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暇想錄

如果你想要見識春天的嫵媚,那必先經歷冬天的冷酷;如果你並無意見識春天的嫵媚,可你依然躲避不了冬天的冷酷。忘了這是誰說的,然而現在並不重要了。

「不是我上周說的嗎?」款爺哈著一口白氣說道。

要說在什麼時候最抵觸上學,那大概就是在冬季了;要說什麼時候的床最粘人,那一定是冬天的被窩。並不能說是我意志力不堅定,只是這不可抗力實在太過強大。穿衣加洗漱用4分鐘,只是早晨排毒需要10分鐘,6點45分出門,要在7點前踏進教室門,是一個不小的挑戰。款爺曾計算過他大致勻速走路到學校的時間,從右腳踏出家門到左腳收進教室及抬頭望牆上石英鐘那一刻,大約是13分鐘。而我家到款爺家的路程按款爺的腳速來算,大約是8分鐘,那麼以款爺的速度是需要21分鐘,按保守估計,我需要將款爺的21分鐘變成我的14分鐘。所以我是跑著去的。

大偉曾說過,奔跑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可是對在寒風中飛奔的我來說,是沉痛的。看來冬天除了抵觸上學,還應該抵觸跑步。

我是在學校門口那個廣場的一個早餐檔遇到款爺的,當時我看到款爺的時候,顧不得冷風灌入口鼻,更是加快了速度往學校大門奔去。在3班和4班之間有個傳言,早上上學在路上遇到款爺的話,離遲到就不遠了。

最後我不僅沒有加快速度跑掉,反而是停下來了,不是因為款爺喊了「我今天早了10分鐘的」那一句,更不是因為他手裡多買的那杯熱氣騰騰的豆漿,只是我跑累了。

款爺說:「放心,肯定不會遲到。」

款爺說的話只能信一半,要是在平時,我只相信他的前四個字,後四個字我是不會信的。

不過這次我看了眼手錶,發現離7點鐘還有6分鐘,足夠準時到達教室,並且就算在走廊看一眼對面教學樓的初中小學妹再進教室也完全沒問題。

人的莫名自信有時來自對時間掌控的自以為是,結果往往是被意外狠狠地扇掉了自信,只剩莫名。

老校區的樓梯很窄,窄得只能夠兩個人並排。我和款爺正好趕上了上樓梯的高峰期,恰好被堵在了最後,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只能慢慢地跟著蠕動前行。

倒霉就像個調皮的孩子,儘管你很小心地躲避著,可他還是撞到了你的懷裡。因為這如龜速一般的上樓速度,我和款爺竟硬生生地被遲到了。

「你說現在的這些學生啊!」

款爺揮著掃把,揚起一大陣落葉。

由於遲到了將近5分鐘,而且還很有運氣地碰到了班主任巡察,老鄒作為我的班主任和款爺的英語任課老師,直截了當地給我們判了刑。

「樓下那個花圃的落葉有點多了,該掃一掃了。你們倆放學去清理下吧。」

款爺繼續著他的念叨,「任遠你看看,這些人啊,要上課的時候走得比蛞蝓還慢,一挪一挪地。一放學,就跑得跟狗一樣快!」

原來這個花圃是八個人打掃的,3班和4班各出四個人,但現在就我和款爺兩個人了。我想原本今天打掃花圃的八個同學應該感謝我和款爺,或者更恰當地說,應該感謝今早在樓梯把我和款爺堵在最後的那些同學。感謝是可以有的,但最好別列出名單,我覺得款爺應該會蠻想弄到那名單的。

花圃靠著的教學樓牆壁上掛了個播音喇叭,每逢放學時段,也就是五點三十分到六點的那段時間,會播放校園廣播。平時我們是不會刻意去聽的,對其有的印象就是會放一些流行歌曲。記得有一周的一天里放了首《橘子汽水》,而後停播了一周,接著重新開播後的歌曲或是英文的,或是積極勵志的,偶爾也有紅歌與民謠。

仔細聽廣播才知道,那個男播音自稱波波。款爺說這名字一聽就像是個胖子。

「吐字還算清楚,聲音還算可以,像那麼回事。」

款爺說他對那個女播音感興趣,名叫敏敏,聲音甜美。

「應該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我挺想告訴款爺,一般聲音甜美與外表可愛能集於一體的情況不多,就像美貌與智慧並存,也只是存在於少數。但我轉念一想,款爺其實應該都懂,只是暫時地麻痹了自己,強迫自己去幻想。

「接下來呢,讓我們聽一首高三某班同學點的歌曲,同時呢也是我很喜歡的歌曲——五月天的如煙。」

我敢肯定這不是我第一次聽到五月天的歌曲,卻是我第一次完整地聽完整首五月天的歌曲。而如煙這首從頭到尾幾乎無重複一句歌詞,如詩一般的歌曲,讓我記住了這個名字——五月天。

我說:「這首歌挺好聽的,沒想到這兩貨還挺有品味的。」

「是點歌的人有品味好吧。」款爺回道。

為什麼打掃花圃的落葉要八個人,我和款爺深深體會到了這樣安排的用意。樹葉掃成堆不難,麻煩的是要把樹葉都裝起來,然後提到垃圾場倒了。

「我們一人一筐,倒起來應該方便點。」我向款爺提議道。

然而垃圾場也不近,一筐樹葉也不輕,人手也不夠。

「我擦,大偉快來幫忙啊!老師說你今天不掃就得掃一星期了!」

剛訓練完的大偉正和一個女生有說有笑地從花圃中間的小徑走過,被眼尖的款爺看見後直接開口叫住了。

大偉無奈只能揮揮手與那女生說明天見了。

「黃弘毅,我去你大爺的!」

款爺賤賤地笑了笑,「是不是哥們啊,你看我們倆還處於水深火熱呢,是不是得幫這把。」

「擦,也不看情況就喊我。」

「沒事,該是你的才會是你的,」款爺拍了拍大偉的肩膀,但是因為身高差距,顯得有點滑稽,「晚飯我包了好吧。」

有了大偉的加入確實快了不少,不過等把樹葉都倒完後天色已經相當暗了。

「走走走,吃飯去。這一到晚上又變冷了。」

「款爺你的外套借我,你比任遠多肉,應該沒那麼怕冷。」

大偉訓練完沒有回教室拿外套,穿著單衣的他只好向款爺借外套。

「我裡面只有一件啊,借你了我穿什麼。借任遠的,任遠裡面穿了毛衣。」

冬天傍晚的校道燈光昏暗,三個人緊緊抱著胳膊在冷風中前行。一陣陣寒風吹過,掀起了我額前的劉海並成功使我打了個寒顫。

那一顫讓我的腦海突然翻騰了一下,我不禁就想到了古代的人作詩作詞,不乏有對春天的讚美與喜愛,及對春天到來的期盼與愉悅之情。或借物抒情,或寓情於景。相較之下,夏與秋就少了,對冬有好感的詩詞更不多見。那麼,我覺得可以說,古人也不喜歡冬天。更進一步地說,從古至今,人類對冬的好感幾乎沒有。

「我擦,太冷了!我們跑起來吧,就要到了!」

款爺吼了一聲,率先跑了起來。

大偉一聽要跑,裹緊了我借他的那件薄外套,一陣風的功夫,就跑到了款爺的前面。

「哇喔!你們快點,我先去啦!」

看著大偉那樣子,我感覺到自己腦海剛剛的那一翻騰,一剎那就轉為風平浪靜。那是一次毫無意義的翻騰,這是我腦子裡那一刻最後的想法。

我趕忙起步跟上了款爺的步伐,在他驚異的眼神下說了一句話。

「明天我得穿四件了大概。」

在我可以記事的印象中,冬天都是忽然到來的。可能是一天,甚至是一夜的時間,就能從秋天轉變成冬天,讓人措手不及。可在我努力地從腦海的記憶中回溯著以往經歷的寒冬降臨,發現從秋到冬的變換還是有預兆的。

下雨天是我又愛又恨的。可真說愛也談不上,只能說喜歡吧,還要看時間場合程度心情。要是放假在家,又沒有出門的打算,下的雨又淅瀝瀝的,溫柔地像個女子浣紗,恰好心情還不錯,這時看著雨發獃一個多小時也幹得出來。恨的當然就是要上學時大雨瓢潑,去學校的路上是最艱辛的。而我從以往對冬的記憶中得到,下雨就是那個預兆。有時是一夜雨,第二天一早起床就發現天氣變涼了;有時是連續不斷地下三四天小雨,天氣就不斷地變冷,一直到雨停,就完成了秋到冬的過渡。

冬天最舒服的時候大概就是洗熱水澡,躺在溫暖的被窩,要是在學校的話,那就是曬課間操的太陽。

對我們高三畢業班的人來說,課間操是個浪費時間的事。不過校長的意思是勞逸結合,適當運動,放鬆心情。九點半的課間操,只要是晴天,通常都伴隨著暖和的陽光,故此我們也樂意集體到操場上晒晒太陽。

做操不是重點,操後校長講話更加不關心。我們享受的既不是過程,也不是結果,而是做操前在陽光下閑談的時刻。

操場和外面街道有一道柵欄隔著,但卻絲毫不影響外邊的店鋪把生意做進學校。每逢課間操集合準備時間,就有一大群學生隔著鐵柵欄買各種零食早餐。

「有沒有感覺今天的太陽比較暖和,哧溜~哧溜~」大偉端著一碗面含糊不清地說道。

款爺把手伸了過來,順走我幾塊鍋巴,「確實暖和多了,你看女生今天穿得也少了。」

站在鐵柵欄邊吃東西的幾乎都是男生,因為這個位置可以把整個操場盡收眼底。女生分成一簇一簇的,男生可以一邊欣賞著各級各班的女生,一邊吃著早餐。

女生聚在一起會談論什麼我並不清楚,款爺說大概會是這樣的吧。

「你這衣服好看,哪買的?」

「你弄了頭髮是嗎?哪家做的?我早就想了~」

「呀!昨天的節目看了嗎?......好帥啊~」

「學得還挺像回事。」大偉給出了他對款爺演技的評價。

我倒是覺得款爺雖沒有完全說對,但肯定有一部分的女生群是談論這些的。男生聚在一起能談論的不多,無非是女生,遊戲,女生,遊戲.....

不過我們已經相當長時間沒有討論過遊戲的話題了,大概羽毛球和乒乓球已經暫時取代了遊戲在我們日常生活中的地位。唯有女生是不變的話題。

「任遠你看,十一點鐘方向!」三叔突然拍了我一下。

以我對三叔的了解,會用幾點鐘方向來指明方位的對象,必然是一個活物,而且很大可能是一個女的。

「怎麼了?」我不耐煩地向那個方向看去,「是哪個不幸的女孩又被你盯上了。」

話剛一出口我就暗叫要糟,那個女孩在我轉過身來時,已經到了我跟前了。

「什麼誰又被盯上啦?」女孩面露不善地問道。

「沒有,三叔說他最近學習開小差,被班主任盯上了。」

「真的嗎?」楊瑩瑩懷疑地看著我。

「當然,我不騙你的。」我無視了三叔對我豎起的兩根中指。

「你找我什麼事?」此時轉移話題是最好的做法。

楊瑩瑩有些顧忌地看了看款爺大偉他們,「課間操完了後再跟你說,你別那麼快回教室就行。」說完轉身一溜煙就跑了。

雖然我知道用「一溜煙」來形容一個女生跑路不妥的,不過我覺著當時腦子裡的塵土飛揚就是楊瑩瑩跑出來的。

大偉他們調侃嬉笑夠了就回教室去了,留我一個人坐在操場邊的石墩上。我很喜歡操場邊的石墩,特別是我經常坐的那個,是個發獃的好去處。不過現在已經沒有多少發獃的時間了,記得好像已有很長時間沒來過這裡坐在這個石墩上了,大概是冬天,天氣冷了,石墩坐著太涼了。

我記得自己曾坐在這個石墩上做下很多次如果實施將會改變現今的決定,然而我想得太多,腦子總是不安生,攪得好似一鍋爛糊,除了學習的確用功了點,其他的一件都沒開始,有些甚至都忘了。

正當我仰頭望著藍天白雲,打算再醞釀出一個決定的時候,發現有人站在我身後伏頭看著我。

「大早上的怎麼會有那麼亮的兩顆星星啊。」

楊瑩瑩還配合地眨了眨眼。

「還挺閃的呢。」

「你在幹嘛呢,思考人生嗎?」

「不是啊,」我揉了揉眼睛,「在看星星啊。」

不知是否雙眼對視讓眼睛產生了疲憊感,還是星星太耀眼了。

「神經啊你。」

要是楊瑩瑩平時這麼說我,我免不了要貧幾句嘴,必是要說回去才罷休。可這次我居然無動於衷地受下了。

「咦?你今天那麼好脾氣的,說你神經都不反駁一下。」

我也不明白怎麼今天就任她說了,大概是因為今天她說我神經的語氣和平時不一樣吧。

「快說什麼事。待會要上課了。」

楊瑩瑩把手背在後面,一步步走到我旁邊的石墩坐下,「不急,還有時間呢。」

「嘶,好涼啊!」

剛碰到石墩,楊瑩瑩就咻地站了起來。

「這麼冷你也坐得住。」一雙明眸緊緊地照射著我,看來是怪到我頭上來了。

「把你校服給我。」一隻手不客氣地伸到了我面前。

「你竟然......」

學校賣的冬裝校服很薄,秋天穿穿還行,到了冬天只能套在外面,裡面得自己穿多一件厚的外套。

「你竟然要把我的校服當坐墊?這是不可以的!校服是神聖的,是一個學生......」

「又貧嘴,給不給?」

這是一次短暫的交談,時長大約是7分鐘。交談雙方分別是坐在冰涼石墩上的我和坐在有校服墊著的冰涼石墩上的楊瑩瑩。談論的話題略顯無趣,但是卻確立了乙方須無條件服從甲方提出的要求,這可以說是一場從一開始就從待遇方面決定了結果的雙方會談。

校運會是每年一度的盛事。在寒冬臘月的某一周末,凜冽的寒風並不能吹熄同學們心中燃燒的激情,大家在這一刻暫時忘卻了學習的繁重,摒棄了同學之間的隔閡,一起攜手參與,為班集體爭光!

「扯淡吧。」大偉面露苦笑地看著桌上堆疊的各科卷子。

「還說趁著校運會給我們放鬆調整呢。」

「的確給了兩天時間給你放鬆啊,但沒說練習量不加啊。」

這次校運會對畢業班的我們來說是沒有關係的,我們不參加,但也上不了課,所以就當給我們自習兩天。

以往的校運會,開幕式一結束,我們要麼回教室或到兵乓球室打牌,要麼就溜出學校上網,最有益身心的就是到球場打打羽毛球。

今年我們也是選擇了有益身心的打球。在款爺的號召下,小肥大偉三叔積極響應,這是人最齊的一次線下活動了,除了我。

款爺:「任遠不用你了耶,剛好四個人夠雙打。」

小肥:「你在的話還得輪流挺麻煩的。」

大偉:「去瀟洒吧,不用管我們了。」

三叔:「玩得開心喔。」

我:「......」

那天楊瑩瑩要跟我說的就是:讓我陪她看校運會。

校運會有什麼好看的嘛,我是這樣想的,當然我也這樣說了。

「你不看是要去上網嗎?」

當然不是了,我其實只是想和款爺他們打球而已。

「那你今天跟著我看,明天和他們打球。」

那不行,我們可是計劃好明天做卷子。

「上午跟我看校運會,下午打球,明天學習。行了吧。」

唔,聽起來還有得商量,我再考慮.....

「那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楊瑩瑩兩手一拍,興奮地一把抓住我的衣袖就拽著走。

校運會賽事現場遍布整個田徑場,操場和足球草場,來來往往的人穿梭其中,伴隨著激昂的賽事解說廣播,呈現出一派熱鬧非凡的盛事景象。

「那裡呢是跳遠比賽,另一邊是跳高的,啊!我們去看扔鉛球吧!」

周圍很是喧鬧,但楊瑩瑩說了什麼我都聽得到。她沒有回頭,就一直拽著我的衣袖,一邊說一邊走,在一個地方停留時間不超過三分鐘。

我突然感覺到,周圍的嘈雜隔在了另一個空間,那些聲音似乎在屏障之外,屏障內只有楊瑩瑩的絮絮叨叨。

我任由她拉著我走,抬起頭望著天空,十點多的陽光很暖了,也有些許刺眼了。不知覺在我腦子裡忽地湧出了要做某種決定的衝動。

「劉任遠,走快點,你佔道了。」

楊瑩瑩用力拉了我一把,將差點迷幻在陽光碎艷下的我驚醒,趕緊走快了幾步。回頭一看,正好幾個身影掠過。

「嘿,你要的雪碧。」

我接過大偉遞到面前的雪碧,擰開蓋子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忍不住打了個嗝。

「款爺你怎麼那麼愛喝可樂?」

款爺接過可樂,也學我咕咚咕咚幾口,打了個更大的嗝。

「打嗝的感覺爽快。尤其是喝了可樂後打的嗝。」

大偉不喜歡喝碳酸飲料,平時打完球或是訓練完都是喝果汁。

「好熱。」

大偉把球拍放下,和我們坐在同一階梯上。

「今天的廣播怎麼沒動靜啦。」款爺望了一眼球場邊一棟宿舍樓牆沿掛著的擴音器。

「停啦。」大偉也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倒是沒跟我和款爺一樣打嗝。

「上周就停啦。」

「上周?上周什麼時候?」款爺不解地問,「上周不是還聽著的嘛。」

「上周三停的吧,就是你們倆被罰掃第二天我記得。」

款爺沉默了,大偉見他不再問也不再說話。三個人突然就安靜了,只余我咕咚咕咚喝雪碧的聲音,我一口氣把剩下的都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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