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忠

一、

一筆一划無比清晰的字,最能困擾人。

它驚心動魄地浮在記憶上方,人們卻只能眼睜睜望著它意義徹底地崩解。

我沒想過這樣的錯亂能出現在書本之外。

每天早晨醒來,我的大腦仍總在沉睡,我不斷地打量四周,努力喚起睡前的記憶,往往過了片刻才能意識到自己在哪兒。

熟悉的吊燈,熟悉的烤漆門,熟悉的柔軟觸感,我確實躺在自己熟悉的被窩裡。

可我總感到說不出的陌生和怪異。

這種情況已經出現了太久,幾天,幾周,幾月,我深陷在這泥潭中。

二、

我照常起身洗漱,電動牙刷在口中嗡嗡作響,我的頭也在嗡嗡作響。

梳妝鏡從中間碎成兩半,蛛網般的裂痕擴散在整個鏡面,支離的光線已經無法照清我的樣貌,幾塊鏡片搖晃落在洗浴台的陶瓷面盆里。

我想不起什麼時候它成了這樣,為什麼成了這樣,我也沒有心思拾起那些碎片,我依稀記得,昨天的我也沒有這樣做。

我也像昨天一樣,盯著咖啡機發獃,等它磨出一杯咖啡,再端著它坐到沙發上。

電視一直開著,屏幕上同樣有張蛛網,白線或粗或細橫豎呈在屏幕上,電視里的一切都被染成怪誕的粉色。

「著名藝人陸薛現在仍不知所蹤,警方開始介入調查。」

「著名藝人陸薛現在仍不知所蹤,警方開始介入調查。」

「著名藝人陸薛現在仍......」

啊!陸薛,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慾念之火!

但不是我的罪惡。

我是殺了一個人,我殺了他,那個男人。

無論是誰主動向我詢問,我都會這樣回答。

可我怎麼可能會殺死我最愛的少年!

我殺的,只是角落裡散發惡臭的,不時呻吟的,痛苦扭曲的,一團只能呼吸的爛肉。

我的陸爺,我的薛哥哥,我的愛人,他只是失蹤了,他消失在了這骯髒世界,他這樣的天使,一定是回到他本屬於的天堂了。

電視仍然循環放著這簡單的一句播報。

是這樣的,真的是這樣,真的是這樣啊!

我的煩悶此刻達到了頂峰。

我將手機徑直砸向電視,一聲轟鳴下,玻璃不斷碎裂,噼里啪啦全散落在地上。

電視由怪誕的粉變為持續閃爍的白光,白光消失又出現,緊迫而壓抑。

我再也無法安坐,我奔向冰箱,打開側門,對著那個男人大聲吼叫。

他沉默著,他的頭靜靜安置在冰箱最上層,眼角的血冰渣明滅閃動。

三、

我終是安靜下來,我撫摸著陸薛的右手,左手指尖擦過他每一根手指。

愛人的手是完美的,白皙,修長,蔥根白玉。它讓我想起他本人的模樣。

乾淨的氣質,天賜的陽光,純正的善良。

尤其是他的雙眼,永遠攬著清澈的月光。

我的愛從眼裡緩緩溢出,瀰漫了整間屋子。

我散發的淫蕩氣味曾經瀰漫在另一間屋子。

褪下內褲的我被他死死抵在床上,擺出令我羞澀至死的姿勢。

我沒想過自己能夠與偶像私會,一起晚餐,一同電影。

他戴著口罩,頂著帽子,但一身的夏裝仍能讓我一眼即會,他就是陸薛啊!

在清涼的夜,他的手撫上了我的臀,指引著我向酒店走去。

我準備了整套的內衣,私處也噴上了些許香水,只因我聽過一個傳聞,他與粉絲有不可告人的曖昧。

我不信,可我仍不爭氣地這樣做了,我厭惡傳聞中的他,但也默默期許,希望他就是這樣混賬。

可他真就是個混蛋。

我赤身裸體躺在他的懷裡,興奮和悲傷交織成難言的不堪,我不想成為隨隨便便的粉絲炮友。

我哭著告訴他,自己曾為了他在網上與人撕罵,曾拿出自己全部的積蓄買水軍為他撐腰。

我真的好愛好愛他。

他微笑地看著我,吻上我的額頭,雙手不斷摸索。

就是這隻手,曾給了我無限的快樂,我的臉因回憶發著燒。

可現在它正慢慢軟下去,手腕截面上化去的冰血漬滴在沙發上,我即使不舍,也只能送它回到冰箱里。

四、

腹中的飢餓逐漸加強,我從一無所有的精神世界裡恢復,四肢微微有些發酸,我支起身體,準備給自己找些吃的。

電視屏幕的碎片仍躺在地上,我的拖鞋鞋底太薄,走過它時總感覺有些硌刺,為了不受傷,我開了掃地機器人。

它在一旁木楞地幹活,我拔掉了電視電源,結束了惱人的滋滋聲。

電視旁平躺著一塊平板,上面仍在播放我截取的新聞片段。

一周前,我用線連接平板和電視,用音箱和電視屏二十四小時不斷地播放那個新聞片段。

我的意志太薄弱了,我需要有人提醒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這樣下去我會自殺的,這樣下去自殺會成為我唯一的出路。

那個男人的頭和手即使是放在零下二十四度的冷凍室,也在腐爛,也會消解。

令我恐懼的紫青色在一周前就在那個男人臉上慢慢點著擴散。

我的愛人附著在這個男人上的相似之處正在瓦解,而愛人的模樣也在這個男人肉體崩壞的時間裡逐漸離我而去。

我嘗試控制自己,遠離冰箱,遠離那個男人的頭顱,那個男人的手,遠離一切病態的行為,停止親吻他冰冷的唇吧!

我掐紫了自己的大腿,卻只創造出了滑向病態深淵的一點點不適。

每一次的墮落,都讓我對愛人的記憶減弱一步。

最後,記憶只會剩下腐爛的肉體,只會剩下有著萬千蛆蟲蠕扭攢爬的他的頭顱。

我怎麼能接受這些,我不可能接受,我會選擇死亡。

思考再三,只有坐牢才能拯救我,我需要去自首。

五、

啊!陸薛!我的生命異光!我的愛欲淫火!我最真實的罪惡啊!

我在一次次高潮顫抖中,明白了我再也離不開你,我在步入一切終極美好的片刻,明白自己已經墮入了最恐慌的恐慌,最大的不幸最大的心魔在不自覺中布滿了我的血管,侵佔了我的內臟,管制了我的大腦,也支配了我的身體。

所以,在我剁下你右手的時候,我無怨無悔。

你痛苦地蜷縮在床上,直罵我婊子。

我是個婊子,你不知道?我選擇跟你上床的時候,你沒有想明白嗎?

沒有看出我的貪慾嗎?沒有瞥見我深深的畸形的愛嗎?

你看不見的,你是看不見的,所以你告訴我,你的確逼迫過前女友墮胎。

你還笑著告訴我,就算是這樣,用錢封住她口的時候,她仍然說自己深愛你,希望得到你的愛。

你在哈哈大笑。

你怎麼愚蠢成了這樣,我的少年啊,可你本就應該這樣天真才是。

但你還是太聰明了,你以為我會因為知曉了你的秘密而對你忠貞不渝,對你的坦誠而感恩戴德。

你真的錯了。

你之後便會認為我是個瘋子。

但此時我知道,我是你的死忠,一個忠貞不渝的你的愛人。

六、

我吃下一點白飯,實在沒什麼胃口,就又躺回了床上。

冬季寒冷的空氣在外呼嘯,冷氣從縫隙鑽進我的房間,鑽進我的被窩,被子冰涼的觸感讓我牙齒打顫,我的骨頭開始發涼。

我躺在這兒思考,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現陸薛不是那個男人,又或是那個男人不是我的陸薛的。

只能怪那陣能凋零萬物的秋風。

那夜,他到了我家裡,笑眯眯拿出一盒嶄新的安全套,他說,我們今天努力用完它哦。

我來不及回應便沉浸在他的熱吻中,伏在了他的胯下。

快感至始至終都是激烈無比的,我情不自禁地呻吟,我的臀附和他的節奏前後送著。

兩周前,他告訴了我真相,他那個墮胎的前女友是存在的。

天,我曾經辱罵過那個女人,罵她想出名,罵她不要臉,罵她公交車,我還僱傭了幾萬水軍辱罵不間斷地罵。

我都做了什麼啊!

而他約炮的傳聞,我自己成了鐵證,我又該怎麼洗刷。

我怎麼能接受我崇拜的陽光少年時這個面目,他的傳聞都是真的,他的緋聞都是實的。

我的心本已發涼,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他有個金主?我無法相信這件事不是真的了。

在我的絕望中,他達到了第二次高潮。

他側身摟著我,手在我的腰上慢慢摩挲。

我強顏歡笑,你知道是誰幫你把網路上關於墮胎的消息全部刪掉的嗎?你的公關真的這麼厲害嗎?

他詫異地看著我,直說謝謝。

我萬念俱灰,眼淚直直地淌。你真的有個老女人作金主!

我的少年啊......

我無法安眠,只能聽著窗外的海浪聲。和白天不同,夜晚的海浪聲總是有層隔閡擋著,忽遠忽近,在最底層嘩嘩作響。

陸薛,那個男人背對著我沉沉睡著。

海浪聲和雨聲一樣,總能使人睡得安詳。

我起身,揀了把刀又回來,坐在床邊,仔細瞻仰我的少年,他的身體從窗透進的月光下,顯得格外高雅聖潔,我的心更加灰暗了。

最後我選擇剁下他的手。

他痛苦的樣子令我更加痛苦,我甘願忍受他的尖叫,他的怒吼。

他說,趕緊叫救護車。他說,他要將我殺掉。

救護車?救護車會帶走他,不久後他就會重新回到那個老女人懷抱里去!

這可不行,我的少年。

我舉起床頭柜上的煙灰缸,砸向他的太陽穴。

一切都安靜了。

我再怎麼回憶,我也記不得我是怎樣處理他的屍體的,我換好鮮血淋漓的床單後,睡了一個好覺,做了許多好夢。

現在的我也閉上了眼,我相信這會是個好覺,我也會做許許多多的好夢。

七、

公安局裡歡呼雀躍。

「破案了,真破案了!」

「那幫子記者的鳥嘴總算能堵住了。快,去把門口那些粉絲和記者全趕走,不走的就拘留!」

「嫌疑人?她被我們帶回來了,到處找不到她,原來是躲到海邊一個別墅里去了。那房子在她女兒名下,就一直沒往那裡去。」

一個年輕警察小心地詢問:「真是外面說的那樣?」

「話別到處往外捅,但就是這麼回事兒!」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女兒還很喜歡這個陸薛,結果就這麼死了,我女兒估計要鬧一陣了。」一個謝頂的警察不斷地把資料從一個桌子搬到另一個桌子上。

「現場實在太噁心了,冰箱里只有他一顆頭和一雙手,剩下的不知道被什麼東西絞碎了沖馬桶里了,馬桶還堵著,老王還在現場那邊拆馬桶呢。」

「這富婆好好地包養著小白臉,怎麼突然把他殺了啊?」

「具體的不清楚,但是那個女人肯定是瘋了。我們抓到她的時候她還在睡覺,房間里可到處都是血啊。而且你們猜猜她蓋的是什麼?陸薛從胸到肚子的那一整塊皮!老李現在正送那女人去醫院檢查,檢查結果出來了再說。」

「來幾個人跟我一起去現場,還有工作要做!」

八、

我終於被抓了,一切又恢復了原樣,事物又一次在我眼裡有了親切感和熟悉感。

一個小警察剛剛對我說,等會要送我去法院宣判。

宣判啊,應該是死刑吧?

我對坐在我床頭的陸薛笑了笑,他正用少年獨有的靦腆回望我。

我的少年啊,你又回來啦。

沒有前女友,沒有約炮,沒有金主,原原本本純凈無比的少年啊。

我邁著輕鬆的步子穿過走廊,走過大門,來到一輛警車前,我身邊的警察還很紳士地幫我開了車門,在我即將跨入車內的一剎那,世界不可挽回地徹底崩解了。

「怎麼了?」小警察立馬發現了她的異狀。

她僵直在車門旁,眼睛鎖在了車的後視鏡。

小警察默默地背手握住警棍。

「快攔住她!」頭髮斑白的老警察經驗豐富,瞬間想到了什麼。

五六個警察呈扇形站在她的背後拉扯她。

她竟能抵抗住這合股的力量,死死抱住後視鏡,頭不停地撞擊鏡面。

雪像燒盡的灰漫天而下。

她嚎啕,扭曲的樣子成了蛆蟲。

作者:在迷茫後我還是選擇將這些文章留下來,可能它們並不優秀,畢竟脫胎於自己,我還是不捨得就這樣將它們刪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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