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與手術刀

05-14

今天跟一個以前的北大的好朋友吃飯，她是學軟體專業的，現在交了個男朋友，許久未見，因此假期約出來互相認識下。

酒過三巡，茶過五味，忽然聊起來這對情侶是怎麼認識的。女友人說是聽了他的課，原來他還是一位先生。詳細打聽才知道原來他在老年大學做一些課程，這些課程主要是中醫養生、風水八卦、易經等等。

這些可都是近年來最容易引起爭論的話題了，我們盡量控制著各自的情緒進行了探討，果然三觀不合還是最終引起了一些爭執。

男同學認為中華文化以及中醫的根源都源於《易經》，現代人只是不了解《易經》，但是不能輕易的對這套理論進行否定。他談及當年有個親戚有眼疾，因為也聽過他的一些課，因此諮詢他相關眼疾的一些問題。他詢問了癥狀，並且專程打電話問了一個浙江大學醫學院的同學，那位同學正是眼科的。浙大的同學上來就諮詢他是否有做過相關的血液檢測，最好再做一些全面的拍片診斷。他對此嗤之以鼻，這癥狀已經解釋的如此詳細了，西醫居然還要從最基本的檢查開始做起，對中醫而言，望聞問切足以進行基本的分析診斷。他轉過話頭說根據他自己的分析，中醫上肝主目，因此多是肝病造成，並且根據體寒體熱、陰陽五行、金克土等云云，必定是肝病未愈，延展致眼疾。再一詢問，他的親戚果然兩年前做了肝部手術。依此他說中醫是行之有效，和西醫只是殊途同歸，依然可以醫人傷病。

我辯駁說我諮詢過北大醫學院的一些同學，西醫是主流中的主流。在醫科學校，基本沒有醫生選擇中醫進行主攻方向。他坦言說，的確如此，這主要的原因牽扯到一些政治，比如說中國在78年以前主要學習蘇聯的一套學科體系，78年之後又順應了美國的學科體制，而中國自清朝末期廢除了科舉制度，後面一系列中華文明都逐漸淪為西方人眼中之糟粕，被本國人遺棄，經過多年變化，傳統的大師已然無從尋覓。殊不知，中華文明歷來都是一個文化的閉包，不同於西方的科學，當年正都因為這傳承來的文明和中醫學說，讓中華一度都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甚至於中國當今主管中醫的部長其實是西醫出身，這當然限制了中醫的發展，因此，中醫的式微皆是因此國之體制的原因。

他還談到算命八卦，這些歸根溯源都能歸到《易經》的理論，因此國人當以易經為理論基礎，發揚中華文化。閑來還扯出一段風水故事，說帝都紫禁城全然按照風水八卦布局，十分有說道，是國運的基礎。當年49年前後，毛澤東解放北平之後，曾多次繞故宮四圍，唯不敢推門而入，因為故宮是運用風水的典範，毛澤東忌憚這風水八卦，因此連國之主席也不敢違逆這風水布局。甚至還提及目前的當政人物都請了四川和江浙的風水大師來諮詢。他想依此說明風水八卦連國家領導人都是顧忌的。殊不知國人所被教導的個人崇拜早已為世人所詬病，英美法德等西方主流的政治體制內，領導人依然是個人，他們只是和你我區別於做了不同的工作。

凡此種種，這般云云。他將這五行八卦，中醫養生不禁吹噓一通。見我是決絕的反對者，卻看到我岳父饒有興緻。他頓時拋棄了我，轉而和老人們侃侃而談。畢竟是在老年大學做了講座的，對於說服老年人信手拈來，而老人們也頻頻點頭，時而為中醫之精妙讚歎驚覺，時而為中醫之式微唏噓不已。

我是一個對待萬事相當寬容之人。然細細想來，我們這一代受過教育的基本都對這中醫五行學說放棄或保留著觀點，平常我見到了這些人也都是敬而遠之。這次居然因為同學遇上了一個中醫擁躉。實際上我對於中醫養生的態度是相對保留的，中國古代醫學沒有進行系統的研究，只是因症施藥，如果張三之前有眼疾，三日後又好了，那麼我把可能的原因記錄下來，比如天氣回暖，又或者食用了蟲草，再或者藥物的熬制方式等等，事無巨細，一一記錄。但是真實的原因是因為哪味蟲草的哪類物質，全然不知。這其實是一種大數據的展示方式，我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記錄下來，最後統計發現，我用A方式能60%的治療某種疾病，那麼A方法這就是我的藥方。並且由於古代師徒相傳的傳承方式導致了醫生術士一般不做過多的交流，閉門造車，作為秘方獨自傳承。因此藥方藥引無處保存，獨獨留下幾本筆記般的醫書，其中方法多也是神怪陸離。

然而中醫這種大數據的方式，實際上的確是部分有效的。但是我最為反感不過的，正是這些人非要用一種理論去解釋這部分行之有效。這套理論的陰陽五行，經絡精氣，異常荒謬。並引本溯源，說這都出自《易經》這種千人千言的古哲學書。我覺得這確是相當可氣與可悲的。

魯迅先生若干年前就憂國憂民，棄醫從文，認為醫人不如醫民，民智未開，則世間荒謬種種，皆不可絕跡也。然數十載已過，今日所見，仍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狀。

另，【今日快訊】：據諾貝爾獎官網的最新消息，瑞典斯德哥爾摩當地時間3日中午11時30分，2016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授予日本細胞生物學家大隅良典（Yoshinori Ohsumi）教授，以表彰他發現了細胞自噬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