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錯別字先生」的幾點看法——兼論道歉

05-13

陸大偉，2018年5月6日寫於淮安。

近日，某校長公開講話時，出現錯別字，引發出許多圍觀。

後來，網上出現了所謂的道歉信。對此，筆者有幾點看法：

一、道歉信跑題

第一，關於「文革」的問題，道歉信中提到文革種種事情，按照中學語文的分析思路，作者提出文革的事，肯定是有特定目的，而其文章的題目是「道歉信」，什麼是道歉信，一是要承認錯誤，二是要保證不再犯錯。而關於文革的陳述，似乎不在道歉，而是在於辯論，或者在於提出錯誤的原因。如果目的在於辯論，那麼，如果是事出有因的失誤，那麼文章應該命名為「說明」或者「答辯狀」，而非「道歉信」，從這一點看，該錯別字先生除了錯別字的問題外，還存在文不對題，或者稱為文章跑題的問題。

二、錯字先生也是有一定「文學修養的」

如果在於說明原因，那麼需要講清楚是什麼東西的原因，文革是其不識字（沒文化）的原因，還是其講話時口誤（失誤）的原因。但是文章中也沒說明，只是說了一句：「我寫這封信……並不是想為自己的無知或失誤辯護……」，文章中用「或」，意思是「我不是無知就是失誤，我也搞不清楚」，也就是錯字先生本人在其沒搞清自己到底是無知，還是失誤，就寫了道歉信。而道歉與辯護的區別在於承認問題，該道歉信中只承認了錯字問題（這是迴避不了的），但是是因為錯誤還是失誤導致了錯字，卻沒有說明，而是用「或」來處理，從這點來看，該先生似乎在文學方面也是有一定水平的，其用「或」，而不用「和」，體現了其用詞上的講究。即，並非沒有文化的。相反，筆者在辦理法律案件時，遇到的一些文盲當事人，很多人在開庭的時候，都主動承認自己的過錯，在提供證據的時候，有時還提供對自己不利的證據，相對於此類當事人而言，錯字先生懂得用「或」這個字對問題的模糊化處理，體現了斟詞酌句之技巧。但是該文學修養用的不是地方，不符合道歉信的性質，沒搞清楚自己的問題是錯誤還是失誤，就急著道歉，也是一個問題。

三、關於「質疑的問題」

在道歉信中先生還提出了一個思想「焦慮與質疑並不能創造價值，反而會阻礙我們邁向未來的腳步。能夠讓我們走向未來的，是堅定的信心、直面現實的勇氣和直面未來的行動。」，關於焦慮是否能夠創造價值，筆者搞不清楚，應該屬於心理學的領域，但是關於質疑能不能創造價值，是可以討論的。

如果認為，價值的核心是一團和氣，而質疑不管是質疑理論，還是質疑專家、權威等，都會導致不和氣，那麼，該思想從邏輯上講是沒問題的。

如果認為，價值的核心是學術，那麼該思想就存在很大問題。中國古代就有「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孟子·盡心下》】之類的學習指導思想。另外，該錯字先生的老前輩，也在北大當過校長的胡適先生就提出在讀書及治學的時候要敢於懷疑，指出「不要輕於相信馬克思、列寧，不要相信蔡元培，或者相信一個胡適之。」【參見《讀書》，載《胡適文集·治學卷》，長春出版社2013年版，第6頁；另見《治學的方法》，載《胡適文集·治學卷》，長春出版社2013年版，第95頁。】搞學術，如果不會懷疑，不敢懷疑，一味地學習舊知識，背幾句名言，摘錄幾段權威專家的觀點，那還需要大學幹什麼，小學文化的人就可以背書，抄書。還需要大學生幹什麼？不過目前大學生的氣氛似乎是一團和氣，搞學術講座，如同開政治會議一樣，前排是領導嘉賓，即使他們遲到，也要把位置空出來，早來的學生，如果坐在此處，一般會被請走。故，筆者在聽講座的時候，常常西服領帶，冒充嘉賓，坐在第一排，還有同學來端茶倒水。在講座預備之時，就列出某位專家的各種成就，在專家講完後，主持者（往往是下面學生的導師）更是對講座的觀點讚不絕口，最後問同學有沒有什麼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如何有同學提出問題，而且這個問題真是個問題，那就相當於說導師的點評是在扯蛋。在這種氣氛下，當然是無法形成質疑的。馬克思曾提出「真理像光一樣，它很難謙遜。」【馬克思：《評普魯士最近的書報檢查令》，載《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0頁。】該句話是在強調討論真理的形式問題，即反對以謙遜的方式對待真理。筆者認為，如果在搞學術的時候，如果像搞政治那樣，區分教授、副教授、等種身份頭銜時，還要考慮不冒犯老師，用一種藝術的形式來提出觀點，那麼也就談不上質疑了，換句話講，質疑本身也屬於該錯字先生提到的「直面現實的勇氣」。筆者同時認為，在討論如何創造價值時，應當先整明白價值的含義，即概念問題，價值是指能賺到錢，還是什麼？如果這個前提沒搞明白，那麼下面的路子很容易走偏。（筆者這裡的文字好像也跑偏了）

四、道歉態度上的問題

如前筆者所言，道歉的程序，第一是承認錯誤，第二是保證以後不再犯了。即使是虛偽者的道歉，其在形式上也是一種保證不再犯錯的堅定決心。而本案中，錯字先生一方面把問題歸於文革，另一方面又強調其很難保證以後不會出現類似錯誤，同時表示，文字修鍊並非一日之功，像其這把年紀的人，恐怕也很難短時之內有較大進步。

第一，關於強調文革，無非是強調其讀錯字是有原因的，但是一方面歷史上更亂的時代也有能夠識字的人，另一方面，文革後的時間內還是可以自學的，歷史上的不足，可以後天補足的。胡適先生也說過，學生要學會自修，「灌進去的知識學問，沒有多大用處的。真正可靠的學問都是從自修得來。」【《我們對於學生的希望》，載《胡適文集·人生卷》，長春出版社2013年版，第180頁。】例如筆者，原本是學歷史的，對於法律一無所知，但是也能利用上廁所的時間學完整個法學教材，最後自學考試獲得南京大學自學考試本科學歷，和法學學士學位。後來，筆者發現，除了法律之外，其他方面文化也不足，又開始自學其他領域的知識文化，就目前來言，還是可以講學有所成的。（如果有人認為筆者是在扯蛋，筆者可以提供最近幾年的讀書筆記）

第二，從道歉的藝術上看，如果在道歉中過多把責任歸於他方，會讓別人認為道歉者態度不誠懇。另外，其文章中又提到「難以保證」、「恐怕難以進步」之類表述，也是一種態度上的問題，古話雲「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戰國策·楚策》】今天老師在考試前對學生經常講的一句話是「臨陣磨槍，不亮也光。」也是說明，遲做總比不做好這一道理。從搞學術的條件上講，年紀大，只要沒有老年痴獃等問題，都不是問題。《論語》上講當時人評價孔子為「知不可為而為之」【參見《論語·憲問》】，意思是明知幹不了的事還偏要干，這不是貶義，而是一種讚揚。從道歉的藝術性來看，例如小學生寫保證的時候，一般會寫保證以後好好學習不打遊戲了，但是其後又再次打，然後再次保證，再打……，儘管這種的保證是一種扯蛋，但是，如果小學生寫道「我不敢不保證我以後不會打」，估計他會被家長或老師打死。因此，從穩定社會情緒（用專業術語叫公共關係處理，或者稱為輿情管理）的角度講，道歉時即使是扯蛋的保證也會讓人樂於接受，而嚴謹的「不敢保證」、「恐怕難以……」的陳述，會讓人接受不了。

綜上，筆者認為，道歉是一門藝術，如果不會長篇大論，像小學生一樣扯蛋也是可行的，但是如果把道歉和辯護分不清，時而道歉，時而辯護，或者是在沒整明白自己為何道歉的情況下就道歉，都是存在問題的。

對「錯別字先生」的幾點看法——兼論道歉

陸大偉，2018年5月6日寫於淮安。

近日，某校長公開講話時，出現錯別字，引發出許多圍觀。

後來，網上出現了所謂的道歉信。對此，筆者有幾點看法：

一、道歉信跑題

第一，關於「文革」的問題，道歉信中提到文革種種事情，按照中學語文的分析思路，作者提出文革的事，肯定是有特定目的，而其文章的題目是「道歉信」，什麼是道歉信，一是要承認錯誤，二是要保證不再犯錯。而關於文革的陳述，似乎不在道歉，而是在於辯論，或者在於提出錯誤的原因。如果目的在於辯論，那麼，如果是事出有因的失誤，那麼文章應該命名為「說明」或者「答辯狀」，而非「道歉信」，從這一點看，該錯別字先生除了錯別字的問題外，還存在文不對題，或者稱為文章跑題的問題。

二、錯字先生也是有一定「文學修養的」

如果在於說明原因，那麼需要講清楚是什麼東西的原因，文革是其不識字（沒文化）的原因，還是其講話時口誤（失誤）的原因。但是文章中也沒說明，只是說了一句：「我寫這封信……並不是想為自己的無知或失誤辯護……」，文章中用「或」，意思是「我不是無知就是失誤，我也搞不清楚」，也就是錯字先生本人在其沒搞清自己到底是無知，還是失誤，就寫了道歉信。而道歉與辯護的區別在於承認問題，該道歉信中只承認了錯字問題（這是迴避不了的），但是是因為錯誤還是失誤導致了錯字，卻沒有說明，而是用「或」來處理，從這點來看，該先生似乎在文學方面也是有一定水平的，其用「或」，而不用「和」，體現了其用詞上的講究。即，並非沒有文化的。相反，筆者在辦理法律案件時，遇到的一些文盲當事人，很多人在開庭的時候，都主動承認自己的過錯，在提供證據的時候，有時還提供對自己不利的證據，相對於此類當事人而言，錯字先生懂得用「或」這個字對問題的模糊化處理，體現了斟詞酌句之技巧。但是該文學修養用的不是地方，不符合道歉信的性質，沒搞清楚自己的問題是錯誤還是失誤，就急著道歉，也是一個問題。

三、關於「質疑的問題」

如果認為，價值的核心是一團和氣，而質疑不管是質疑理論，還是質疑專家、權威等，都會導致不和氣，那麼，該思想從邏輯上講是沒問題的。

如果認為，價值的核心是學術，那麼該思想就存在很大問題。中國古代就有「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孟子·盡心下》】之類的學習指導思想。另外，該錯字先生的老前輩，也在北大當過校長的胡適先生就提出在讀書及治學的時候要敢於懷疑，「不要輕於相信馬克思、列寧，不要相信蔡元培，或者相信一個胡適之。」【《讀書》，載《胡適文集·治學卷》，長春出版社2013年版，第6頁；另見《治學的方法》，載《胡適文集·治學卷》，長春出版社2013年版，第95頁。】搞學術，如果不會懷疑，不敢懷疑，一味地學習舊知識，背幾句名言，摘錄幾段權威專家的觀點，那還需要大學幹什麼，小學文化的人就可以背書，抄書。還需要大學生幹什麼？不過目前大學生的氣氛似乎是一團和氣，搞學術講座，如同開政治會議一樣，前排是領導嘉賓，即使他們遲到，也要把位置空出來，早來的學生，如果坐在此處，一般會被請走。故，筆者在聽講座的時候，常常西服領帶，冒充嘉賓，坐在第一排，還有同學來端茶倒水。在講座預備之時，就列出某位專家的各種成就，在專家講完後，主持者（往往是下面學生的導師）更是對講座的觀點讚不絕口，最後問同學有沒有什麼問題。在這種情況下，如何有同學提出問題，而且這個問題真是個問題，那就相當於說導師的點評是在扯蛋。在這種氣氛下，當然是無法形成質疑的。馬克思曾提出「真理像光一樣，它很難謙遜。」【馬克思：《評普魯士最近的書報檢查令》，載《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0頁。】該句話是在強調討論真理的形式問題，即反對以謙遜的方式對待真理。筆者認為，如果在搞學術的時候，如果像搞政治那樣，區分教授、副教授、等種身份頭銜時，還要考慮不冒犯老師，用一種藝術的形式來提出觀點，那麼也就談不上質疑了，換句話講，質疑本身也屬於該錯字先生提到的「直面現實的勇氣」。筆者同時認為，在討論如何創造價值時，應當先整明白價值的含義，即概念問題，價值是指能賺到錢，還是什麼？如果這個前提沒搞明白，那麼下面的路子很容易走偏。（筆者這裡的文字好像也跑偏了）

四、道歉態度上的問題

第一，關於強調文革，無非是強調其讀錯字是有原因的，但是一方面歷史上更亂的時代也有能夠識字的人，另一方面，文革後的時間內還是可以自學的，歷史上的不足，可以後天養成的。胡適先生也說過，學生要學會自修，「灌進去的知識學問，沒有多大用處的。真正可靠的學問都是從自修得來。」【《我們對於學生的希望》，載《胡適文集·人生卷》，長春出版社2013年版，第180頁。】例如筆者，原本是學歷史的，對於法律一無所知，但是也能利用上廁所的時間學完整個法學教材，最後自學考試獲得南京大學自學考試本科學歷，和法學學士學位。後來，筆者發現，除了法律之外，其他方面文化也不足，又開始自學其他領域的知識文化，就目前來言，還是可以講學有所成的。（如果有人認為筆者是在扯蛋，筆者可以提供最近幾年的讀書筆記）

第二，從道歉的藝術上看，如果在道歉中過多把責任歸於他方，會讓別人認為道歉者態度不誠懇。另外，其文章中又提到「難以保證」、「恐怕難以進步」之類表述，也是一種態度上的問題，古話雲「亡羊而補牢，未為遲也。」【《戰國策·楚策》】今天老師在考試前對學生經常講的一句話是「臨陣磨槍，不亮也光。」也是說明，遲做總比不做好這一道理。從搞學術的條件上講，年紀大，只要沒有老年痴獃等問題，都不是問題。《論語》上講當時人評價孔子為「知不可為而為之」【參見《論語·憲問》】，意思是明知幹不了的事還偏要干，這不是貶義，而是一種讚揚。從道歉的藝術性來看，例如小學生寫保證的時候，一般會寫保證以後好好學習不打遊戲了，但是其後又再次打，然後再次保證，再打……，儘管這種的保證是一種扯蛋，但是，如果小學生寫道「我不敢不保證我以後不會打」，估計他會被家長或老師打死。因此，從穩定社會情緒的角度講，道歉時即使是扯蛋的保證也會讓人樂於接受，而嚴謹的「不敢保證」、「恐怕難以……」的陳述，會讓人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