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斬件》1.1 學而時習之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論語》是儒家學說的奠基典籍，也是國人學習傳統文化必讀之書，兩千多年來，一直潛移默化影響著國人的道德觀念和行為習慣，時至今日，仍被大多國人視為修身齊家治天下的不二寶典。

《論語》開篇三句話：「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幾乎所有識字的國人，都耳熟能詳。然而，我竟未見著過可以信服的白話註解。

人教版的教材這樣註解：孔子說，學習知識並且時常地複習，不也是很快樂嗎？有志同道合的人從遠方來，不也是很快樂嗎？人家不了解我，我也不怨怒，不也是一個有德的君子嗎？

其它常見的註解有：孔子說，「經常學習，不也喜悅嗎？遠方來了朋友，不也快樂嗎？得不到理解而不怨恨，不也是君子嗎？

或有：先生說，學能時時反覆習之，我心不很覺欣暢嗎？有許多朋友從遠而來，我心不很感快樂嗎？別人不知道我，我心不存些微怫鬱不歡之意，不真是一位修養有成德的君子嗎？……

這些註解皆似通非通，頗不能令人信服。

南懷瑾老先生曾這樣吐槽：當年被老師和家長逼著讀書，情形真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苦乎」！

南懷瑾老先生名氣甚大，世人尊之為「南師」或「國學大師」，他不遺餘力的宣揚儒學等中國傳統文化，因而惹了一些非議，說他結集出版的《論語別裁》等儒學書籍頗有謬誤，論學術水平那是遠算不上大師的。我是覺得，南老先生在學問方面確實存在瑕疵，然而他人情練達，在儒學及傳統文化的傳播推廣方面，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和作用，遠超那些「躲進小樓成一統」的所謂大師。

儒學跟佛道的清凈無為不一樣，是一種積極入世的學問。兩千多年前，孔子帶著一眾弟子，以五十六的高齡奔波於春秋列國，碌碌一十四年，就是在推廣儒家學說，他希望能夠得到權貴的支持和重用，以禮法來規範社會的行為準則，提高人們的道德情操，建立一個「仁者愛人、克已復禮」的大同世界。

故而，在身體力行積極傳揚儒學這方面，南老先生深得孔子精神，稱之為大師絕不為過。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學到的知識能夠有機會運用，這不是很讓人喜悅嗎？

學：有獲得知識、掌握的知識、有系統的知識等意思，此處解作獲得並掌握知識。

習：有練習、熟悉、習慣、實踐等意思，此處解作應用實踐。

說：悅的通假字，高興、愉快的意思。

需要注意的是，此處的「學」和「習」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學是辛苦修鍊以獲得和掌握知識，習是愉悅運用掌握了的知識。

俗話說得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苦是學的常態和主旋律，人上人之樂，是習產生的。譬如說，考試名列前茅，成為人人敬仰的學霸；身懷超強技能，在職場上前途光明美好……這些因為「習」而產生的「樂」，是建立在苦學的基礎上。

努力學並且常常複習，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種痛苦的磨練，故而不能解作喜悅或快樂。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志同道合的人慕名從遠方來拜訪，還有比這更能讓人快樂的嗎？

朋：在甲骨文時期，朋是用來形容群鳥聚在一起的情形，當時是以貝作為貨幣單位的，美麗的貝串在一起，頗有群鳥相聚的既視感，因此又把朋用作貨幣單位，《詩經》中有雲，「既見君子，錫我百朋」，百朋就是指很多錢財。商周以後，開始出現傳授學業的私塾，學子們湊到一起上課的情形，也頗類群鳥相聚的情形，於是一起學習的學子也稱之為朋。著名的古代政治辭彙「朋黨」，其實指的是同學會。在古文當中，朋和友的指向是不一樣的，朋是指同學，友是指有交情的人。此外，朋還有相聚在一起的意思，譬如朋比為奸。

樂：音lè，有心甘情願、歡喜愉快、歡笑等意思，此處解作歡喜愉快。

此句的意思承接上一句，因為能夠學以致用，所以得以一展抱負，很快變得聞名遐邇，遠方的同學（引申為志同道合的人）聽聞了我的名聲，特地遠道前來拜會，這令我感到很愉快和滿足。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身懷才學卻不被認可，也不去計較生氣，這不正是君子需要恪守的道德規範嗎？

人不知：別人不了解或不知道自己。知，含明了、知道、學識等意思，此處解作明了、知道。

慍：含怒，生氣。

君子：原指君王之子，後被孔子定義為儒家理想化的人格，特指具備極高道德情操的人。君子的詞義複雜，此處不展開闡述。

此處承接一二句的文意，進行轉折式的闡述。身懷才學，卻找不到可供運用施展之地，處於不被認可的人生逆境，也不去怨恨什麼，保持內心平和，這種為人處世態度和道德涵養，正是君子必須要具備的品德。

鑒於此，我作注釋如下。

孔子說：能夠學有所用，這不是很讓人喜悅嗎？志同道合的人慕名從遠方來拜訪，這不是很令人快樂嗎？身懷才學卻不被認可，也不去計較生氣，這不正是君子需要具備的道德涵養嗎？

（文：伍一 圖：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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