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梟雄——和子章傳奇

和子章先生是個熱愛自己民族、熱愛自己家鄉和人民的愛國人士。他為人誠實、實事求是、堅持真理。

—— 劉昌（原內蒙古軍區政委）

第一回 出身寒門，艱辛求學

和子章，蒙古名字叫清卓里克圖，出生年月日有多種說法，但根據其子恩和森的回憶，和子章是屬狗的，故結合生平事迹推斷出生日期為1898年11月21日。

和子章祖上屬於克烈部，所以根據部族名稱而取的漢姓為和。事實上，克烈部屬民給自己取漢名的時候大都以和、葛等讀音相近的字為姓氏，時至今日仍在巴林右旗看守看守左旗王府遺址的大部分何姓村民都是蒙古族改姓而來的。和子章曾經用名和文、和致中等，但是其最有影響力的名字仍舊是和子章（漢人）和清卓里克圖（蒙古人）。

事實上，和子章的出身並不高貴，其家族世代隸屬於一個叫哈日陶亥諾彥（貴族家庭）的屬民，而且還是奴隸的那種，僅僅是因為其祖上布赫濟亞陪同王爺狩獵的時候射中了猛虎，王爺一開心，就賜了白頂珠，布赫濟亞搖身一變，成了札薩克的公務員，這個家庭才逐漸擺脫奴隸的身份。

杜固爾扎布年幼時曾經遠赴東土默特旗學習蒙文和滿文，有一定的文化水平。因為父親布赫濟亞受寵，被王爺杜英固爾扎布直接提拔為筆且其（漢文官名為筆帖式，相當於府院文書，慈禧太后的父親曾經就擔任過這個職位）。

杜固爾扎布是個非常勤勉的書生，當上筆且其以後，在老家要日吐（今巴林右旗巴彥琥碩鎮）附近找了個教書先生努力學習漢文，沒過多久，就掌握了流利的漢語，受到了上層和王爺的賞識。宣統元年（1909年），杜固爾扎布被提升為印務扎蘭，職責是管理蘇木（鄉）的民政事務。用今天的話說，杜固爾扎布直接從旗委秘書被外放到具體部門擔任職能幹部了。

當上了幹部的杜固爾扎布一家身份地位和經濟條件得到了顯著改善了嗎？很遺憾，並沒有。

封建社會，階級制度是非常森嚴的，即便你有真才實學、獲得了上層的賞識和青睞，身份地位也不是一下就能改變得了的，所以司馬光才會說「天下事莫大於名」。名分，可以說是儒教理學中的代表思想，正是在這樣的理念下，中華民族才維持了數千年的文明。

所以杜固爾扎布即便成了民政局的局長，在戶籍上仍舊屬於哈日陶亥一家的奴才，每年貴族家舉辦祭火日，杜固爾扎布的幾個兒子還是要輪流去貴族家裡幫忙燒火添柴，幹些雜務等。杜固爾扎布的妻子還要給王府的小格格當奶媽，照顧福晉的起居等。

和子章曾經有一個四弟，叫做恩和吉爾格勒，杜固爾扎布常年在王爺衙門駐守，母親在王府擔任奶媽，因此照顧一干兄弟的責任就由大哥阿尤爾承擔起來。

恩和吉爾格勒三歲那年，因為自己玩耍、幾位兄長照顧不周，結果不慎掉入炭火盆中燒死，全家人都陷入悲痛中。因此剛剛出生不足一個生日的第五子阿民布和就成了全家人的掌上明豬。和子章本人尤其疼愛這個弟弟。

這樣的家庭，可以想見，子女們很難擁有像父親杜固爾扎布一樣學習知識的機會。

在父親杜固爾扎布的爭取下，最聰明的和子章率先獲得了上學的機會。1910年，和子章在父親的幫助下讀了大半年的私塾，然後因為私塾先生搬家而失學了。

當然，王爺色丹那木札勒旺寶對杜固爾扎布一家還是不錯的，得知杜固爾扎布囊中羞澀無力支付兒子負笈外地求學，破格讓和子章進入王府的文書房當蒙文學徒，一直到了和子章19歲的時候，王爺有意栽培他，直接把他送到翁牛特旗的烏丹，跟隨一個周姓的教書先生學習四書五經。

這個周先生對蒙古族的學生很不好，因為蒙古族孩子發音不準，背書困難，周先生動輒把蒙族學生拉出來打一頓手板，有時甚至還要脫掉褲子打屁板。已經快成年的和子章哪能受這個委屈呢，一怒之下說了句「老子不伺候了」就打包袱回了老家。

當然，周先生對蒙古族人有看法是可以理解的，據和子章回憶，周先生老家是寧城的，光緒十七年時東蒙地區鬧過金丹道暴亂，漢人對蒙古人大肆屠殺，最後官府平定叛亂，剿滅叛黨，周先生一家都被當成逆賊教民給官府冤殺了，年幼的周先生逃到遠房親戚家裡才撿了一條命，所以周先生對蒙古人的仇恨那隻能用刻骨銘心來形容了。

所以和子章在周先生這裡還真是沒學到啥東西。

好消息來了，1918年，杜固爾扎布陞官了，直接被提拔為吉哈拉克齊（即管旗章京），一般這個工作都是貴族擔任，色王爺委任杜英固爾扎布的時候遭到了大部分諾彥和台吉的反對，最後還是色王力排眾議，杜固爾扎布走馬上任。

當年9月，色王爺因為和右旗爭奪旗界問題，到北京上訪，找袁大總統伸冤去，這就帶上了新上任的杜固爾扎布，然後杜固爾扎布把和子章也帶上了，這個時候和子章的身份是跟差。

名為跟差，實際上啥活也不用他干，王爺帶小和子章出來純粹是想讓他見見世面，沒想到和子章還是個特別有追求的有志青年。

沒多久，和子章就跟父親和色王爺申請在北京上學。

杜固爾扎布當然不同意，在北京上學那要花多少錢啊，再說你在烏丹那邊都不好好學，來到北京沒人管你了你還能好好學嗎？

色王爺發話了：清卓里克圖一心向學，這是好事嘛，你放心去學吧，一切費用本王給你承擔。

和子章嘴一撅：王爺，您給我支付學費就成，生活費我自己會打工賺錢的。

1918年12月，和子章進入北京朝陽門南小街萬順成草鋪半日制學校就讀。雖然王爺承諾支付學費和全部生活費，但是和子章還是半工半讀、自力更生的賺取生活費。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中國雖然是戰勝國，卻因為列強的骯髒交易，將德佔膠州、青島的租借權益全盤轉讓給日本，引起了學子們的極大憤慨。兼之袁世凱與日本簽署的「二十一條」，引發了浩浩蕩蕩的「五四運動」。同學們紛紛走上街頭示威遊行，這群學生中，就有來自草原的蒙古族青年和子章的身影。

一天早晨，和子章上學前跟父親杜固爾扎布打招呼，杜固爾扎布發現和子章的裝束有些不一樣，等到和子章轉身準備出去的時候，杜固爾扎布發現了問題。

「清卓里克圖，你辮子呢？」

「剪了，」和子章不緊不慢的說。

杜固爾扎布暴跳如雷，老祖宗留下來的辮子你說剪就剪，你他娘的是不是讀書讀傻了！我打死你個不忠不孝的東西！說著操起身邊的笤帚疙瘩對和子章就是一頓暴打。

恰好這一幕被色王撞見了，色王趕緊拉架：剪了就剪了唄，反正現在都民國了，這辮子也是舊時代的產物了。我看那，你我說不準啥時候這條辮子也會剪掉的。

和子章這種桀驁不馴的性格貫徹了他的一生，形成了他人生中最鮮明的人格特點。

有一天，一群進步學生在某公園內組織唱新戲，宣傳進步思想，和子章被僱傭來公園門口看大門收戲票，正好碰見出門閑逛的色王爺，色王爺一看不是外人，跟和子章打了個招呼就要往裡走，當即被和子章攔住。

「王爺，您買戲票了嗎？」

色王爺一愣，說我還買啥戲票啊，你不就是負責看門的嗎，你直接把我放進去不就得了。

和子章正襟危坐：「王爺，不買戲票您不能進去啊，您說您進去了，我其他朋友看了都來效仿您，規矩一壞我怎麼辦，我這個門衛不是形同虛設了嘛。」

色王爺還是不理解，他明明看到其他的門衛見到熟人都偷偷放水，怎麼我在你和子章這兒面子就這麼不值錢。

和子章還是不同意，堅決的不同意。色王爺這個氣呦，前幾天你爹打你的時候我還幫你拉架，當時我應該幫你爹打你才對，你個小白眼狼……

和子章回到家裡，被父親和王爺痛罵一頓。當然，他是堅決不認錯的。色王爺比較厚道，發完了脾氣也就不追究了，該支持他上學還是支持他上學，杜固爾扎布面對這麼個犟驢也是無可奈何。

1919年1月，和子章進入北京後鼓樓院的求實中學補習班，1920年2月考入求實中學第21期班，兩年後肄業，然後回到巴林左旗，接起了父親的舊職，擔任扎薩克衙門文書房的筆且其。

—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