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活下去，我不斷進入陌生人身體

這個故事有點燒腦，需要一定智商才能看懂。

01

《今日新聞》里的足球教練有些陌生。三十齣頭，精神矍鑠，不是前兩天的樣子。

報紙的頭條隨即給出了解釋：

足球教練記憶移植手術進行順利，將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帶領國家足球隊。供體是一個記憶嚴重受損的辦公室文員，未婚，恢復無望。家屬深明大義，簽了字，百姓一片叫好。

林易放下報紙，往杯子里加了些茶葉，並不感到稀奇。

為了追求生命的健康以及充分利用，器官的買賣與移植實現了合法化。記憶移植成為熱門手術，醫療技術已經相當成熟，因此操作起來並不麻煩。

交換雙方躺在機器上，放鬆身心，大約一個小時手術就能完成。

而林易要做的，就是對著冷冰冰的機器操作一番，這比開腸破肚換肝換腎簡單多了。雖說林易對這份工作厭惡至極，可要是真讓他捨棄，還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

熱水沖泡著茶葉，霧氣升騰，葉子一片片舒展開來，然後逐漸沉積於杯底。

茶葉最多泡三次就沒有味道了，可新時代的科技曙光讓這味道久不散去，林易想起了去年的新聞：

127歲的「老人」找到了自己的第三副軀體，手術十分成功。

02

林易在省城的一家大醫院裡做器官以及記憶移植手術。

他曾經從陌生人的身體里取出過一個個血淋淋的腎，然後將它縫進另一個陌生人的體內。這拳頭大小的東西就開始紮根，密集的毛細血管像須莖一般打量著這陌生的環境。

褚色的肝臟，鮮紅的心臟，林易都換過，可他的手卻從未眷戀過那滑溜溜彷彿還有微微跳動的觸感。

鮮血從他的指尖滑下，生命在手術刀的利刃上舞蹈。瞳孔驟然擴張，薄薄的水霧從額頭滲出。

抽煙，擦汗，瘋狂地洗手。

可每當閉上眼睛，那鮮紅的一片還是如火焰一般，燒灼在林易顱內。

滂沱大雨，第一次手術之後，林易瘋狂地想要丟掉手中的刀子。

機器是最上級醫院淘汰下來的一批，作為年輕有為的青年骨幹，林易一眼就被院領導相中，他別無選擇，心中無悲無喜。

記憶交換手術十分簡單，可身份證實流程卻十分繁瑣。

交換雙方在第三平台登記，聯繫公安機關，在雙方達成一致後，拿著公安機關所開證明到醫院進行手術。

林易對此無心顧及，他只是對那忽短忽長的生命有些傷感。

金錢，生命，希望，離別，這些詞像迷霧一般籠罩在他的周身，讓他看不到過去，也抓不住未來。

將所有的身份證件更新重置，然後等待時間的認可。其實林易做的記憶交換手術一年只有十例左右，檔案室里記錄著所有的一切。

給你的靈魂換一個居所，中介的廣告牌在醫院的對面赫然矚目。

林易還會穿插著做一些器官的移植手術，主要工作是學習最新技術。院領導器重他，認為他果斷堅毅，將來必有作為，可不知他心裡埋藏了一顆躁動的種子。

自然選擇無疑是最好的解釋，進行記憶移植的患者大都是在某些方面有作為，但對軀體不太滿意的人；而另一類患者則是生活無望或極度缺錢的人。

畢竟五百萬的報酬對普通人來說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凡事都有例外，林易清楚地記得前年有個25歲的「蒼老」軀體，取出了所有的錢，在樓頂上燒了個乾淨，然後縱身一躍，化作了一灘和林易顱內一樣的，燒灼的紅。

將上個月的手術資料匯總，然後明天參加國內頂尖醫生的報告會，林易將手中的筆頓了頓，字跡潦草，亦如他幾天未刮的鬍子。

「林醫生，那位足球教練的手術資料你看了嗎？那可是最新突破啊。」

「是啊，風險率極大降低，也幾乎無任何後遺症。」

「你還記得七年前那個記憶移植不徹底的女的嗎？一會兒姓李，一會兒又姓張的，聽說死了，自殺。」

那是林易開始記憶移植手術的前一年。

「是叫胡麗吧？」林易問道。

「對，胡麗。」

「人被扔進漩渦里了，生命自然會扭曲。」

「可不管怎麼的扭曲，人都要先吃飽飯，中午吃什麼？」

張澤是林易的同事，手術時幫林易打下手。

「那就······」

手機緊貼著身子，不停地震動起來。林易有些錯愕，從早上到現在他就沒碰過手機。

是牟淇。

林易看著手機屏幕，彷彿吸進去了一大塊凝固空氣，一時間怔住了。

「你先去吧。」大約過了五秒鐘，林易緩緩地說。

等張澤走出了門，林易又檢查了一遍門是否鎖好，然後小心翼翼地接起了電話。

林易與牟淇的分手是在兩個月前，激烈爭吵後，牟淇摔門而去。

這兩個月來，二人沒有過任何聯繫。林易放不下，電話打了一通又一通，可從未有人接過，他去牟淇的住所找，可房東說早已搬走。

無論如何也聯繫不上，林易一根根抽煙，彷彿牟淇就躲在煙霧裡。

電話通了。

「喂，你還好嗎？」林易有些緊張。

對面沒有回應，卻能清楚地聽見幽幽的哭泣聲。

「你怎麼了？說話啊。」

哭聲越來越大，彷彿淚水都哭進了林易的拳頭裡。

「先冷靜下來好不好，上次是我的錯，我真的很想你。」

「我······我······」

「到底怎麼了？」

「我······我殺人了······」

林易的瞳孔驟然擴張，光線的湧入彷彿刺毀了他的神經，讓他一時間動彈不得。

那電話里的聲音也彷彿經歷了長途的跋涉，斷斷續續的，又好像含著沙礫的風，吹得面頰隱隱作痛。

03

鋒利的剪刀刺穿了心臟，鮮血噴涌而出，又是一大片燒灼的紅色，林易彷彿要暈厥過去。

屍體已經僵硬，面目猙獰，潔白的襯衫被潑上了不均勻的紅色，深處已然發黑，而邊緣處則是暈染開來的樣子，像是別具一格的藝術作品。

林易從屍體的右褲兜里取出錢包。

唐曦，31歲，與林易同歲。

將屍體裝進編織袋，把地上的血跡清理乾淨，然後把沾著血的床單、被子、枕頭一齊裝進另一個袋子里。

深夜兩點，燃著的香煙讓林易保持暫時的清醒。

床上用品燃燒時火光異常明亮，黑煙一縷縷飄向天空，夾雜的爆裂聲讓林易想到人在火化時會不會也會是如此景象，那已疏鬆的骨頭還能否經得起火焰的親熱。

縷縷黑煙將大地與夜空連接在了一起，林易幾乎無法遏制地想要順著它爬到高處去，看看這荒茫的大地。火焰扭曲著，恍惚間從中看到了母親含笑的臉龐。

風聲嗚咽，眼淚悄悄地滾落下來。

七月份河水迅猛，河岸野草叢生，連個路燈都沒有，林易在編織袋子上又綁了幾塊石頭。

水花沒有想像中大，幾秒鐘後，水面與平時別無二致。

林易摘下手套，扔進了河裡。手套在水裡打著轉，汆浮著向下游飄去。河岸的風將身上的汗早已風乾，抽完了最後一支煙，林易坐回了車裡，心想明天還要買一桶白漆。

唐曦，男，三十一歲。林易看著手中的證件，眉頭緊鎖。

「我明天去把牆刷一下，這兩天你就先住在我這裡吧。」林易對著窩在床上的牟淇說。

「我是不是以後都要在牢里度過了？」牟淇聲音顫抖著，彷彿馬上就要哭出來。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林易親了下牟淇的額頭，然後起身去了衛生間。

等洗漱完回來後，林易聽到牟淇安穩的喘息聲。他打量著兩個月未見的心上人，心中卻升騰不出一絲的愉悅。

他多麼想回到初識的時候啊，那燦爛的笑容像清風一般冷卻了他心裡的燒灼感。

可現在，看著這瘦削的身子，竟然會生出些陌生感。她剪去了披肩的長髮，淚痕留在了蒼白的臉上。

也許這就是一場噩夢，明早起來一切都會歸於平常，林易真的是太累了。

向院領導請了半天的假，林易將牟淇的出租屋重新粉刷了一遍，又買來了新的床單、被罩與枕頭。

天氣晴好，將窗子打開，新鮮的空氣頓時湧入。剎那間，林易有種在裝修自己婚房的錯覺，可他多麼希望人生的所有光景都是大大小小的錯覺啊！

林易讓窗戶開著，鎖上了門，驅車趕往醫院。

唐曦，這個名字彷彿從哪裡見到過，就像入肺的煙，只有短暫的停留，一時間怎也記不起來了。

到醫院後林易並沒有直接回到辦公室，而是先去了三樓的檔案室。

所有患者的就診記錄都會在這裡保存三十年。

「林醫生，有什麼事嗎？」小王午睡剛醒，話說得慢吞吞。

「我想讓你幫我查一人的資料。」

「沒問題，叫什麼名字。」

「唐曦，晨曦的曦。」

「去年有意做記憶移植手術，可三天後又放棄了，只有這一條記錄。」

林易的心突突直跳，那張臉似乎慢慢清晰了起來，臉上有大約一尺長的疤痕，甚是醒目。

去年唐曦帶來一份證明來找林易做手術，證明上字跡模糊，印章模糊。再加上，進行交換的另一方是個意識昏迷的人，這更加重了林易的懷疑，所以他最終拒絕了手術。

當時的情景他慢慢回憶起來······

「大夫，這份證明是真的，您做手術吧。」

「對不起，我做不了主。」

「大夫，我求求您了。」唐曦的身體在顫抖。

「真的對不起。」

唐曦冷笑了一聲，然後突然撲到林易身上，死死抓住林易的臂膀，眼睛睜得彷彿要裂開。

「你······你幹什麼？快鬆開我，要不然我叫保安了。」

唐曦一把抓過那份證明，然後冷冷地看了林易一眼，一句話沒說，走出了門。

「怎麼了林醫生，您沒事吧？」小王的聲音打斷了林易的思緒。

「噢，沒事，謝謝！」

下午，林易給陳醫生幫了個忙，腎移植手術。

林易已經很久沒有主刀這種開腸破肚的手術了，就連打下手他都有些緊張。看著鋒利的刀刃慢慢劃破肚子，林易的冷汗霎時間冒了出來。

小時候連殺雞都不敢看，現在怎麼成了給人開刀的大夫？林易不禁問自己。

手術一切順利，林易打開一袋葡萄糖溶液直接喝了起來，他剛想起來今天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吃過飯。

「林醫生，最近有什麼事嗎？我看你狀態不太好。請幾天假好好休息休息吧。」

「謝謝，都是些瑣事，不要緊。」

04

七月末，河下游的村民打撈起一具屍體，與某單位報的失蹤人員進行對比，確定了死者身份。

唐曦，男，三十一歲，某廣告公司創意總監。

經驗豐富的警察李建軍負責此案，死者父母都已先後離世，且無兄弟姐妹。經多方打聽，得知此人平日話不多，朋友很少，有些固執，從未向他人吐露過心聲。

李建軍盤查了死者的住所，並未發現有何異樣。

只是房間里大多物件都是冷色調，讓人在炎熱的夏季都能感到絲絲涼意。屋內的布置非常簡潔，沒有生火做飯的跡象。床鋪得很整齊，衣服也都熨燙妥帖。

李建軍有些好奇，這樣的人怎麼會與人結怨，還如此之深。

「證件不在死者身上，且不在死者住處。」李建軍將其記下。

死者的書桌倒是有些散亂，在層層廣告文案中，李建軍找到了一張女孩子的照片，看樣子二十多歲。

電信公司里查到了唐曦最近的通話記錄，除了與客戶溝通外，一個陌生的號碼頻繁出現。警方隨即對其進行了傳喚。

牟淇，女，27歲，正是照片里的女子。

「你和死者什麼關係？」李建軍給牟淇泡了一杯茶，面容溫和。

「普通朋友關係。」牟淇倒有些緊張。

「那你是否記得他死前和你的通話內容？」

「一定要說嗎？」

「不說也可以，不過我希望你能協助我們的調查。」

「我和他是大學同學······

·未完待續·

預知後事如何，歡迎移步微信公眾號【驚人院】，後台回復【1037】即可自提取。

作者：嵐漬

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驚人院】（ID：jingrenyuan），每天讓你受驚一次。

投稿信箱：jingrenyuan@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