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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色鬼

一:

廬州舒城縣賣炊餅的陳大郎這天如同往日,趕在雞鳴天亮前挑了扁擔出了門,「娘子,我走了。」。

「夫君今日何時回來?」,妻子潘氏追出來扶著門急切地問道。

陳大郎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矮小黝黑的身子就像扎在地上的一塊石墩,好像是思考了幾秒,沉聲說到:「若是還想昨日天氣涼爽,能賣的好點,便早點回來。」。說完,把扁擔往肩上挑了挑,一晃一晃走進了弄堂。

陳大郎沒有去往日去的縣城另一邊的橋下擺攤,就近擺在了衙門前的廣場上。不一會,好友賣梨的小李子抱筐來到了陳大郎旁邊。

「咦,大郎,今個怎麼不去橋下賣了?你不是嫌這裡熱,不好賣嗎?」

陳大郎並沒有回答小李子,蹲在地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咋地還閹了?昨晚是不是和大嫂……」,小李子嘿嘿嘿地壞笑起來。

陳大郎一下子跳了起來,伸手將小李子推了個大屁墩。

「你丫沒毛病吧?開個玩笑至於么?」,小李子從地上爬起來,揉著屁股。

陳大郎意識到自己反應過頭了,衝到嘴邊罵人的話語硬是憋了回去,最後嘆氣一聲,抱著頭又蹲下了。

「咋地?和大嫂鬧矛盾了?大嫂又嫌棄你?我說你別每天賣的那麼晚回去,累得狗一樣,哪還有力氣幹事,不嫌棄你才怪呢。」,小李子還在埋怨陳大郎推到自己,故意埋汰大郎。

陳大郎低沉的吼了聲:「不是這事!」。

小李子從沒見大郎如此失態,心裡好奇,就陪著蹲在大郎旁邊,撞了撞大郎胳膊,好聲好氣道:「到底啥事情,和兄弟說說唄,興許還能出出主意。」

陳大郎拗不過小李子,再者憋在心裡也難受,嘆了口氣,說道:「我懷疑你大嫂背著我偷漢子!」

二:

潘氏今日送走陳大郎,等到日頭升起,判斷是個艷陽高照的日子,便急急鎖了門,披了塊頭巾鑽進了弄堂。

潘氏一路上低著頭勾著腰,不停地東張西望,腳步輕快地在街巷裡穿梭,盡量挑平時不常在的路。然而有一家脂粉店在必經之路上。潘氏咬了咬呀,側著生子小跑著經過,耳邊傳來老闆娘招呼客人的聲音。潘氏一直跑到拐過街角才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疾步走進了路盡頭的道觀。

"道長,你可以定要幫幫我啊,我被色鬼纏上了。只要夫君不在家,這個色鬼就會對我百般調戲,甚至甚至……",潘氏淚水划過羞紅的臉頰,沒有注意到道長握著自己的手摩挲。

「夫人莫及,像夫人如此國色天香,丈夫又早出晚歸,想必平日里寂寞難耐,有色鬼糾纏,也不足為怪。不知夫人今日是否方便,留在道觀等引鬼陷身,我來將他降服。」

「恐怕不行,我還要回家為夫君做飯。」

「你夫君何時回家?」

「今天天氣炎熱,估計要到天黑才會回來。」

「那麼我隨夫人回家捉鬼吧。」

「這……不好吧,被人看見,會說閑話的。」

「夫人可以先行回去,將地址告訴我,我隨後而來。」

「這,好吧。」

三:

陳大郎心裡想著風聞地閑言細語,感覺猶如萬蟻噬心,抓耳撓腮地難受。太陽西斜的時候索性就收了攤回去。

來到家門旁,陳大郎把擔子輕輕放在門外,往門裡探頭探腦,卻看見一個道士正蹲在屋檐下側著頭傾聽。

陳大郎剛想開口呵斥,道士搶先一步比了個禁聲的手勢,不停地招呼大郎過去。陳大郎壓著怒氣,蹲到道士身旁。

「哎呦,你可揀著大便宜了,這家夫人被色鬼纏上,找貧道來降鬼。我等著屋外半天了,這不終於來了。你猜怎麼著,還是個女色鬼。哎呦這種事貧道也是第一次遇見。」,道士壓低了聲音,眉飛色舞地描述著想像中的畫面,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陳大郎覺得對眼前的道士噁心至極,心理卻是寬慰,「還好不是偷漢子,還好還是個女鬼。」

屋裡聲響漸進高潮,陳大郎坐不住了,催促道士:「你怎麼還不動手降鬼。」

道士聽得正高興,「急什麼,這正是好時候呢。「,卻看見陳大郎正憤怒地看著自己。

怕壞了自己形象,道士乾咳一聲,站起身甩了甩衣袖,畫了張符,貼在門上說:」這是驅鬼符,貼在門上,鬼在屋中有如置身油鍋。不一會肯定會逃出來,我正好逮他個正著。「,嘴上說著,心裡卻想等收服了這女鬼,有的玩了,不禁痴笑起來。

可是等了半天,屋裡浪聲漸低,卻不見有鬼衝出。

道士皺起眉頭,看到陳大郎正一臉鄙夷之色,又是乾咳了聲,說:」裡面事了,待貧道進去降了那鬼。「

陳大郎正要說什麼,卻被道士捂住了嘴巴,拉著悄悄摸進房裡。

兩人來到卧室外,探頭往裡看去,只見潘氏衣衫不整地靠在床頭,自己抱著自己,用較粗嗓音說道:」美人今日可舒爽了?哎,你長得國色天香,卻嫁給矮小丑陋的陳大郎,真是可惜了。「

潘氏用自己的聲音說道:」休的胡說,我本事良家婦女,是你這色鬼糾纏與我。「

」哈哈, 每天都拿這套話語欺騙自己。那大郎早出晚歸,一回來倒頭就睡,你日子可過的舒坦過?嘴上罵著我,怕是心裡卻喜歡的緊吧。「

房裡潘氏還在自言自語,道士拉著陳大郎退了出來。

」我們走吧,還以為能收只女色鬼,白高興一場。「,出了屋子,道士一臉遺憾的嘆息道,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色鬼呢?「

」根本就沒有什麼色鬼。我的驅鬼符從未失靈過,本來奇怪,進到屋裡一點鬼氣都沒有感受到。那婦人不過是得了癔症,自己想像出來的色鬼。「

「不過說來可笑,定是那陳大郎不能滿足這婦人需要。才會饑渴難耐,自己想像了只色鬼調戲自己。要是碰上書上那西門慶,怕是早就乘虛而入了。哈哈哈哈哈」,道士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留下陳大郎一臉難堪地站在家門口。


故事改編自 清代 散文家 袁枚《子不語》卷一種的故事《鬼著衣受網》,獻上原文以饗讀者:

清·袁枚 --《子不語 · 鬼著衣受網》

廬州府舒城縣鄉民陳姓者妻,忽為一女鬼所憑,或扼其喉,或縛其頸,旁人不能見,婦甚苦之。時將手抓領內,多出麻草繩索。夫授以桃枝一束,曰:「來即擊之。」鬼怒,鬧更甚。夫無可奈何,乃入城求葉道士,贈以二十金,延之家中,設壇作法。布八卦陣於四方,中置小瓶;以五色紙剪成女衣十數件,置瓶側。道士披髮持咒。漏三下,婦人曰:「鬼來矣,手持豬肉。」夫以桃枝迎擊之,果空中墜肉數塊。道士告婦人曰:「如彼肯穿我紙衣,便好拿矣。」少頃,鬼果取衣。婦故意喝曰:「不許竊衣。」鬼笑曰:「這樣華服,理該我著。」乃盡服之。衣化為網,重重包裹,始寬後緊,遂不能出其陣中。道士書符作咒,以法水一杯當頭打去,水潑而杯不破。鬼在東,杯擊之於東;鬼在西,杯擊之於西。杯碎,而鬼頭亦裂矣。隨即擒納瓶內,封以法印五色紙,埋桃樹下。復以二符入絳香末,搓為二團 ,付婦人曰:「此鬼亦有丈夫,半月內必來複仇,以此擊之,可無患矣。」越數日,果有男鬼猙獰而來。婦如其法,鬼乃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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