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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是駱駝祥子

看《東京女子圖鑑》的時候,我屢屢想到一句話:普通人的一生,再好些也是「桃花扇」,撞破了頭,血濺到扇子上。就在這上面略加點染成為一枝桃花。這段話出自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可不是么,奮鬥真苦啊,到最後也還是沖不破階層,那些年為實現自己想要的生活伏首砥礪的努力,想起來多有心酸,回望過去倒是不乏美感和唏噓。最後還能怎樣,也不過是大家都想辦法求個心安而已。

我發現一點有趣的地方,日劇裡面好像極少見到情敵互撕,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大家最後反而處得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情敵成了人物用來確認自己「到底要什麼」的重要道具之一,往往會提供給主角很有用的啟發。「東京」裡面的綾也是從前情敵那裡獲取了離婚的動力,又從她身上看到了身份階層的玻璃天花板,這樣兩個女人,因為同一個男人而交匯,發展出一段不無微妙的友誼。

是什麼推動著綾這個「鄉下妹」(用我們這邊的話來講就是小鎮女孩)一步步靠近她心目中的時尚中心,去過想像中的精英生活呢?劇中可以看到一種直接的推動,首先是時尚雜誌提供的想像,再然後就是來自於前面所仰望的生活,總有聲音告訴她「30歲在哪裡買衣服/在哪裡約會就是好女孩」,於是她聽信了,把這種聲音放大,再傳播,藉由心裡的慾望推動,又為更多湧入東京的女孩製造了可以看得見的奮鬥模版,在這個過程中,無數的衣服、包包、化妝品、家居用品、旅行套餐被賣出去,以匹配她們前赴後繼的追求。

曾經有一種對時尚從業者的調侃說,所謂時尚,就是一群月薪3000的小編在YY月薪30000的生活。這種調侃雖然極端了一點,也有它的道理,總的來說,時尚、消費主義是由大量沒有獲得滿足、對物質沒有破執的人來推動的,劇里也說到,那些行業頂尖的人物反而都打扮得很樸素,比如綾的前上司。對物質的欣賞沒有錯,帶著一種熱騰騰的慾望,我迄今見過最動人的表述在《請回答1988》裡面,每一次生活條件的改善,大家都打心眼裡歡欣鼓舞,多麼好啊,生活一點點在變,艱難度日時的互相扶持,物質豐盛之後的篤定從容,這是一種只有在特定時代才能醞釀出來的整體心態。

到我們現在又如何呢,最近連看了一些文章,有關於中產階級的不安全感的,還有關於這幾代孩子們的精神壓力的,結合自己看到的種種現象,整體感覺是,物質的治癒能力相對已經到頂了,「努力過物質條件更好的生活」這種生活哲學如今不僅不能支撐一個人一輩子活得搖曳生姿,並且正在變得越來越脆弱、容易被打破。《駱駝祥子》裡面,一個舊社會的小車夫,心心念念攢錢買輛車,娶個媳婦,結果呢,要麼車被搶走,要麼錢被騙,好不容易被小老闆女兒看上,沒兩年死了,還要拿她補貼的錢料理喪事。換成一個21世紀好不容易從農村奮鬥到城市的上進青年,讓自己前半輩子努力瞬間清零的因素實在太多了,每個人應該都見過,我也不想再舉例。

我很喜歡綾後來在Gucci的上司,出場帶著霸氣,希望後輩們不要忘記她們為推動男女平權所做出的努力,不像綾這一代被環境推著走的時尚從業者,她們顯得更加開闊、有力。知乎曾有個問題「有哪些一出來就覺得妥了的人物」,上司奶奶這樣的人就是。我當時第一時間想到元秋,元秋塑造的很多女性形象,包括包租婆,身上自帶「靠得住」氣場,有能力,講信義,敢負責任,這種人即使跌落谷底也是有能力站起來的吧,只要人還在,命還在,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除了信念,審美是另一種給人帶來安全感的能力。當你能把濺出來的血畫成扇子,濺血這件事的崩潰程度也就少了幾分。用生活來創作,再用創作能力來生活,你就擁有了一種熱情的永動機,可以自行製造快樂,不能大富大貴到免於時代的切割又如何?看成敗,人生豪邁嘛。

我現在有很多事情已經想明白,很多事情也正在探索中,一種生活才剛剛開始,我仍然保持著對各種可能性的想像。把自己當成一把刀,須日復一日地磨得鋒快,出鞘見血。也許某一天,我會如我所願成為江湖中有傳說的專業人士,大家會想「找她吧,找她准沒錯」的那種。想到這件事讓我由衷感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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