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花開了，我的人死了

文/善喜

父親肝癌病重彌留的最後幾個月是夏季，晚上和他一起躺在平房上乘涼。

看著滿天的星斗明明滅滅，我轉頭輕聲問父親：「你怕死嗎？」父親說：「我怕，怕又有什麼辦法呢？」這註定是個無解的問題，我們只能繼續望向星空，良久的沉默。

至親的離開，讓我不得不直面死亡，直面人生無常，重新審視人生的意義。

可我發現世上的人們啊，他們害怕死亡，逃避死亡，憎惡死亡，忌諱死亡，拒絕接受死亡和無常。

每當我要和朋友親人談起死亡這個話題的時候總是被人嚴厲喝止。他們無法把死亡這件事當成一個可以侃侃而談的生活話題。朋友Y分享說小時候媽媽帶他去醫院看病，聽說醫院門口死了一個人，嚇得帶著Y跳窗逃跑，造成他現在對死亡深深的陰影。

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樓層數，車牌號，手機號，甚至紅包的錢數，大家都極力避免4這個數字。彷彿只要躲得遠遠的，不去想，不去看，不去談，就能逃過死亡。彷彿死亡永遠是別人的事，與我無關。或者至少暫時與我無關吧。

抱著這種想法生活，一旦不幸和死亡降臨，人們就會呼天搶地，一方面抱怨命運不公，老天無眼，一方面為過去虛度的光陰後悔不迭。然而這些在死亡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我們要非常清楚明白的一件事是：死是一定的，什麼時候死是不一定的。

這件事上任何人都沒有選擇的特權，死神時時刻刻圍繞在我們身邊。也許上一刻我們還在談天說地，下一刻就成為冰冷的屍體。也許昨天我們還在談婚論嫁，今日就永別天涯。死亡最喜歡搞突然襲擊，打人一個措手不及。而我們所有人，都被裹在這張無常的大網裡。流轉生死。苦樂自當。無有代者。

所以對於死亡和無常，我們必須智慧的觀照和接納。佛家告訴我們要念死無常。西方哲學家告訴我們要向死而生。古羅馬的貴族在舉辦歡樂而盛大的宴會時經常在氣氛最熱烈的時候突然抬進來一具屍體，用來提醒大家生命脆弱易逝。

接納死亡無常並不是讓我們自怨自艾，失去生活下去的動力和意義。而是告訴我們活著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應珍惜。

我們對於死亡的態度就是我們對於生命的態度，就是我們對於當下生活的態度。

如果我明天就死了，截止到現在我的人生是否算是虛度？是否過的充實飽滿而富有意義？是否沒有遺憾？是否把想做的事都做過？想愛的人都愛過？想去的地方都去過？

如果每日清晨一睜開眼我們就這樣提醒自己，我們怎會捨得浪費一分一秒的光陰？

我們獲得圓滿的人身，活在這珍貴的世間，擁有有親人朋友愛人，可以看到聽到聞到嘗到感受到這個世界，我們還等到了這新一日的太陽，這是何等的幸運和福氣。對於我們當下所擁有的一切，我們都應升起深深地，深深地感恩。

他的花開了，我的人死了。人生無常，生命脆弱。所以只要我們還一息尚存啊，就千萬不要，千萬不要空空度過。

願你的每一日都過的豐盛而歡喜。願你不再對死亡抱有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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