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按下快門
伴隨著科技化、智能機的發展、普及,攝影影像化已經形塑了我們生活的方方面面。我們透過攝影,呈現一種現實,勾勒一個影像世界,甚至企圖取代真實世界。由此,談論攝影亦成為討論世界的一種方式。
作家蘇珊·桑塔格在《論攝影》中,深入地探討攝影的本質,包括攝影是不是藝術,攝影與繪畫的互相影響,攝影與真實世界的關係,攝影的捕食性和侵略性等等。每一部分,她都有詳細的記敘和一些深刻的洞見,這是快節奏和泛閱讀時代,我們所恰恰缺少的對影像本質的探尋。
我們大多數人並不知悉達蓋爾銀版法,卻對數碼攝影瞭然於心;我們用影像捕捉世界,甚至已深化為潛意識,卻對影像本質層面的內容一無所知……這本論攝影的書,不同於市面上廣泛流通的技巧類書目,而是通過對攝影影像本質、深層次的探尋,為我們打開另一扇影像化思考的窗。
現摘引部分精彩文句,以饗讀者:
「攝影史可以概括為兩種不同迫切需要之間的鬥爭:一是美化,它源自美術;一是講真話,它不僅須接受不含價值判斷的真理——源自科學的影響——這一標準的檢驗,而且須接受一種要求講真話的道德化標準的檢驗——既源自十九世紀的文學典範,也源自(當時)獨立新聞主義這一嶄新的專業。
攝影把你的眼光集中在表面的東西上。因此,它遮掩了那隱藏的生命,那生命像光和影的運動那樣閃爍著穿過事物的輪廓。你哪怕用最敏感的鏡頭也捕捉不到它。你得靠感覺去把握它。
拍照就是參與另一個人(或物)的必死性、脆弱性、可變性。所有照片恰恰都是通過切下這一刻並把它凍結,來見證時間的無情流逝。
因為,一張照片在本質上是永遠不能完全超越其表現對象的,而繪畫卻能。一張照片也不能超越視覺本身,而超越視覺在一定程度上卻是現代主義繪畫的終極目標。
攝影對世界的認識之局限,在於儘管它能夠激起良心,但它最終絕不可能成為倫理認識或政治認識。通過靜止照片而獲得的認識,將永遠是某種濫情,不管是犬儒的還是人道主義的濫情。
人類無可救贖地留在柏拉圖的洞穴里,老習慣未改,依然在並非真實本身而僅是真實的影像中陶醉。
攝影的美學化傾向是如此嚴重,使得傳遞痛苦的媒介最終卻把痛苦抵消。相機把經驗微縮化,把歷史變成奇觀。照片創造同情不亞於照片減少同情和疏遠同情。攝影的現實主義給認識現實製造了混亂:在道德上麻木(長期而言),在感覺上刺激。因此,它開了我們的眼界。這就是大家一直談論的新視域。
通過照片,我們以最親密、最心亂的方式追蹤人們如何衰老的現實。……攝影是倏忽的生命的存貨清單。如今,手指一碰就足以使一個瞬間充滿死後的反諷。
照片把一些人和一些事物集合在一起,而他們在一會兒之後就解散、改變、繼續他們各自獨立的命運的歷程。
照片與其說是記憶的工具,不如說是發明記憶或取代記憶。」
書中太多精彩和具有深刻洞見的文句,就不一一摘引。其內容上較多哲理性思考和論述,也具有一定的閱讀難度,還是需要用心閱讀,反覆品味。總之,無論時代如何變遷,一如她說的那樣,影像之外,重要的是恢復我們的感覺,我們必須學會去更多地看,更多地聽,更多地感受本質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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