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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風景的一百擊

編按:展覽「陌生風景」已於2018年4月25日在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PSA)開幕,這是法國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文中簡稱為卡地亞基金會)在中國地區的首次大型展覽。展覽由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館長埃爾維·尚戴斯(Hervé Chandès)、藝術評論家、策展人費大為、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收藏部主任格拉齊婭·誇羅尼(Grazia Quaroni)共同策劃,展出了來自全球31位藝術家的近100件/組作品。本文是一次對該展覽作品儘可能全面的梳理。(文/王歡)

陌生風景的一百擊

展覽「陌生風景」

2018.4.25-7.29

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

謝里·桑巴,《我愛色彩》,2010年布面丙烯和閃光片, 205 x 305厘米

展覽過後,我還清晰地記著那幅畫——那是一個中年黑人男子的自畫像,在畫中他將自己解構成為一個螺旋狀展開的形象盤旋在藍天上,牙齒像是槓桿的支點一樣,左右衡量著食物與筆頭的重量,傾斜之勢彷彿訴說著顏色之於生活是何其重要的隱喻,來構成自身的生命甚至是個人的宇宙。這是來自卡地亞基金會於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展出的展覽「陌生風景」中剛果畫家謝里·桑巴(Chéri Samba)的作品《我愛彩色》中描繪的圖景。

謝里·桑巴的展位, 「陌生風景」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PSA)

在展覽「陌生風景」中,眾多人們熟知的導演、設計師也都曾像謝里·桑巴一樣投之熱情到繪畫中來,以此展開別樣的身份。五樓主展廳入口處是來自日本插畫藝術家、設計界旗幟性人物橫尾忠則為藝術史和思想史上那些如雷貫耳的名字所繪製的肖像,這些油畫幾乎脫離了往常人們對橫尾作品中那種致幻的狂想和極端的色彩運用的印象,相對」簡潔」的畫面元素和色彩構成又重新給人們認識了橫尾忠則的另一面。仔細端詳,會發現其中實則隱含著眾多於本次參展的藝術家——謝里·桑巴、大衛·林奇、馬克·紐森、北野武、森山大道、黃永砯、蔡國強、克里斯蒂安·波爾坦斯基…在這個無論如何看起來都不像是巧合的布置下,展覽就此拉開帷幕。

橫尾忠則,《118幅肖像畫系列》, 2014-2018年布面油畫, 每幅33×24厘米, 收藏於2015年

大衛·林奇(David Lynch)和北野武以導演身份為人們所熟知,而在展覽中他們都展出了各自在繪畫方面的創作。儘管大衛·林奇在近幾年裡就沒有再拍攝電影了,但他仍然將那種林奇式的特質帶入了他的其它創作中。本次展覽展出了一批林奇於2007-2010年所繪製的石版畫,它們沒有複雜的敘事,而是由簡單的短語和畫面以一種相互說明的關係無限接近「寓言圖鑑」。正像是大衛·福斯特·華萊士(David Foster Wallace)對其電影所評論的那樣「林奇式的特質是一種獨特的諷刺,是把那些最毛骨悚然的和最稀鬆平常的事物結合起來。」而這幾乎同樣適用於林奇的畫作,展覽中的石版畫也在這種簡單的「句式關係」之間回蕩著最細思極恐的關於人類命運的宏大敘事。

大衛·林奇,《石版畫系列》,2007-2009年20幅石版畫、日本紙,每幅65x90厘米

大衛·林奇,《山之眼》,2009年,石版畫、日本紙

另一位因導演身份為人們所熟知的北野武展出一些畫作和彩繪陶瓷作品——他將花卉與動物結合,虛構了許多色彩斑斕的怪物。此外,還有一部名為《書法》的錄像短片,影片以一個貌似講述關於書法的日本傳統綜藝節目的情景為開端,而過渡到解析書法時卻荒謬地變成了一群大漢通過高空吊著的繩索控制一個「書法實踐者」去進行書寫的鬧劇,彷彿是將書寫的這個動作進行了一種形象化的拆解,慢慢的,由於繩索的力道與方向難以由眾多控制者進行精準的控制,以至於書法實踐者幾乎無法完成書寫,於此同時,自己的身體也像是在遭受某種酷刑一樣出入在墨水中進退兩難。北野武構建這個情景來談及西方對日本那些陳詞濫調的凝視問題。

北野武,《無題》, 1996年紙板丙烯畫《動物與花卉造型花瓶》系列, 2010年,彩繪陶瓷, 尺寸可變陶瓷製作:克萊托和亞歷山德羅·穆納里公司

北野武, 《書法》,2010年, 影片, 6分鐘

縱觀展覽,可以說這是一次面向中國觀眾來了解卡地亞基金會收藏脈絡縮影的入口,正如基金會對「跨界」的鼓勵那樣,展覽「陌生風景」中不僅表現在參展藝術家跨領域的多重身份上面,還有眾多合作項目。其中,來自法國的藝術家雷蒙·德巴東(Raymond Depardon)在本次展覽里分散在三個展位的作品中有兩件都為合作項目,距離橫尾忠則油畫的不遠處,是德巴東與聲音工程師克洛迪娜·努加雷(Claudine Nougaret)共同創作的影片《數學的快樂》,影片中九位數學家侃侃而談,共同探討了驅動他們不斷探索數學真理的激情之源。在這裡,科學家們不談科學原理與工作經驗,而是懷著感性來言說這項在外界看來有些枯燥的工作中關於熱血與創造的部分。

雷蒙·德巴東, 《數學的快樂》, 2012年高清視頻投影, 35毫米膠片轉制, 33分鐘

除此之外,德巴東與努加雷合作的另外一部錄像《聽他們說》則在PSA另一個展廳中上演。二人一同走訪了智利、衣索比亞、玻利維亞、法國、巴西等多個國家,與當地游牧者、農民、島民和原住民交流。而這些群體面臨著幾乎同一種困境——後繼無人的威脅,或是正在全球化的邊緣地帶艱難求生。他們甚至只能言說自己族群的語言,以至於這種語言的隔閡所帶來一系列關於教育、生活、歷史和繁衍等問題。當錄像中卡維斯卡爾族僅存的唯一一位女性說出「當我死去的時候,還有誰能用我們的語言為事物命名?」這樣的話時,我想,讓人們為之一顫的不僅僅是對這些面臨消失族群的同情,還有在此時真正反思全球化消除多樣性的現狀和現代化對傳統的擠壓如何使族群得以延續的悖論。而這一切問題,都在德巴東以「瀕臨消失的語言」作為突破口的田野式記錄中默默展開了。

雷蒙·德巴東和克洛迪娜·努加雷,《聽他們說》,2008年

不僅僅是人類語言面臨消失,伴隨著物種消失而讓自然界也在日趨減少著各種動物的聲音。美國音景生態學家、科學家和音樂家伯尼·克勞斯(Bernie Krause)與聯合視覺藝術家協會的合作作品《動物大樂團》便是一個保存、展現動物聲音的項目,近五十年來,克勞斯收集了超過五干小時的自然棲息地音頻記錄,記錄對象囊括了世界各地一萬五干多種陸地和海洋物種。《動物大樂團》坐落於一間暗室內,三面牆壁投影著聲音可視化以後的波形圖像,人們可以沉浸其中來感受動物們通過神秘的身體構造發聲的複雜性。

伯尼·克勞斯,聯合視覺藝術家協會,《動物大樂團》,2016年

美國藝術家、建築師迪勒爾·斯科菲帝歐(Dille Scofidio)與仁弗洛設計事務所的合作項目《出口》是一件基於調查當今人口遷移及其主要原因的沉浸式裝置。作品靈感來源於法國哲學家和城市理論家保羅·維利里奧提出的一個觀念,反映了空前數量的移民由於經濟、政治和環境等因素而離開他們的祖國。作品將遷移問題拆分為城市人口轉移、流動的資金、難民和被迫遷徙、自然災害、「上升的海平面,下沉的城市」、「瀕危語言和森林開伐」六個部分進行訴說,而其訴說方式則是構架於全球數以百計的信息數據之上,並將它們進行視覺化處理,形象地將全球人類遷徙的趨勢與緊迫的社會、經濟和環境問題聯繫起來。

迪勒爾·斯科菲帝歐+仁弗洛設計事務所《出口》,2008-2015年理念:保羅.維利里奧沉浸式六聲道視頻裝置,45分鐘

自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國藝術家蔡國強就已經有意識地點燃爆炸粉來創作繪畫。《白聲》是其於2016年受卡地亞基金會委託製作的作品。4m*18m的巨幅尺寸描繪著一幅仿若地球最後的自然遺迹的圖景——動物們不再相互爭鬥,而是謙卑地俯身喝下自然所饋贈的最後之水一樣,而整個畫面風格像極了一幅巨大的洞穴壁畫。

蔡國強,《白聲》, 2016年400厘米x1800厘米, 火藥、紙

黃永砯的作品《我們還應當建一座大教堂嗎?》則源於1988 年巴塞爾藝術展期間策展人讓-克里斯多夫·阿曼與該展覽中的藝術家約瑟夫·博伊斯、安塞姆·基弗等五位二十世紀藝術領域的重要人物展開的一次對談,訪談內容以《讓我們建造一座大教堂》之名集結出版。這件作品包含1988 年策展人與藝術家對談的照片,還有被該書剩餘物覆蓋的一張桌子和五把椅子,作品旨在質疑文本對歷史和文化的壓迫性影響。同樣以教堂的形象來隱喻偶像崇拜製作作品的還有義大利著名設計師、建築家亞歷山德羅·門迪尼(Alessandro Mendini),他的作品「嬌小的大教堂」用馬賽克、玻璃、塑料等材料構築了一個「華麗」非凡的教堂模型,而裡面供奉著一尊不屬於任何宗教信仰的聖象,這個滿是華麗又夾雜著些許滑稽的整體將人們引向對「解構聖象」的反思。

黃永砯,《我們還應當建一座大教堂嗎?》, 1991年桌子、凳子、黑白照片和紙漿

《嬌小的大教堂》, 2002年木材、馬賽克、玻璃、塑料, 515x310x320厘米

展覽中亦有生於不同年代與國度的攝影人的純攝影作品,除了德巴東拍攝的《法國》系列以外,以黑白、高反差、搖晃失焦的影像特點為人們所熟知的森山大道在展覽中展出了一批少見的彩色照片,是其於2008年至2015年遊走於東京街頭的記錄,而去掉曾經那些「森山風格」標籤後的照片,仍然可以看到森山大道借東京這座城市來展開對都市既犀利又尖銳的設想,與此同時,彷彿是在提示著人們要撥開風格的外衣來看待照片的核心本質。瑞士攝影師克勞迪婭·安杜哈爾(Claudia Andujar)在作品《身份:瓦卡塔塢村》拍攝了一系列近似人口普查般的肖像,記錄了亞諾瑪米人日常生活和薩滿節慶的場景;來自中國的年輕攝影師高山則將鏡頭對準自己的養母,來訴說一段關於家庭關係的情感牽絆。

雷蒙·德巴東《法國》系列,2004-2010年21幅彩色照片,每幅160 x 200 厘米

森山大道,無題(《東京色彩》系列)22幅彩色照片, 尺寸可變, 2008-15年

克勞迪婭·安杜哈爾,《身份:瓦卡塔塢村》1976-1977年,黑白照片

高山, 《第8天》, 2013-2016年, 20幅彩色照片, 尺寸可變

談及攝影,澳大利亞藝術家羅恩·穆克(Ron Mueck)認為「攝影幾乎摧毀了原始物體的本來面貌」,於是他轉向了超寫實的雕塑創作中,也即是那些將真人按比例放大或縮小的人形雕塑,它們逼真到髮絲、皺紋和疤痕纖細的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然而,他的作品令人驚嘆的顯然不只是這種臨摹現實的能力,而在於對日常精準的選擇和構建。

羅恩·穆克,《在床上》,2005年混合媒材, 162 x 650 x 395厘米

「陌生風景」在展覽前言中描述為「意在邀請觀眾走進藝術家們的異想世界」,而綜合來看,面對這種「陌生下的異想」,我們似乎能夠發現它們都在根植於某種處理關乎人類命運的宏大敘事,不論是人類語言、生存環境抑或邊緣生活這種基於自然與歷史的認識論範疇,還是諸如人口遷移、城市表情抑或西方凝視此類社會概念下的問題,藝術家們都在用他們自己的語言給出各自的觀點與答案。另一方面,通過此次展覽,也得以使更多中國觀眾更加深入了解卡地亞基金會這個早在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關注當代藝術的老牌基金會所收藏藝術品的方向與脈絡。

*本文配圖由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和作者現場拍攝提供。

關於展覽

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 陌生風景

Fondation Cartier pour lart contemporain,A Beautiful Elsewhere

策展人 :埃爾維·尚戴斯(HervéChandès)、費大為、格拉齊婭·誇羅尼(Grazia Quaroni)

時間:2018年4月25日-7月29日

地點: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5樓及7樓展廳

地址:上海市花園港路200號

票價:60元(PSA同期兩展聯票80元)

主辦: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

關於卡地亞基金會

1984年10月20日,卡地亞成立了法國首個旨在推廣當代藝術的企業基金會——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卡地亞基金會以其獨創的、富有遠見的藝術贊助模式,發掘了一條別開生面、多元學科的策展之路,彰顯了對藝術的好奇和探索精神。1994年,卡地亞基金會遷址到巴黎蒙帕納斯地區的拉斯帕伊大道(Boulevard Raspail)。

成立伊始,卡地亞基金會便致力於推廣和提高公眾對於當代藝術的認知,這一初衷很快就受到了廣泛認可,卡地亞基金會隨即便成為一個為藝術家提供創作空間,同時為公眾開拓觸及當代藝術的途徑。為了在全世界範圍內擴大其展覽和收藏的輻射面,卡地亞基金會曾組織多個全球巡展,足跡遍布東京、布宜諾斯艾利斯、哥本哈根、里約熱內盧等地。

在成立至今的33個年頭中,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的館藏展現了卡地亞對藝術一貫的傾力支持。並且一直沒有停止對作品的收藏,同時也十分注意建立與藝術家長期穩固的合作關係。自創立以來,委託藝術家為展覽創作作品成為卡地亞基金會運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目前,卡地亞基金會已收藏了來自約50個國家350名藝術家所創作的近1500件作品。每一件進入卡地亞基金會收藏的作品都呈現了截然不同的世界觀,而作為一個整體,它們又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書寫者和見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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