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不驚人 書比旭素——宋世寬書法鑒賞
宋世寬藝術簡歷
貌不驚人 書比旭素
佛說: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換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過。那天,賀客很多,甚是熱鬧,如果不是同桌,我與世寬恐怕連擦肩而過都不可能,自然也不會相識。如此說來,我們彼此間似乎還是有些緣分了。
雖然,世寬在全省、乃至全國的書法界已有了名氣,於我,卻是生疏,並無印象。或許是孤陋寡聞吧,雖然我也喜歡寫寫畫畫,卻無非是消磨時光的胡亂塗鴉,自娛自樂。近些年,下班回家或者節假日,我大都**慣宅在家裡讀書上網,寫字畫畫,兩耳基本不聞窗外事,與本市書畫界人士呢,也少有交往。所以,市裡的老年書畫家雖然知曉幾個,而中青年新秀,則知道很少了。
記得世寬那天很高興很熱情,說是早就聽聞過我,也讀過我曾經寫的文章,只是沒有謀過面。他個子不高,四十多歲,瘦瘦的,穿得隨便,愛笑,說話直率幽默。酒桌子上似乎大都是書畫圈的年輕人,他好像也很熟絡,所以顯得活躍。打量著他,我卻在想,如果不是鼻樑上那副眼鏡透出來文氣,恐怕一般不會把他與知名書法家聯繫起來吧。
但是,這個貌不驚人,隨隨便便,個子瘦小、直率幽默的宋世寬,卻是在省內外頗有些名氣的的實力派書法家,且成績斐然:
1998年,他獲得中國書法最高獎——「蘭亭獎」。同年,作品入選《第四屆中國書壇新人新作展》; 1999年作品入選《全國第三屆楹聯書法大展》;2000年作品入選《全國第八屆中青年書法家篆刻家作品展》; 2004年,作品入展《全國首屆青年書法篆刻作品展》。同年,作品入展 《蘭亭——全國書法名家作品展》...等等等等,並多次獲獎。這些大都是中國書協主辦的全國性的權威大展,入選作品代表著當今中國書法的頂級水平,世寬的的作品能夠躋身其中,體現了他書法藝術已經達到的高度。他的作品,先後被北京奧組委、敦煌博物館、北京通州博物館、韶山市政府等單位和機構以及部分海外機構收藏。在我們這個文化同樣欠發達的地域,出現這樣的稟賦極高,自學成才的人才,實在是非常難得了。
當然,如果從全國看,能取得這樣成績的人也不少,畢竟,以中國之大,各地都有很多優秀的書法家。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對於宋世寬來說,就**的不一樣了。為什麼呢,這就是他成長的生活境況與經歷與其他書法家或許有很大的差異。
冰心老人說:「成功的花, 人們只驚羨她現時的明艷! 然而當初她的芽兒, 浸透了奮鬥的淚泉, 灑遍了犧牲的血雨。」
世寬的書法之路,是一條頗不尋常的艱辛之路,他的成功與眾不同,他是一個有著很多傷感故事的人。
他出身於遵義縣一個普通農民家庭,生活在很貧瘠小山村,兄弟姊妹不少,家境貧寒。他自幼體弱多病,兩歲時,曾經重窒息昏迷了好幾個小時,大概是閻王爺發了慈悲,居然又讓他鬼使神差活了轉來,不能不能說個奇蹟!四歲的時候,與親戚玩耍,右手食指又被刀削 去了差不多半個指頭,留下殘疾。如此,可以推斷,如果按大多數貧寒的農家子弟的宿命,以他的體弱多病和殘疾,今後,等待他的,將是一種什麼樣的生活?我曾經走過很多貧困鄉村,看見過不少貧困農家的生活,將來,世寬的人生也會是那樣的命運軌跡嗎?
不是都說,上帝給你關上一道門,同時,也會給你打開一扇窗? 以世寬的身體狀況,顯然不是做體力農活的料。那麼,上帝會為這個孱弱的農家子弟打開一扇什麼樣的窗呢?現在來看,或許就是書法藝術之窗吧?當然,年幼、少年乃至青年時候,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是超常的入迷和喜愛。他說,不知道為什麼,從拿得動筆開始,他就十分的喜歡上了書法,對漢字那些橫七豎八天然美的結構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很好奇很入迷,越看越喜歡,越寫越興奮,越寫越痴迷,常常是廢寢忘食,做起農活來也往往心不在焉,常常被生活十分艱辛的父母念叨呵斥:「寫寫寫,能當飯吃么?」或許,是因為冥冥中的上帝在他心裡播下的這顆藝術種子的生命力太頑強,太堅韌,無論怎樣的壓抑,都不能阻止它生根、發芽、成長。不管父母怎樣呵責,只要有空,他就快樂忘情的寫著,釋放著他心裡壓抑不住的渴望。他的心在黑白點線的舞蹈、在千姿百態的構架與生動的節奏里神遊,在這奇妙迷幻的漢字上,寄託著他童年、少年和青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朦朧夢想。沒有錢買筆墨紙張,他就用木棍扎布團在地上寫劃。每天除了幹活就是渴望寫字,很少分心玩其他,常常呢,因為寫字寫得入迷而忘記了做活路,當然,免不了的,又是父母的責罵呵斥。
寫到這裡,我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讀過的、波蘭作家顯克微支的短篇小說名作《音樂迷楊科》,記起小說中描寫的那個具有異常音樂天賦的小男孩楊科對音樂驚人的痴迷,但這個可憐的孩子卻被社會偏見、無知和野蠻奪去了幼小生命的悲劇。也記起了奧地利作家茨威格在著名中篇小說《象棋的故事》中精彩描寫的那個船夫的兒子琴多維奇。那個笨頭笨腦的鄉村孩子,其他的智力低下,但卻在一次被人調侃中偶然地被發現具有近乎天才的象棋才能。於是,其養父便不失時機把他培養成了世界冠軍。當然,宋世寬的命運既沒有如音樂天才小楊科那般的悲劇,也沒如有國際象棋天才琴多維奇那般的幸運和順利。他書法天賦的展露,似乎還需經歷相當時間的磨難和蹉跎。有時候,我常常在想,人的命運真是陰差陽錯,撲朔迷離,難以把握。往往的,我們並不知道在人生前行的路途上,還會有些什麼在等待著我們,不知道命運里還將會發生些什麼事情?我們彷彿是一隻只孤舟,顛簸起伏在生活神秘的海洋。什麼時候海天一色,風平浪靜,什麼時候波詭雲譎,驚濤駭浪,都是無法預測和抗禦。似乎在冥冥中,一切都已經被造物主安排和主宰,一切都有了定數,我們所謂的人生的成功與失敗,其實都不過是違背或者順應了這個安排;我們所謂的拼搏與奮鬥,其實也只不過是受著冥冥中造物主神秘的暗示與牽引。
宋世寬的命運里似乎註定要經歷一番磨難。 1987年,他剛上高一,因為家庭貧困,為減輕父母的負擔,他中途輟學了。但是,他能做點什麼呢?做農活吧,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刨不出幾個錢,他不光是干不好,也很不願意干。於是,就想到了外出打工。那時,村裡的很多年輕人都先先後後外出打工去了,有的還混得不錯,比起在家做農業來強多了。這樣,他就懷著希望和一顆多少有些惴惴不安的心走出了山村,走進了外面陌生的世界。算起來,前前後後,從1988年開始, 他竟在外面漂泊了10多年!貴陽、安順、福州、莆田、廈門、石獅、廣州、東莞、虎門、珠海、深圳...都留下了他顛沛漂泊的足跡,做苦力,進工廠,當老師,街頭賣字,KTV賣唱,只要能謀生,他什麼都干。他曾經在福州被小偷盜得分文不剩,只好露宿街頭。勞累、失業、被騙、潦倒、窮困、飢餓、無助、失望...他經歷了一般年輕人難以想像的艱辛與苦難,他背著空空的行囊,拖著疲憊的腳步,面對前路茫茫,黯然灑淚,心裡是無限的憂傷。很多次,他站在高高的立交橋上,望著川流不息的車流,他站在刺骨的海風中,面對洶湧的波濤,想到天地之大,竟然無立足之地,萬念俱灰,輕生的念頭不斷湧起,他真想縱身一跳,一了百了。
思鄉雨滴心 ,月是故鄉明。故鄉,始終是宋世寬心裡的根,心中的溫暖。十多年在外的顛沛漂泊中,只要感覺絕望無助,身心交瘁,他就返回故鄉,調整恢復一段後,再度出去漂泊打拚。大約是1998年的春天,他再次返回了故鄉,但卻出人意料的遁入了佛門,在暮鼓晨鐘,青燈黃卷中開始潛心於書法藝術。由此,他結束了十來年在江湖中的漂泊流浪生活,也由此開始了他人生命運重要的轉折。
回顧這十多年漂泊無定的艱辛生活和刻骨銘心的心路歷程,宋世寬感慨說,他之所以沒有對人生喪失信心,沒有在數度的萬念俱灰中放棄生命,根本原因是實在丟不下早已經融入他生命中的書法藝術。其實,十多年來,儘管在外四處顛沛漂泊,打工謀生,艱難生存,宋世寬也沒有放棄書法。那顆埋在他心靈深處的藝術種子,實在是太堅韌頑強,且瘋狂生長,時常攪得他心動手癢,靈魂不得安寧。每天超負荷的活幹完了回到工棚,即便累得吃不下飯,也要掙扎著寫上一陣。沒有寫字條件,他就像古人那樣用手指畫空而書,或者用布扎木棍,在地上寫劃。如有筆墨紙張,就更是驚喜若狂,寫得翻天覆地!不管在哪裡,只要要有書法展覽,他都想方設法跑去觀賞學**,遇到書法老師,都虛心請教。寒來暑往,春去冬來,數年的堅持不懈,書法技藝有了很大提高,先後開始在省內很多的報刊雜誌上發表。這期間,為了生存,他還辦過書法培訓班,也開始賣字換錢。
是造物主對他人生的磨難考驗完了,還是感動於他的執著與堅韌,在冥冥中給予他以指引?「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世寬說,他一經遁入佛門,頓感萬念俱寂,心靜如水。他感覺自己對書法的理解有了嶄新的層次,對書法意境的感知更加的觸動魂靈。他在點線之間的節奏里體悟到生命平緩而瘋狂的舞蹈,在黑白淋漓中感悟宇宙靜穆而莊嚴的律動。面對千姿百態、風格各異的古人法帖,他心鶩八極,神遊萬仞,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心靈感應與震顫,從未有過的理解與溝通,從未有過的悲欣與愉悅。點與線、黑與白、動與靜,在他的心靈里幻化為無數的品調與圖畫,無數的節奏與音符。在古寺的月光下,在禪院的鐘罄里,這個貧寒的農家子弟漂泊多年的心,變得空明而澄澈,寧靜而歡喜。
世寬書法的天賦過人,悟性極高,自幼才情顯露,書道無師自通,自學領悟能力驚人。其學書也是另闢蹊徑,初從鄭板橋、黃山谷等個性較強的大家入手,進而學米芾、徐渭、王鐸等大家,既突出重點,深耕精進,又廣泛涉獵,廣攬博取,楷書、隸書、行書,進而草書,兼收並蓄,入古出新,自成格調。特別是草書,已逐漸形成了自己變化生動、大開大合、氣勢磅礴、痛快淋漓,沉著率真,狂放不羈的書風格調。每觀世寬佳作,無不胸襟激蕩,神思飛揚。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多游名山大川,胸中必有奇氣。我時常在想,世寬書法中的那股俊逸沉著,豪邁跌宕之氣從何而來?除開苦學前人品調高韻之外,恐怕與他十多年的顛沛漂泊,蹉跎磨難,闖蕩江湖,開闊眼界的經歷大有關係吧?否則,他那瘦小單薄的身體,如何可以借筆墨噴發出如此的八面來風,氣勢逼人?如此看,他十年漂泊,也真可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了。這冥冥中的人生定數規律,或許終究還是可以平衡的吧?
就在遁入佛門的當年,世寬在《光明日報》上看見中國書法家協會舉辦「蘭亭獎」大展的徵稿啟事。就以鄭子尹的詩為內容題材,創作了一件四尺對開的小行書作品寄去投稿參加。這是不知天高地厚呢還是對自己作品充滿自信?可知,「蘭亭獎」可是中國書法的最高獎!經過數月毫無消息的等待,他差不多都開始心灰意冷了。但是,喜訊終於傳來,在失望中,他竟然收到了中國文聯寄來的獲獎通知書。他感到震驚,他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事情。直到忐忑不安,半信半疑的打電話到中國文聯確認了,他才激動興奮得直掉眼淚。書法界人士都知道,要評上「蘭亭獎」確實不易,需要通過權威專家們嚴格的初評、複評、終評,從全國數萬件作品中脫穎而出才有可能,能夠獲獎的作品也僅僅20件!世寬的作品能夠獲獎,於他來說,應該是怎樣的震撼!
這是不是上帝為他打開的一扇新的人生之窗呢?
可以想像他接到北京發來的獲獎通知後是怎樣度過的那個不眠之夜。
同樣可以想像,這個從黔北的貧瘠的山村,從貧寒的農家走出來,在大山之外的世界漂泊流浪了十多年,後又遁入佛門,意志堅韌,稟賦天成,勤奮執著,無師自通,自學成才的農家子弟,當他踏上北上的列車,當他走進中國美術的最高殿堂——中國美術館,當他踏上鮮艷柔軟的紅地毯,走過鮮花簇擁的長廊,當他在眾多名流嘉賓敬佩欣羨的目光和眾多媒體記者照相機的閃光下,當他從風度儒雅,笑容滿面的文化部長手中接過獲獎證書的那一瞬間,會是什麼情形?是的,這個瘦弱的、飽經磨難的年輕人熱淚盈眶,他哭了。
上帝給這個可憐的農家孩子打開了一扇多麼絢麗多彩,神奇美好的人生之窗!
這是世寬人生命運的重大轉折,他的生活也由此進入了新的運行軌跡和新的境界。他童年、少年、青年的夢想成真了——做一個有文化的人,做一個書法家。由此,前面文字所敘述的,他這麼些年取得的書法成就,就是順理成章的必然了。
現在,世寬依然的還是經常在全國各地漂泊遊走。雖然他依然的還是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一份穩定的收入來養家糊口,生活似乎也還並不寬鬆,但也已經不再是當年打工做苦力,擺攤賣字的落魄窘境,不再是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的困厄,而是如閑雲野鶴般的蕭散自在了。每年,全國各地都有不少的單位和機構邀請他前去交流授課,出席各類書法藝術合作活動。而他呢,也一如既往的毫不鬆懈,勤奮努力。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時下,世寬的年齡還不到五十,正是書法家**噴發的黃金時段,我期望他依然的志存高遠,堅持不懈,勇猛精進,取得更大的成功,取得更豐碩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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