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泥

05-13

作者：青島魯磊

　　忽而立夏，匆匆春又歸去。夜來雨疏風驟，獨坐窗前，任簾外點點滴滴。馬路上仍是車來車往，疾馳而去，濺起的水花映著霓虹閃爍，我彷彿看見一道道彩虹。

　　聽說民國才女林徽因，在夜間作詩前都要做足儀式感，沐浴焚香，一盞茶，一把琴，一本線裝書，在搖曳的燭光里品詩冥想，大概那首有名的《人間四月天》就是在這樣的氛圍里橫空出世。如今，殘春雨夜，臨窗獨立，理應揮毫潑墨，筆落詩成，再燙一壺酒，來個一醉方休。待一覺天明，去看看窗外，應是綠肥紅瘦。濃睡不消殘酒，詞壇才女李清照不相信捲簾人說的海棠依舊，所以，不要去敷衍一個讀書比你多的人，即使她宿醉未醒。

　　前些日子，公園裡的櫻花開了，恰逢自己感冒發燒，想著櫻花花期太短，錯過這一季只能等明年，再說，聞了花香感冒肯定會好的，便乘車前往。藍天白雲下，燦爛的櫻花如霞如雪，吹落成雨。我踮起腳尖，湊近枝頭，努力地聞著花香，似有若無，卻也滿心歡喜。朋友總打趣我，說帶病賞花也夠文藝的。我想這才哪到哪啊！給你一本《世說新語》，魏晉名士的風流故事能文藝到讓你懷疑人生。

　　人間四月芳菲盡。我總覺得，落英繽紛，是世間最凄美的一幅畫。眼見它初露眉頭含苞待放，眼見它鋪滿枝頭盛世繁華，眼見它凋零飄落轉眼成空……慨嘆好景不長，盛筵難再。零落成泥碾作塵，化作春泥，留在人們溫暖的腳印里。

　　我很喜歡一首老歌，《春泥》。伊能靜作詞，庾澄慶作曲，他們的愛情故事令人唏噓。但就是這首歌，意境有之，才情有之，遺憾有之，讓我永遠對伊能靜黑不起來，即便她被千夫所指。「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這句詩，撞上愛情，幻化成歌，唱得百轉千回，熱淚盈眶。那些痛的記憶落在春的泥土裡，滋養了大地，開出下一個花季。儘管人情涼薄物是人非，彼此愛過最終相忘於江湖，但是回憶刻骨銘心，不可磨滅亦不可取代。從此，希望我們每個人都學會珍惜。

　　保存葡萄最好的方式是把葡萄變成酒，而落花枯葉，化作春泥，滋養後代，生生不息。不必去替花花草草遺憾了，它們可以年年歲歲花開花落活上千秋萬代，我們只能看上短短几十個春秋。萬物復甦，萬物生長，萬物寂滅，自有它們的輪迴，不勞我等凡俗之輩費心。

　　川端康成在凌晨四點中，發現海棠花未眠，我們作家真有一種隔世的靜穆，他的目光穿越了前世，望向了來生。

　　夜已深，雨落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