就不細講了,非常複雜的一套系統)
總而言之,意第緒語雖然用希伯來語字母從右向左書寫,但它是一門日耳曼語,它的基本語法和70%左右的辭彙是德語的,但它同時也受到來自閃米特語族的希伯來—阿拉米語和後來猶太人聚居地的當地的斯拉夫語的影響,閃米特語辭彙大概佔25%,斯拉夫語辭彙大概佔5%。所以說,這是一門具有很強烈的混合特徵的語言,而這種雜糅的語言特點在歐洲上千年反猶的歷史背景下使得歐洲人和猶太人自己曾經對這門語言一度失去信心,認為它是一門bastard language,是一門zhargon(黑話),不是一門真正的語言,沒有語法,而且也不能創造高級和精緻的文學。
講到這兒,我們可以從猶太語言的角度去分析意第緒語的文化屬性,而正是這種文化屬性使得意第緒語及其文學文化的發展獨樹一幟。當然,因為意第緒語文學發展的歷史錯綜複雜,今天在有限的時間裡只能講其中具有轉折意義的幾個點,然後通過這幾個點來勾連成一條意第緒語文學發展的主線。如果大家對這方面內容感興趣的話,推薦大家去看一本名叫The Rise of Modern Yiddish Culture的一本書,作者叫David Fishman,我在哥大聽過他的課。這是一本條理非常清楚並且史料也很精確詳盡的一本書,國圖就有。
回歸正題。在講到意第緒語的文化屬性之前,我們先要明確一個概念,就是猶太語言。提到猶太語言,大家可能最先想到的是現在以色列說的現代希伯來語——誠然,由本·耶胡達於20世紀初在古代希伯來語基礎上復興的現代希伯來語是猶太語言;但又因為猶太人大流散的歷史,歷史上的猶太語言有很多種——這些語言的共同特點就是用希伯來—阿拉米語字母記錄的當地語言。比如說從公元8世紀開始到1492年,猶太人生活在阿拉伯人統治的伊比利亞半島南部,當時他們就創造了猶太—阿拉伯語(Judeo-Arab),而用這種猶太—阿拉伯語,猶太學者寫出了燦爛的詩篇以及重要的宗教經典,比如邁蒙尼德的《迷途指津》。而之後生活在地中海沿岸、尤其是伊比利亞半島的猶太人又結合當地語言,創造了拉迪諾語,拉迪諾語同意第緒語一樣,基本而言是用希伯來語字母所寫的西班牙語,可以算作Judeo-Spanish。但是,這些語言都是猶太人用於日常生活的語言,而當他們進行宗教活動或者祈禱時,他們基本上用希伯來語,偶爾會用阿拉米語,但只限於非常難的宗教經典。所以,這些語言在猶太生活中的具體用途聲稱了一個對語言的價值判斷體系——在這個體系中,希伯來—阿拉米語為最高,而意第緒語則在次於希伯來—阿拉米語的位置。而至於當地的非猶太人所說的語言,其實在19世紀到20世紀初的猶太人的生活中並沒有佔有很重要的作用。要理解當地語言在猶太人生活中的作用,就需要了解當時東歐猶太人的生活環境。
在大屠殺之前,大部分歐洲猶太人生活在兩種地方——一種是猶太人占多數的東歐小鎮,這種小鎮在意第緒語里有一個專有名詞,shtetl,複數形式是shtetlekh;而另外一種則是在大城市裡、相對封閉的Jewish quarter,也有一個詞來形容這個地方,可能比shtetl更加有名一點,這就是ghetto,漢語有時候把這個詞音譯做「格托」。相對於其他歐洲人來說,猶太人生活在一個相對閉塞、保守的同質世界當中,這也就決定了意第緒語文學所表現的、大部分是這樣一個對於歐洲文化和文學來說、相對異域的猶太世界。這個世界出現在很多意第緒語作家的作品中,其中一個代表作就是我事先發下去的、艾薩克·辛格的《傻瓜吉姆佩爾》。
所以,在18世紀末的猶太啟蒙運動,希伯來語叫haskalah,之前,很少有人能夠講希伯來語或者意第緒語之外的語言,而少數能夠講這種語言的人基本上是女人——因為一般來說,在猶太家庭里,理想情況是男人研習宗教經典而女人養家糊口同外界交流,所以因為有時候需要和非猶太人交換一些商品貨物,一般來說女人的語言能力都要比家裡的男人好一些。而這種情況被作家們發現,比如說剛才提到的Mendele Moykher Sforim,在他的中篇小說,The Brief Travels of Benjamin the Third中描寫了一對類似於堂吉訶德和桑丘·潘沙關係的旅伴——Benjamine和Sendrel——這兩個猶太人想要離開閉塞的猶太小鎮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他們就出發了。雖然兩個人都是男人,但是Sendrel顯然是具有女性特徵的,他不僅性格優柔寡斷,並且,作者著力刻畫了他傑出的語言能力:Benjamine出了小鎮就沒有辦法同當地的農民交流,但是Sendrel卻可以用俄語、烏克蘭語等和人順利交流、解決問題。從這裡可以看到猶太人對他們聚居地語言的運用情況。
說回到剛才的話題。雖然從猶太人的價值判斷上來看,希伯來—阿拉米語是高於意第緒語的,但是總體來說,因為這兩種(或者三種,但懂得阿拉米語的猶太人占極少數)在猶太人生活中的用途不同,所以基本也是共生的狀態。但是,但是隨著19世紀中葉的猶太啟蒙運動的興起(猶太啟蒙運動是haskalah,希伯來語是?????),這些猶太啟蒙主義者(maskil,?????)因為前面提到的意第緒語本身的雜糅性和在價值判斷上低於希伯來—阿拉米語這兩個特點,使得意第緒語在後來的猶太啟蒙主義者眼中,就成了一種非常令人鄙視的、代表著猶太人受人欺負凌辱的現在、且不能創造高級文化和文學的語言,而且同樣也是女人和沒有文化的男人講的語言——因為有文化的男人都懂希伯來語。所以,在這些人看來,意第緒語是一門應該被消滅的語言,在封閉的shtetl或者ghetto中的猶太人應該與周圍的歐洲人相接觸,學習他們的語言、文化、技術等等,所以他們希望在語言方面能夠建立一種雙語體系,既在大流散中的猶太人應該講兩種語言,一種是希伯來語,代表了他們光輝璀璨的古代文明和高度發達的宗教—律法體系,另外一種則是當地的、非猶太人講的語言,比如說德語或俄語,以便學習西方先進的文明。
但顯然,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不是那麼盡如人意,猶太啟蒙主義者一直想消滅的意第緒語其實是東歐大部分猶太人的母語。幻燈片上是一組數據:
As late as 1897, 97 percent of the 5.3 million Jews in the Russian Empire claimed Yiddish as their mother tongue, and only 26 percent of them claimed to be literate in Russian. — David Fishman, The Rise of Modern Yiddish Culture (Pittsburgh: 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 2005), 6.
當時生活在沙俄境內的97%的猶太人都是講意第緒語的,並且略懂俄語的只佔26%,而且在這97%的人當中,很多人可能是只懂意第緒語的。所以,啟蒙主義者的設想在短期內根本沒辦法實現。
而這樣龐大的人口數量當然會促進意第緒語讀物的消費。自從16世紀希伯來語印刷術被發明以來,歐洲猶太人對意第緒語讀物,尤其是宗教類讀物的需求有增無減。對於很多女性來說,儘管她們可能會當地語言,但是在宗教方面——因為她們沒有機會學習希伯來語,所以只能用意第緒語祈禱。於是這種專門為女人和沒有系統受過希伯來語訓練的男人寫的意第緒語宗教書籍特別受歡迎,比如說Jacob ben Isaac Ashkenazi為女人們寫的、解釋摩西五經的宗教書Tse』enah ure』enah是至今為止最受歡迎的意第緒語讀物。
The name derives from a verse of the Song of Songs that begins Tz?ēnhā ur?enhā b?not Tziyyon (??????? ?????????? ??????? ???????, "Go forth and see, O ye daughters of Zion", (Song 3:11). The nature of the source of the name indicates that the book was intended for women, who would have been less versed than men in Hebrew, the Jewish liturgical language. The title page of the Basel edition of 1622 acknowledged the books sources as including the earlier popularizer Rashi (1040–1105) and the 13th century exegeses of Bahya ben Asher, as well as Talmudic sources
再就是隨著18世紀下半葉開始的猶太哈希德主義的興起——所謂哈希德主義是與傳統的拉比猶太教不同的一種猶太教神秘主義派別:拉比猶太教重視宗教精英在解釋經典方面的作用,但哈希德主義則認為任何人都可以通過冥想、唱歌、追隨拉比等活動與上帝溝通。而追隨拉比活動中的一個重要環節就是講故事。這些拉比講的故事被他的信徒們用意第緒語記錄下來——這些記錄雖然在宗教上不被認為是經典,但卻成為了近代意第緒語小說的起源。
我們再說回到猶太啟蒙運動同意第緒語文學。在哈希德拉比故事的啟發和引導下,如果說啟蒙主義者想把他們的觀念傳達給更多的人,他們則需要用這些人能夠看懂聽懂的語言去表述他們的觀點,而在當時的情況下,意第緒語是他們唯一的選擇,儘管他們非常鄙視這種語言。最初,也就是1840-1850年間,在他們之間只有Isaac Meir Dik用意第緒語寫諷刺小說去諷刺固守猶太傳統的人,但到了1860年間,這群猶太啟蒙主義者則開始印刷了第一份意第緒語報紙——報紙的名字叫Kol Mevaser,其實是希伯來語名,意思是「高呼」(heralding voice)。kol Mevaser於1862年到1875年在俄國的敖德薩印刷,裡面不僅向生活封閉的猶太人講述外面的世界,更重要的是,上面開始有計劃地刊登意第緒語短篇小說以及連載意第緒語長篇小說,這裡面就包括三大意第緒語經典作家之一、被人許為現代意第緒語文學之祖父的Mendele Moykher Sforim的作品,Der Kleyne mentshele,英語是The Little Man。這是在意第緒語文學上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因為這篇小說向猶太啟蒙主義者們證明了,用意第緒語也可以寫出精美、有深度思想和可閱讀性的文學作品。
之後,Kol Mevaser的創始人,Alexander Zederbaum從1881年開始創辦了另外一份意第緒語報紙,Yidishes Folksblat (Jewish People』s Paper)。這份報紙延續了kol Mevaser的刊登小說的特點,並且刊登了另外一位經典作家Sholem Aleichem的作品。這更加堅定了一些猶太知識分子對於意第緒語的信心。
再後來,1888到1889年,一群以Sholem Aleichem為首的猶太知識分子開始為意第緒語文學編寫年鑒,並於這兩年編撰了di yidishe folksbibliotek (The Jewish People』s library)。在這兩本年鑒中,不僅有Mendele Sforim和Sholem Aleichem的作品,還包括從未出現在意第緒語文學中的文學體裁——詩歌,以及一些猶太作家還未被翻譯成意第緒語的作品,比如第三位意第緒語經典作家I.L. Peretz的作品——他最初是用希伯來語進行寫作的。而這兩本年鑒向讀者們傳達了一個信念,就是
Yiddish could be the language of literature of artistic value, while remaining at the same time accessible to 「the people」.David Fishman, The Rise of Modern Yiddish Culture (Pittsburgh: 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 2005), 11.
在這之後,不僅其他猶太知識分子,如I.L.Peretz也開始搞意第緒語文學年鑒,猶太知識分子界對意第緒語的評價也有所提升——它不再是一門zhargon,黑話,而是成為了一種具有創造文化和文學潛質的語言。於是,從1890年代開始,作家們便不再把意第緒語稱為zhargon,而是以Yiddish稱之。
而之後出現的猶太錫安運動(Zionism)和社會主義運動(Socialism)同樣出於宣傳自己政治主張的目的,通過報紙和雜誌間接地推廣了意第緒語文學和文化,使得意第緒語文學讀物的消費在1905年左右達到了一個高潮。
Publication of Yiddish books and periodicals increased dramatically. When Sholem Aleichem compiled a list of Yiddish books printed in the Russian Empire in 1888, he recorded 78 titles. Twenty-four years later, in 1912, an analogous list prepared by Moshe Shalit consisted of 407 titles. In 1888, there was only one Yiddish periodical in all of Russia; in 1912 there were forty periodicals, including seven daily newspapers. David Fishman, The Rise of Modern Yiddish Culture (Pittsburgh: University of Pittsburgh Press, 2005), 12.
在此期間,阿什卡納茲猶太人對意第緒語文學的熱情空前高漲,並湧現出了很多位傑出的意第緒語作家。比如,我們今天要講的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的兄長,Israel Joshua Singer。他出生於1893年,於1934年移民美國,而他在美國寫的《阿什卡納茲兄弟》一書被認為是用意第緒語寫的、最偉大的俄國小說。
The vast horizons of the New World suited him very well, and the first novel he published in America, The Brothers Ashkenazi, reflects the sense of expansiveness. Its ambition and range were unprecedented in Yiddish literature— how exhilaratingly impudent to pull even Czar Nicholas II into its pages, rendering his embarrassing inanities in the language of the despised Jews— and it called forth comparison to Tolstoy. The critic Joseph Epstein has wittily described it as the greatest Russian novel ever written in Yiddish. Translated into English and published by Knopf in 1936, it went to the top of the New York Times best seller list, lingering there together with Margaret Mitchell』s Gone with the Wind. I.J.Singer』s reputation had reached its zenith, and fans began to fantasize that the committee in Stockholm might cast its gaze on this Yiddish writer, who had made good on the Haskalah』s dream of cross-pollination between Jewish and secular cultures. — Rebecca Newberger Goldstein, Foreword to The Brothers Ashkenazi (New York: Other Press, 2010), xi.
從以上這段話中可知,到了20世紀三十年代,意第緒語文學已經發展得非常成熟了,並且有了可以與用當地主流語言抗衡的能力:伊斯雷爾·辛格的《阿什卡納茲兄弟》可以與托爾斯泰的小說媲美,並且登上了《紐約時報》暢銷書榜單。但是,能夠在二戰之前就移民到美國的意第緒語作家並不佔多數,所以,一場戰爭徹底扭轉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意第緒語文學繁榮的場面,使其徹底墮入深淵。據統計,在二戰之前,全世界講意第緒語的猶太人超過一千萬,而之後則不足四百萬;曾經繁榮的華沙意第緒語作家協會在戰後活著的會員不到10人。也就是說,二戰中,被德國納粹殘忍殺害的猶太人,大部分都是講意第緒語的阿什卡納茲猶太人。
但還是要說一句題外話,雖然二戰之後講意第緒語的人銳減到三百多萬,並且人數呈逐年遞減趨勢,但是現在世界上還是有人在講意第緒語:一部分是信仰正統猶太教的人,他們依然用希伯來語祈禱用意第緒語進行日常生活交流,這些人現在生活在紐約曼哈頓下城、布魯克林、以色列耶路撒冷和特拉維夫的一些正統猶太教社區以及歐洲一些地方,意第緒語是他們的母語,比如哥大上學期就臨時僱用了一個叫Alyssa Masor的老師來管理系裡的意第緒語教學,她就是來自布魯克林的意第緒語為母語的人。而另外一些人,並不信正統猶太教但卻因為家族傳統或者一些其他原因而學了意第緒語並把意第緒語當作第一語言的,也可以算是Yiddish Speakers,而這些人是同意第緒語世俗文化,比如說今天要講到的小說,或者意第緒語歌曲等相連。
但是,儘管有些國家,比如Bosnia,Ukraine,Herzegowina,把意第緒語作為官方語言,但是作為世界上唯一的猶太國家的以色列並沒有把意第緒語作為其官方語言,並且在以上國家裡,講意第緒語的人也非常非常少,所以可以說,這是一門沒有國家的語言。正如1978年諾貝爾獎獲獎者艾薩克·巴什維斯·辛格所說:「意第緒語是一種流亡的語言,沒有國土,沒有邊界,沒有政府扶持,沒有任何關於武器彈藥、軍事演習、戰術等方面的字眼,一門非猶太人和得到了解放的猶太人都瞧不起的語言。事實上,大凡世傳之偉大宗教,必為猶太居住區里講意第緒語的人們身體力行,常年不輟。在最真切的意義上,他們是聖書的子民……」在這裡,顯然,一是辛格對意第緒語的看法是來自於啟蒙主義者。但同時,也正是因為意第緒語在歷史上不斷受人鄙視並且在近代經歷了一次近乎消亡的災難,也可以看作一種對猶太人的象徵。而在猶太人和意第緒語都經歷了大屠殺之後的時代里,作為用這種語言並且僅用這種語言寫作的作家是如何看待這種語言、用這種語言寫成的文學及自己作為意第緒語作家的這個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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