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友且損

我認識款爺是在初一，那時我還不叫他款爺。可以說是緣分，剛進入初中就分到了一個班，而且還是同桌。款爺是那種逢熟人話多，遇生人話少的那種，一開始兩個人都不說話，而後大概是壓抑不住自己是話癆的特性，他跟我搭話了。

款爺的原名叫黃弘毅，初識還是叫他弘毅，至於為什麼後來有個款爺這個外號，是有一個演變的過程。

款爺的家境不錯，就放在我們玩得好的幾個人中來看是最好的。而且他經常會大方地請我們吃零食喝飲料和上網。他有時自己會很想去網吧上網，但是他從來不單獨一個人去，他說去網吧玩就是要跟朋友一齊去才有意思，不然乾脆就在家玩。我們偶爾說有事不去，款爺就會說：走啊，我請你，人多一起玩才有趣嘛。這句話貫穿了我們對款爺整個初中的印象，之後開玩笑時說到:弘毅就像個大款一樣。然後「款爺」這個外號就從高一開始在我們之間叫起來了。

款爺，一米六八左右的身高，在我們中算是最矮的一個。小肥說款爺很像日漫里的那些宅男，黑框眼鏡，身高捉急，身材微胖。不過款爺一直反駁自己是壯而不是胖，並且給又高又壯的小肥取個外號「小肥」。

不過小肥沒有說錯的就是，款爺真的算得上是一個宅男。他喜愛遊戲和動漫，也經常看網路小說。能不出門盡量不出門，出門也只有三件事:上課，上網，打球。

他是我們這群人里的「帶領人」，幾乎每一次的活動都是由他發起的，而且款爺還一直是我們的遊戲風向標。

款爺遊戲玩得多，雖然他都玩得不精。初中三年我們一直都在玩一個叫「起凡」遊戲平台里的遊戲，是以三國為背景的對抗類遊戲，原型是魔獸里的一個叫「真三國無雙」的地圖。

這個遊戲一開始就是款爺發現的，然後逐漸地帶我們入坑。我們玩這個遊戲都會到網吧去，那個時期真是瘋狂。幾乎每周周末去，每周三下午只有兩節課也去（每天下午是三節課的），校運會停課兩天也去，因此我們初中沒有一次參加過班級的校運會。

像這樣大的網癮必然是有負面效果的。在一次全級測驗中，款爺光榮地得到了全班倒數第一的榮譽，而我略輸一籌，得個全班倒數第二。這件事給我的衝擊很大，使我不得不反省自己，因為一起上網的是五個人，最後只有我跟款爺包了倒數一二名，其他三個人還是中等。最後我跟款爺都被班主任叫去問話了。小肥打趣說:款爺就是個瘟源，而我跟款爺同桌，所以受到的污染危害最大。款爺說道：「這怎麼可能呢。任遠，一定是我們這次倒霉才考不好的，你要相信我啊。」

而後調座位，我跟款爺終於分開了，而大偉成為了款爺的新同桌。又一次的全級測驗，我的成績回到了正常的中等水平，而大偉成為了新的受害者。

大偉：「弘毅你是真的瘟源吧，這次我中招了!」

款爺：「這怎麼可能呢，沒有的事。你看我們倆成績是差了點，可也還是中下等嘛，沒有我跟任遠上次那麼慘啊，你要相信我啊。」

2011年9月22日，《英雄聯盟》國服開放公測，遊戲風向標款爺又有了新目標。當時我們覺得這款遊戲跟「起凡」沒有太多的不同，認為都是同一類型的也就沒有太在意。況且我們在上了高一之後都決定要收心，把學習放在第一位。

「這款遊戲不一樣的，我玩過了，經典有趣又刺激啊。」

對於款爺這種說辭我們都習以為常了，無論什麼遊戲，只要合他口味的都說是「經典有趣又刺激」。

「任遠，真的。試玩一下你就會喜歡的。」

「不了，我還是學習吧。」我對初中的那次年級測驗依然銘記在心。

「大偉，真的。挺好玩的，比起凡好玩一百倍。」

大偉：「滾。」

款爺的第一次工作沒有做好，但是他不會放棄，因為他是款爺。該說功夫不顧有心人呢，還是說死皮賴臉終回報呢，小肥是第一個被他煩到受不了的，隨後兩人就去網吧試了這款遊戲。

說真的，當時的確是小看了《英雄聯盟》這款遊戲，我們不會想到，這款遊戲陪伴我們度過了高中三年，雖然是斷斷續續，玩一段時間丟了，然後又撿起來繼續玩。而小肥在試玩了遊戲後反戈成了款爺派，跟著款爺一起給我們洗腦。

在之後的一個星期內，我，大偉還有三叔相繼淪陷。曾構想的高中要好好學習努力提升成績這一偉大目標腰斬，期間有幾次反撲，但都已失敗告終。

時間過得很快，就像六月的雨，來得急，去得也急。時間過得也慢，就像七月的陽光，太陽走得慢，從腳趾曬到腳後跟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不行，感覺要到熔點了。」

款爺說他不喜歡夏天，尤其是七八月份，特別是今年夏天。

「還沒到學校，我衣服已經濕透了。誒，任遠你傘拿過點來好不。」

對於為什麼自己不帶傘而要蹭我的傘，款爺的理由永遠是：忘帶了。

我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就跟洗了手是一樣的效果。我跟款爺的家離得不近，不過因為出門的時間上剛好契合，所以經常能在路上碰到。雖然兩個人撐一把傘有點擠，但我也知道撐傘只是為了不被晒傷，熱是逃避不了的。

幸虧我們在高二期末考結束後就搬到了老校區。老校區看上去是比新校區要殘破點，但是綠化做得好，而且也比較幽靜，很適合高三的我們。下午上課前的教室總會有趴在桌子上睡覺的人，也肯定有埋頭苦學的人，倒不能怪睡覺的人，夏天的氣息確實讓人感到昏昏欲睡，意志稍不堅定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皮。

「劉任遠你這什麼邏輯？」

後桌的楊瑩瑩似乎是不滿被我坐下的聲音吵醒了，一抬頭就對我沒有好臉色。

剛睡醒的楊瑩瑩腦門中央亮了個大紅燈，鬢角頭髮散亂，雙眼迷濛，微微嘟著嘴，看上去還蠻可愛的樣子。然而我心裡很清楚，這只是表象。

楊瑩瑩也意識到了自己腦門前的大紅燈，趕緊用手遮住了。

「什麼夏天的氣息讓人忍不住睡覺，分明就是你英語課打瞌睡的借口。」

我心下暗暗道：豈止是英語課，除了體育課就沒我沒睡過的課。對她的話我不予辯解，因為我每次跟她講道理，最後她都會動手。但是無言必定尷尬，作為一個一直自詡有素質有禮貌的有志青年，我明白這時我應該回她話。

「今天的天氣太熱了。」我喝了口水並拿了本書扇著說道。

正好這時大偉來了，戴著他的網球帽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我有深意地看了楊瑩瑩一眼，表示大偉坐下的動靜比我還大。她還以我一個威脅的小眼神，嗯，好似比剛才還要可愛。

「他大爺的，這天氣來上課就是受罪啊。」大偉一邊說著一邊用抽紙擦著汗。

教室的風扇只能勉強讓我們稍微好受點，要達到涼爽的效果還是差了點。對此款爺有他獨到的見解。

「你看啊，我們教室這風扇，要是你睡覺的話就會出汗難受，然後熱醒。要是太涼快的話你不是睡得舒服了，誰還聽課。」

「純屬扯淡。」我心裡默默地說道。

款爺的看法不是沒有道理，校方可能也是有著這樣的想法，不過我覺得「太涼爽更容易瞌睡」的設想校方應該可以先試驗再得出結論。

款爺從這個夏天開始喜歡放學後到學校羽毛球場打打球再回家吃飯，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了冬天的到來。倒不是他因為冬天冷而不打球了，而是冬天冷幾乎沒人陪他打球。放學的時候很適合打球，太陽已經曬不到球場了，雖然大部分的球場被曬了一天地板都是燙的，但是這根本無法阻礙款爺對羽毛球的熱愛。

高中的大部分男生都會選擇打籃球，理由有二。我問款爺是哪兩個，款爺回答道：一是女生，二是女聲。

我說：不是一個嗎？

款爺回道：第一個是女生。眾所周知，籃球場外必然有女生觀眾，因此打籃球是吸引女生的一大途徑。第二是女聲，能吸引女生來看你打球是第一境界，能讓來看你打球的女生當眾為你加油喝彩是更高的一層境界。想想你在籃球場上揮灑青春陽剛的汗水，場外有一個或兩個女生，不用太多，為你吶喊助威，無論隊員或是對手都向你投以羨慕的眼光時，這一刻你一定會覺得自己光芒四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款爺的理論總是讓我猝不及防，不過仔細捉摸後發現，除了有些以偏概全，總體來說是符合大部分男生的心理。

球飛到了我面前，我一甩拍子，打到了款爺的後場。「你怎麼看得那麼透。」

「因為我置身事外啊。」款爺一個前場放球，我不想跑起來，因為太熱了。

「1：0。」款爺看上去心情不錯。

我把球給回款爺，之後就沒再有發球的機會了。

我在想，款爺所謂的置身事外是說他是打羽毛球而不是籃球呢，還是他對動漫二次元美少女感興趣而不是現實的女生呢。款爺是個實在的動漫迷，動漫里的美少女都是班上的女生沒法與之比較的，因此我才會這樣認為。

「砰!」又被款爺扣殺了。我突然又想，羽毛球運動員都是那種高的壯的，就算不高也應該不會有款爺這種身材的，並且之前遇到打羽毛球厲害的也都是高的，或者不高但是也不會胖啊。

款爺那略臃腫的身材一點都不影響他的靈活移動，雖然動作看上去不太雅觀，不過的確能贏球就是了。還真的很厲害啊，我心中默默說道。

款爺跟我都是從高一才開始玩羽毛球的，最初他比我還差勁，現在是真心打不過他了。自從我們迷上羽毛球後，去上網的次數明顯少了很多。周末都是用來打球而不再是去網吧，時間一長確實覺得打羽毛球更好，不僅能實現一齊玩的標準，又省錢，又能鍛煉身體，還不用擔驚受怕被父母發現。

通常打個將近一小時，我們才回家吃飯，然後又要回學校晚自修。款爺在高一的時候就有提議說要不幹脆一起內宿，我還在考慮的時候，他又說還是算了，畢竟家裡更舒服。我家比款爺的遠，打一個小時的球再回家吃飯然後回學校的時間很緊湊。款爺說:要不任遠你騎車來學校啊，這樣你還能載我。

我也認為騎車的話能省不少的時間，這樣就不需要急匆匆地來回了。至於款爺後面的話我直接就忽略了。

捉不住七月的尾巴了，一不注意就到了八月。即使到了傍晚天氣依舊悶熱，從家裡吃完飯再回到學校又是一身的汗水，衣服在一天內已經被濕透了好幾次，也幹了好幾回。

剛走進教室就感受到了一股肅靜的氣氛，看到大偉一臉苦色，再瞄到桌面上散亂的試卷，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今晚的夜風似乎比前幾天的還要涼爽，卻不知是心裡添上了幾分涼意。

「哈哈哈，劉任遠！英語這次有所提升啊，88分！哈哈……」楊瑩瑩揚著我的英語測驗卷幸災樂禍地笑道。

被楊瑩瑩甩來甩去的英語卷子，上面鮮紅的88讓我很是無奈。說實話真的是有所提升，上次測驗英語好像是70多……不過這樣的提升並不能讓我開心，滿分是150分，而我88分，除去聽力的話，算起來還不到及格線。

我抓住一個空隙，把卷子從楊瑩瑩手裡奪了回來，再讓她甩下去恐怕全班都知道了。

「你不好意思了是吧。」楊瑩瑩笑嘻嘻對我說道。她指了指大偉，「沒事，郝達偉85，比你還少3分。」

楊瑩瑩笑得很燦爛。如果是在平常，我心境平和，毫無雜念的時候，我一定會認為她笑得很好看，然而我當時只想把卷子往她臉上扔。而大偉偷偷地低聲對我說：「如果你想扔的話，加上我。」

最後我當然沒有受大偉的蠱惑，然而這事也不能就這樣算了。我心裡很不情願讓楊瑩瑩這樣嘲笑，必須要做出反攻，打擊她的囂張氣焰，不然以後每一次考試後都不會太安寧。

我對心想事成的理解是，當你想要做點什麼來達到自己心中暫時的目的時，上天就會非常給面子地給你一個機會。

我瞄到了楊瑩瑩疊好的一疊測驗卷中理綜的鮮紅色分數，頓時心生一念，不由感嘆冤冤相報何時了，上天不饒人啊，這分明要我搞事情啊。

「哇，楊瑩瑩這次你理綜考得不錯嘛！」

說罷就想伸手去拿她的理綜卷子，誰知她把我的手拍掉，迅速地把卷子藏到了桌下，隨即一臉怒意地看著我。

「哦？楊瑩瑩你這次理綜真的考得很好？」大偉是看熱鬧不怕事大的，這一陰陽怪氣的詢問讓楊瑩瑩差點把怒氣直接爆發出來了。

「去，去，去。」楊瑩瑩推著我回身，「晚自習要打鈴了。」

楊瑩瑩的理綜成績很讓人堪憂，從她成為我的後桌之後我就知道了，並且一直以來似乎都沒有什麼改觀，儘管在我看來，她已經很努力地去學了。

晚自習中間有個15分鐘的休息時間，我跟大偉一起到走廊吹吹風，款爺早已趴在走廊欄杆上等著了。看到他回頭來的臉色，我就知道他這次的測驗也一定不順利。英語的短板是我們的硬傷，我們五人里只有小肥這個選了文科的傢伙有正常的英語成績，甚至更為優秀。

「你們說樓下的乒乓球室怎麼會有貓呢？」款爺一副不解的樣子，「每晚都在叫，還不止一隻，這樣我怎麼安靜地學習英語嘛，這樣考出來的成績怎麼會好看嘛……」

我們教室在二樓，一樓有個乒乓球室，平時就聽人說看到有貓在那裡安窩了，還不止一隻。一到晚上就不停地叫，我猜想是到了貓的特殊時期了。倒不能說款爺在為自己的不努力找借口，英語對我和款爺還有大偉來說都不友善，這是我們三個心知肚明的。款爺是有努力學習的，只不過是時間的長短問題，他的這番說辭只是他不對任何事物帶有惡意的自我安慰罷了。

款爺說晚自習最愜意的時候就是這課間的15分鐘，趴在走廊的欄杆上，迎面吹來帶著夜晚獨特清香的風，可以暫時地忘掉測驗的分數，忘掉還沒寫完的卷子，忘掉下周又要到來的測驗。

「唔……我數學這次137，還是這麼強。」

大偉：「……」

我：「……」

款爺的英語極差，語文一般，理綜也一般，突出的是他的數學。他的數學成績特別好是我在初中認識他就知道了的，即使其他的科目考差了，他的數學都不會低過100分，不管是初中時的120分制還是高中時的150分制。唯一讓他自豪的就是數學，我和大偉還是挺羨慕他的，畢竟我們倆的數學都是很一般的水平，把提高分數的期望放在數學上遠比寄託於英語要來得實際，對我們來說是這樣的。

「待會回去吃什麼宵夜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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