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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歪與小白

阿歪與小白

凌晨十二點,我接到了阿歪的電話。

「睡了沒,出來喝酒。」

「你丫的是不是有病,這麼晚了,喝你媽個臭嗨。」我把他毫不留情地一頓臭罵,「地方定哪兒?」

阿歪跟我從穿開襠褲就廝混在一起,直達現今,我們依舊是可以同穿一條內褲的朋友,我了解他甚至超過我自己。

「棠下,xxx。」

我到xxx的時候,阿歪已經點好了菜,他一邊嗑著毛豆花生一邊在炭火爐子上烤著五花肉。時不時有肉上的油落進紅色的杠碳上,滋滋濺起黃色的火光,像是蘸了氯化鈉在酒精燈上燃燒的鐵絲。桌子上放了十來瓶起開的百威,瓶口冒著絲絲白氣,顯然剛打開。

我跟他打招呼:「傻逼怎麼這麼晚了想請我喝酒。」阿歪並沒有說要請我喝酒,這是我從大學心理課堂上學來的招數,科學很偉大,阿歪經常被我套路買酒。

阿歪說;「沒啥事兒,就是想找你嘮嘮,吹吹水聊聊天,看看妹子談談人生。」他給我兩都滿上一杯,自己仰起頭咕嚕一聲,一杯啤酒全部下肚。這廝在東北混了四年大學,酒量沒有長進喝酒的氣勢倒是漲了。

他跟我不斷地碰杯,桌子上地酒一瓶一瓶地往地上倒,我當然不會信他「沒啥事兒」的屁話,只是不想費心思去誆他,我也知道多喝幾瓶他的話自然就出來了。果然,桌上的瓶子全部空了之後他開口了。

「我跟小白分手了。」

阿歪跟小白是我最看好的一對,他兩人在一起五年了。我一直以為有一天會當他們的證婚人,甚至我想過證婚詞:

「人窮盡一生就是為了追求另一個人類共度一生,

因為每一個單獨的生命可以不無聊卻無法有趣,

亞當尋找肋骨,皮褲眷戀腰帶。

我見證了你們,像是見證了億萬光年的星光,

祝福你,我的老夥計,有情人終成眷屬。」

現在他們分手了,我成了準備好諾獎發言的村上村樹。我感到心裡有點堵,愛情啊,易見紅顏俏,難見白頭人。我想喝一杯酒靜靜,平復一下心情。

「服務員,再上一打百威。」

阿歪跟小白是在高中結束的時候在一起的,那時候正是情侶分手,勞燕分飛的時候。夜裡下著小雨,阿歪打著傘跟小白在濱河路上瞎逛,終於在兩人第三次經過路口香樟樹的時候,阿歪開口了。

「小白,我們在一起吧。」阿歪丟掉傘,摟著小白,把她瘦小的身子融進懷裡,把唇印在小白的唇上,像是星光親吻山河。

他們在一起了。

我問阿歪:「你兩不是挺好的么,上回一起吃飯的時候她還給你剝蝦,你還給她擦嘴角的油呢。一把一把的狗糧往我臉上呼。」

夜裡的羊城依舊燥熱難耐,阿歪把剛上的冰鎮啤酒貼在額頭前,他頭埋得很低,我看不見他是不是在偷偷掉眼淚。這時候半老徐娘風味猶存的老闆娘端上了韭菜跟羊腰子,我說:「你不用補了,給我吧,晚飯打遊戲忘記吃了,現在賊餓,你先說說你兩咋回事。」

「昨天上班,跟客戶扯了一天的皮,客戶還給我投訴了。下班之後,我栽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她發微信我沒有回,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睡了兩個點,趕忙過去,地鐵上發現她最後一條消息是五分鐘前發的『你九點之前還沒有過來,就不用來了』。我看手機,發現已經九點半了。」阿歪一邊喝酒一邊瓮聲瓮氣地說。

「就因為這?你個傻逼不常說女孩子是要哄的么。」我真想一瓶酒敲在這個傻逼的頭上。

阿歪跟小白的愛情從伊始就是坎坷,倘若為這就分手,我為他們不值,對不起曾經的堅持。

阿歪一向是個自視甚高的人,他跟小白說,咱們去北大吧,一起。小白是學美術,阿歪學文化。小白在千里之外的畫室里熬夜到三四點畫人像描素描,阿歪在三十多度的教室受力分析有機合成。高考結束,兩人雙雙落榜,阿歪拿著某二本的錄取通知書在夜裡輾轉反側,想自己想小白想人生想夢想。小白髮信息說,我準備復讀一年,相較於未來的漫長歲月,一年實在算不上什麼。開學的時候,兩人一起出現在了補習班。阿歪笑著跟小白說,「家裡拗不過,只能來了。」

也許只有我知道,其實家裡沒有一個人支持他重來的。人生夢想不過是年少時候自己一廂情願的發情,平平淡淡才是真。親戚給他舉例子,你看你年薪千萬的表哥不就是個初中生么,同樣混的風生水起。學歷不重要,能力才是最重要的。阿歪一邊說您說得對,一邊準備復讀的書跟行李。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阿歪一個人跳上遠行的大巴,他不知道人生在那一刻開始了完全不同的軌跡。

我跟阿歪再碰了一杯酒,「當初你不是鐵了心要跟她在一起的么,沒回信息你兩就分手了?你丫的有病吧。」

「我到了她家,她一句話也沒有說,我抱她她躲開,我親她她把我的臉掰開,我道歉她不說話,我祈求她轉身進屋。她躺在床上,我在地毯上坐著,我道歉過祈求過差點哭了,她還是一句話沒有。最後我我說,分手算了。」我看見阿歪的眼裡泛著啤酒一樣的黃光,「我有時候挺討厭自己的,我不想再一遍遍挽回了,我累了。」

阿歪說自己像個乞丐。

我看著阿歪,他猥瑣地把頭埋在桌子上想到他當年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樣子,覺得有些難過。兩人復讀一年後,小白真的去了清華,阿歪跟隨她報了附近城市的一個末流985。人世間的事情總是如此不如意,但是生活還的繼續。阿歪拉著小白在未名湖從太陽在頭頂一直溜達到太陽落山,兩人接連吃了兩頓紫荊食堂的香鍋後,終於挽回了哭的梨花帶雨的小白。兩年後,小白簽到了羊城,阿歪也屁顛顛地投羊城的公司。

如果人生就是不斷地做出選擇,並開往不同的旅程,那麼阿歪曾經為小白做出過最重要的決定。報志願,找工作。

我驚訝於男人跟女人在愛情面前不同的表達方式,阿歪對偉大愛情的表達是為她做出人生的重大選擇,小白則不同,她更渴望一路上的相伴。小白曾經告訴過阿歪,異地的時候看到街上的情侶都會嫉妒,她知道這樣不好,卻還是忍不住想憑啥自己這麼好身邊卻連個拉手的人都沒有。小白最想要的是跟阿歪一起旅行,路上一起做飯吃。小白想跟阿歪歷經人世繁華,而不是看旋轉木馬。

酒一直喝到後半夜,我不知道男人是喝酒後才開始叨逼叨,還是想叨逼叨才選擇喝酒。阿歪一邊把酒往嘴裡灌,一邊跟我傾訴。從兩人相遇相知想愛,一直聊到相殺分手。人世間的苦難並不相通,我覺得他太能叨叨了,只能一杯一杯地給他倒酒。在阿歪眼裡,我不善言辭,是個優秀的聽眾。阿歪說他的青春就這樣一去不復返了,他的初吻初夜初戀在他祈求了小白三回後全部成了今夜的酒,流進胃裡排到下水道里匯到珠江里,最後奔向遙遠的大海。

阿歪說他親吻小白的時候有雨飄在他們的唇上,他咂摸過是青春里懵懂的酒,他身體顫慄然後醉去。阿歪說大學第一次送小白回學校後他點燃了大學的第一根煙,他記得他把小白摟在懷裡,小白像是瘦小的奶貓,他想緊緊地護住,最終卻不得不放開。阿歪說跟小白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時候看到最濃郁的藍色,有汽笛嗚嗚嗚傳來,有海鷗掠過,有陽光千里灑在心上。阿歪說有一回爬山兩人下山的時候竟然迷路了,在太陽要落山的時候終於找到了回去的路,那時候天色漸暗,他把緊緊摟著小白,不遠處有湖,湖裡泛著深藍幽暗的波光,跟天色練成一片,野鴨從蘆葦叢里飛起,在湖面迴旋,遠處的天邊有從山下透出的紅光,雲朵是波浪一樣的褶皺,阿歪說那是他見過最美麗的晚霞。

羊城夜裡的風依舊帶著炙熱的氣息,風湧進眼裡,我看到阿歪紅了眼眶。

阿歪告訴我,沒有無疾而終的愛情,每一個破裂的紐帶背後都有承載了超過彈性性變的重量。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灌最人的最後一杯酒,尿不盡的最後一滴尿。他跟小白也是如此,兩人對彼此的每一次失望,每一次埋怨,每一次吵鬧都悄悄在兩人的紐帶上落下微小且永久的裂痕,有朝一日,一個輕微的敲打就讓這紐帶徹底裂開。

愛情啊,最後還是敗給了現實。

阿歪說,我要是富二代就好了,可以馬上娶她,可以買一棟大房子,可以跟她去旅行去北極看熊去南極數企鵝,可以有數不清的時間跟她膩在一起。好像很多問題都可以用錢來解決,如果解決不了那就加點錢。

那夜裡的最後,啤酒瓶子散落了一地,阿歪好像終於哭出了聲,「小白我祝福你,後面一切順利,但永遠不要幸福,至於我,前程似錦,孤獨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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