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軍夢魘(五)

龐培號的簡報室第二次集合了高級軍官,召開緊急會議。

「這不會耽誤太多時間,」蒙森想讓自己的話語更加專業一些,至少讓人聽不出一點情緒來,「就在二十分鐘前,星艦探測到了劇烈的反應,最大的可能性是有些人大量地、不顧後果地使用了亞空間武器。大家不用猜也能知道是誰使用了這些武器、使用它們到底意味著什麼。我希望各位能睜大眼睛,做好最壞的準備。」

「再過幾個小時,甚至再過幾分鐘,他就要做下更大的暴行了。」厄休拉望著蒙森的臉。

「我們沒有能力阻止他。」馬爾克斯不知為什麼開腔,「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

「對。」薩福斬釘截鐵地說。

「司各特先生,地面防禦設備有怎麼樣的進展了?」蒙森問道。

「立刻可以啟動。」司各特看著最重要的兩個人頭,「不過他們的火控系統可以識別龐培號,因為菲茨傑拉德的人已經把這條星艦的信號特徵寫進了電腦,但如果其他的聯邦星艦突然進入射程之內——」

「你能寫入東西,就像卡扎爾軍閥的人一樣?」

「可以。」

「我會聯繫星聯指揮部,要來該有的識別特徵。」蒙森說道,「我一把數據給你你就要開工,因為增援的星艦不久就要到來了,同時即自治同盟戰爭之後最慘烈的一次武裝衝突已經爆發了。」

「這麼一說我想起基地的地下延伸有很多武器庫。」馬爾克斯說道,「裡面有很多魚雷補給,有兩個倉庫的魚雷上面已經安裝了同位分裂炸彈,這些武器經過改裝之後可以用聯邦的魚雷管發射。所以,要不要……」

「這是違禁武器。」厄休拉道。

「但這也曾加了我們保住自己完成任務的希望。」蒙森說。「這麼好的東西不用白不用,況且裝上了發射不發射還是兩碼事。馬爾克斯,你可以和庫切的人改裝一個彈藥基數的魚雷並把他們安放進我們的彈藥庫。如果出了事,有我一個人承擔——這些魚雷又不是打向自己人。」

薩福心裡一陣驚嘆。龐培號是可以先炸掉那片遺迹然後投降的。星聯同自治同盟的關係在貝久蟲洞那邊沒像西斯科時侯那麼緊張了。

沒有人說話。

「魚雷的事就這麼定下了。」蒙森說著站起身,「我要去辦公室問問增援的星艦曲速信號的事,大家個忙各的。」

「不準備向哪個上將請示請示嗎?」薩福朝他抬起頭。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接下來是艙門關閉的聲音。

幾個人也許是在面面相覷,馬爾克斯感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腦門上了,遂而感到自己的前途大打折扣了。

「厄休拉,」薩福望著顧問,「你能察覺些什麼嗎?」

「他隱藏情緒的能力很強。」厄休拉說。「他對這些災難並沒有絲毫罪惡感。反而,就像很多星聯軍官同情馬奇游擊隊一樣,艦長他也……」

加繆一直不說話。

「那你們說我怎麼辦?」馬爾克斯說。

司各特說:「我要下去調試防禦中心的火控計算機了。」

「快去吧。」薩福道,「該做什麼做什麼。我們統一口徑,就說是艦長的命令。由於戰爭局勢緊張,危險迫在眉睫,我們也沒有時間對一些命令多想。」

庫切也什麼都沒說。

第一條到達的星艦是無畏級密特拉號,艦長愛德華吉本。更多星艦會前來與龐培號匯合,好像星艦指揮部在這個方向安排了許多戰艦作為後援一般。當這條星艦的火力參數顯示在安全官的面前,後者感到有些吃驚:工程艦體和曲速艙的鏈接吊臂上分別多了一台沒見過的相位脈衝炮。這麼一來,火力就強大得多了。

不知為什麼,蒙森想起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句不合時宜的話。他來到艦橋,站在艦長椅跟前,「接通密特拉號。」他說道。

吉本艦長看起來比蒙森要精神許多。更可怕的是年齡也大多了。

「歡迎來到戰場。」蒙森艦長面帶笑容地說道。

「謝謝,」對方一邊點頭一邊說道,「我聽說你這邊有很多有用的技術資料,希望大家進行共享。」

「那是當然。」艦橋上只有馬爾克斯和加繆。安全官來到科學官的工作站,開始傳送早就打包好的技術資料。沒有一個艦長不想叫自己的手下人把星艦升級得更好。而蒙森剛剛得到的許多資料就成了無比珍貴的、許多艦長都想要的肥肉。

「非常感謝您能在這個緊要關頭來到這裡。」蒙森接著說。「這裡的遺迹的防禦設備需要很多技術人員來進行運作,我希望你的到來能帶來一些寶貴的協助。」

「很榮幸這樣做。不過同強大的貴艦相比,密特拉號掌握的資源畢竟有限。同時為了升級已有的設備同樣需要一定數量的技術人員的工作。」密特拉號的艦長客客氣氣地說。

「這方面我當然可以諒解。」蒙森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派人到貴艦來協助改進。要不要安排您到遺址上親眼觀察?這裡還有很多彈藥的儲備,晚些時候我會讓馬爾克斯給你一份詳盡的清單,你可以盡取所需。」

「噢…」那一聲長而宛轉,「謝謝你。」

「應該的。雖然不想說,但我們還是應該明確一下,這個小艦隊的支配權屬於性能和火力佔據優勢的星艦。就像聯邦星艦在銀河系的其他地方所執行的那樣。」蒙森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里顯得公事公辦,同時為了加強點氣勢還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現在情況緊急。我們探測到卡扎爾和自治同盟的邊界有了大規模使用亞空間武器的跡象。這意味著:一場殘暴到『你死我活』的戰爭戰爭已經爆發,而你我不得不要以大局為重。」

這下吉本艦長可是笑出聲來了。

「我明白,大家都知道的。你認為我會怎麼做呢?我會率領星艦在星空中殊死抵抗自治同盟——如果他們來了。我想你也會吧。」

「在地面火力的掩護之下勝算會更大。」蒙森糾正道,「那些陸基裂解炮和魚雷管火力強大、性能優越,但需要很多人進行操作。當詹哈達艦隊降臨,我們是有機會活著完成任務的。」

糟了。蒙森心裡想。吉本可以把這該死的對話引到另一個方向。

「要不要安排進行一次參觀?」

「這也叫『參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吉本艦長好像找到了道德上的優越感了,話好像是從半閉的嘴裡沒有閉上的部分擠出來的。

蒙森坐在了艦長椅上:「不浪費你的時間了,當然我的時間也是有限的。有什麼要求儘管提,順便問一句,這裡內定的指揮官是哪位?」

吉本艦長換上了笑容。這種自信的、好像已經打贏了戰爭的微笑。

「你自己看看吧。」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好像九十年代的電視廣告里一樣陽光燦爛。

一條元首級星艦出人意料地跳出了量子滑流。要是司各特真的啟動了基地的防禦系統,那麼它的裝甲和護盾就要經受它開出烏托邦造船廠以來最為嚴峻的考驗了。

「招待更大的來頭了。」蒙森說道。「希望你能諒解。」然後關閉了通話。「馬爾克斯,升起護盾。威爾上將給我的增援星艦清單里沒有元首級。加繆,讓我們佔據最佳攻擊位置。」他打開艦長椅上的操作面板,「司各特,聽到我說話嗎?我要你保持你的徽章開著,只要我一聲令下,你無論如何就要開啟防禦系統,這是作戰。」

然後接到了元首級發來的信號。

是個瓦肯人。

蒙森那又緊張又悲哀的思緒回到了自己那難得糊塗的以前。他還記得小林丸測試的那次,他坐在那個模擬艦橋的大房間里,第一次,他根本沒去救那條客運飛船,他說反正克林貢猛禽就在附近,(否則它們不會適時出現)有救援的義務和條件,星聯還來趟這渾水?然後一個瓦肯人出現了,說他逃避。那時他害怕大帽子,就命令「自己的星艦」大大方方地走向死路,只是預先升起了護盾,上線了相位炮和量子魚雷。一見了克林貢猛禽,立刻撇下客運船對猛禽先下手為強。誰知這猛禽出現在測試中的時代比較古早,沒有隨著時間而更新換代,居然被他一艦一顆量子魚雷打得全軍覆沒,蒙森完勝!

「許多學員知道這個測試他們贏不了所以胡混過這個測試,而你是第一個想要做什麼的。」那個瓦肯人對他說,「你想贏,就像柯克一樣。」

「我只是不想輸不想得習慣了。」蒙森坐在那個仿製的艦長椅上笑著說。他又沒像某個偉人一樣作弊,他也不怕人查。

然後瓦肯人給了他一個剛夠及格的分數,好像他打贏了,還犯錯似的。後來他就開始討厭尖耳朵的人,在蒙森的眼中,那個瓦肯人就是要他打敗,因為這套題的邏輯就是要艦長失敗。當蒙森坐上那個艦長椅的時候,他就成了一個註定的失敗者。既然他的失敗是註定的,那麼任何出於主觀能動性的努力不單是白費的,也是不合時宜的。

現在一個瓦肯人的全身像顯現在龐培面前,胸前那塊是紅色的。

「這裡是聯邦星艦雙魚座號。我是艦長曼涅托。前來負責這片遺迹的事務。希望你能給予應有的幫助。」

「非常感謝您的到來。」蒙森作出十分熱情地說道,他研習影像古籍《千謊百計》已經有很多遍,因為他的父母說他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現在,他研究過了之後,就裝作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所以他的父母對他的評價一直沒變。

「難道你沒有感到我們毫無預告的到來有些蹊蹺嗎?」瓦肯人挑著斜斜的眉毛說道,「我想你意識到了,這就是你為什麼展開護盾,並且——佔據有利的位置。」

「升起護盾是星際艦隊的安全規定之一。」蒙森說道,「您以您的星艦證明您是這裡的最高長官,官階越高,就越有效地代表了星聯和星際艦隊的法規有效性,在下對這些規定的嚴格遵守,也就是對您的星艦和您個人的最具實質性的尊重。至於搶佔有利位置的小問題,這是在領會了這一規定的實質意義的基礎之上、舉一反三的行動。」

「那就別扯了。」曼涅托這次只挑起了左半邊的眉毛。「我希望立即接管你的工作。不過這樣的工作需要一個良好的星艦作為載體。」

「對您的方式非常認同。長……長輩。」差點說成是長官。蒙森調整著自己的微笑,心裡油然而生了一種對瓦肯人面癱似的公事公辦的表情的優越感。同樣,又是一個來要技術的,對於那個行星上的遺迹和相應的防禦系統,他的關心肯定不及自己的星艦。「我會立刻把有助於改進星艦的技術文件傳送給您。」

「非常感謝。」瓦肯人說完。屏幕上是巨大的星聯徽章。

蒙森起身,「馬爾克斯,接管艦橋然後向雙魚座號傳送文件。我要去辦公室寫點東西。」

龐培號的艦長回憶他們說過的話,很顯然,都要菲茨傑拉德傳給他們的新技術,同樣的,對那遺迹本身的狀況和他們要對遺迹所要進行的工作卻不管不問。他作為這裡的新的負責人,連三鈷炸彈都沒提到。

毫無疑問,自己當了冤大頭。

菲茨傑拉德想在指揮中心裡搬一把椅子。

全息星圖上顯示的都是壞消息。自治同盟國力強大,集結起第二支艦隊的速度遠比準備侵略軍的速度快得多。而現在,這支艦隊就像漢尼拔戰爭中的費邊軍團一樣,緊緊跟著兵鋒正盛的侵略軍,觀察他的軍隊的破壞活動的同時也堅決避戰。但他相信,如果他改變計劃,離開自治同盟領空,這支數量不斷增加的艦隊立即會向他發起第一次反擊。

菲茨傑拉德很清楚,自治同盟的戰術並不稀奇,那麼堅定地採取拖延戰術,最大原因並不是指揮官的聰明或者經驗豐富如羅馬的費邊,而是堅定地相信自己身後的國力經得起自家軍隊的堅壁清野加上入侵軍隊的蹂躪。也就是說,起碼戰術上的失敗導致了這種戰略的執行。這種戰略直接導致了發生在自治同盟的領土上的災難——貨真價實的下策。自治同盟有無限的兵力和軍艦,而菲茨傑拉德的軍隊僅僅一千條上下,毀一條少一條,後方生產的戰艦,送上前線很困難不說,數量上能有點補充就不錯了。更重要的是,為了最大程度毀滅自治同盟的資源,他的軍隊已經在對方領土的縱深里分散開來。當然,自治同盟在阿爾法象限也這麼做過。可他們一個分隊是幾千條戰艦,而菲茨傑拉德的艦隊呢?最多的四百多條,少的有二百條,這簡直完美地契合了兩千多年以前一位東方國王說過的話:你們作為軍隊太少,但作為使團確實是有點多了。

聯想到「使團」這個詞,他心裡想起一個修正的方式,即,作為把數目無限的軍隊拖進陰間的使團,這個數目永遠不嫌其多的。

站著太累了,他要坐下來,好好想想辦法。

第一次,當他真的面對這場戰爭是實實在在的陣亡的時候,不像自己的軍隊發起進攻之前那麼豪情滿懷,或者慶幸自己有了一個無痛死亡的機會。而現在,第一場戰鬥的勝利帶來的精神頭很快就消散了。當一支更大的軍隊在你身旁盯著,你不可能象計劃中的那樣心安理得地進行屠殺和破壞,同時又準備好承受或是打退一次自治同盟的瘋狂復仇或是見縫插針的偷襲。他要追趕那支艦隊,就要冒著被牽著鼻子走、被引進某些包圍圈的危險。要是他要撤退自治同盟就會發起一次意料之內的襲擊,既然襲擊是意料之內的,那麼菲茨傑拉德完全可以拿撤退引誘他們發起一次進攻。

這就像許多場著名的戰役,英雄人物每次都打贏,但那些勝仗並沒有改變他們所處的局面,整個局勢反而不可逆轉地朝失敗的結局前進。如果不改變這個局勢,那麼再多的勝利也沒有用處。

這種對他不利的局面正在形成。無論進行到哪一步,都要抓住機會擺脫它,要麼進入打入更好的局面,要麼退到原點,重新開始,這樣至少有獲得勝利的可能性。

如果說這種局面代表了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戰爭趨勢,那麼更加細化的兵力分配則顯現出自治同盟的策略。不知是什麼科技,自治同盟很明顯知道了卡扎爾入侵艦隊當中指揮官菲茨傑拉德所在的一部。就在離他幾十光分之外,自治同盟把最多的軍隊壓在那裡,隨時注意著他,這麼大的兵力要是放在星聯的戰線上,地球或者瓦肯星,總有一個會不保。自治同盟離理所當然的勝利並不遙遠,他們已經知道最重要的指揮中心就在哪裡了,他們也有完全多餘的兵力迂迴到菲茨傑拉德的後方,把它變成一隻真正的無主孤軍。他們只要沒犯錯誤,勝利會唾手可得,犯了,只是距離他們的勝利拖延了一些時日。瞧,無論多麼樂觀地分析戰術,最後只能是慘敗、慘敗、慘敗。

對自治同盟來說,最想看到的是什麼?無疑是在自治同盟的腹地為了尋求作戰或者擴大戰果而更進一步分散兵力,這樣變形人主動進攻,獲勝的可能性更大,勝利的過程也會更加「英勇輝煌」。但菲茨傑拉德不是偉大的白痴,就算他這麼做,也是利用這個現象去誘導敵人,引誘的話危險性太大,幾乎等於是把戰勝的榮譽雙手奉送給那些變形人。所以他決定採取較為保守的方式,讓自治同盟以為他的軍隊已經強弩之末,進而發起進攻,當然,自治同盟會犯錯誤,因為僅僅一場巨大的戰敗是不會讓一個強大的勢力吸取教訓的。

對許多將領來說,這可能需要什麼思想掙扎或者很大的勇氣,但菲茨傑拉德很快就拿定了主意。畢竟他也考慮到自治同盟也迫切需要一場勝利來改變第一支入侵艦隊遭受全殲所帶來的被動局面,至於他們多麼迫切,很快就能看出來了。

一個星期過去了。菲茨傑拉德的戰艦正在向自治同盟一個以學術研究和工藝美術集散地著稱的行星釋放銫拉郎射線,而指揮中心裡,臨時的戰術會議正在召開,但全息影像只有三個。

「計劃改變了。」菲茨傑拉德很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發號施令。

「自治同盟的軍隊進行第二次集結地速度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料。同時我敢說他們製造戰艦的速度比我們摧毀它們的速度還要快,而預想中變形人的威信受到打擊的狀況也並沒有出現。」他知道發生這種狀況的原因,這是他一直無法迴避的錯誤。

「如果我的口號是推翻變形人的統治,也許自治同盟的一些種族會認為這對他們有利可圖,從而有所協助——幫助我們作戰,或者讓自治同盟有所削弱,而我命令你們做了什麼呢?全面摧毀和屠殺的政策讓詹哈達人成了即將保護他們的救星,而原本是準備反擊侵略的我們成了有史以來最瘋狂的劊子手。

「所以,在這種不利的條件之下,我們除了撤回本土重整旗鼓之外別無選擇,不是為了重新衡量我們的策略,當我們面對著如此多的敵軍的時候,不得不考慮獲勝,甚至說,存活下來的可能性。只有撤回本土,儘可能縮短脆弱的補給線,讓敵人淪為是承受風險的進攻者,才能最大程度地延緩我們被摧毀的現實的到來、讓敵人承受最大的損失,讓他們通過血淋淋得教訓明白,發動這場戰爭原來是得不償失的。

「所有的艦隊需要在以下時間到達以下坐標,我們必須在足夠近的距離之內相互掩護才能安全撤退並保衛家鄉,因為一支沒有徹底摧毀敵軍而後退的軍隊是最容易遭受毀滅性打擊的。

「所有人一定要記住,我們摧毀過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支軍隊,我們深入了歷史上最偉大的強權的領土,我們做成了許多比我們強大的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我們的故事值得傳誦——就算不會有人活下來傳誦我們。大家可以解散了。」

關於自治同盟的指揮機構,也就是菲茨傑拉德做夢也想摧毀的地方,離變形人的大融合體遙遠許多。自從詹哈達人的陰謀被揭發,接著原本要為他們開拓新的疆土的龐大軍隊十分鐘之內被消滅地無影無蹤,當第二個十分鐘到來時,他們發現自己治理下的眾多行星正在一批一批地消失,當殘餘的知之同盟艦艇加上下屬行星的私有飛船趕到時,他們發現,那些星球人口多的、農業的遭受了銫拉朗射線的屠殺,工業和科研的的被光子魚雷轟炸得連廢墟都不剩,連二鋰礦的產區都被不知什麼頻率的脈衝振成了毫無用處的粉末——總之,他們正在摧毀一切可能對自治同盟有用的資源,這種摧毀如此堅決徹底,甚至沒有留下些資源來為入侵者自己的戰爭行動作出支持。於是,他們假定那個邪惡軍隊的指揮官,也就是很久以來惡名在外的卡扎爾軍閥菲茨傑拉德能做到一切,利用自治同盟的通訊鏈順藤摸瓜找到大融合體所在的行星也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變形人在通過貝久蟲洞向深空九號請求援助時,第一次使用了「人道主義災難」、「恐怖活動」這樣的經典成語。自然,他們把自己首先準備侵略軍隊的事實隱瞞了。為與這個龐大的強權建立關係,星聯指揮部當然可以大大方方的主觀上忽略這些事實。這些熱愛和平的探險家們,把菲茨傑拉德剛剛傳送給他們的資料做了修改,挑選出一些對自治同盟有用,但大略上威脅不到星聯的反制技術交給了造物主們,於是,偉大的自治同盟開始監聽那些入侵艦隊的遠程通訊,而第一次監聽,就得到了菲茨傑拉德要撤軍的好消息。

於此同時,他們還發現了一封古怪的長信。來自一個偏遠到毫無價值的星系,而發送的目標是菲茨傑拉德所在的戰艦。上面沒有明確的署名,所以不知是什麼人發的,自治同盟沒有能力攔截住,但他們複製了一份副本。

信上的內容令人戰抖:

「偉大的指揮官菲茨傑拉德。對您無以倫比的勇氣和戰術能力深表崇敬。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能做到你在這幾天里剛剛做成的,有的是因為沒有資源,有的是因為沒有勇氣。如果說勇氣是發自內心而生的話,那麼資源就是只要你願意,就能搶得到的。

「為了支持對抗自治同盟的龐大戰爭,阿爾法象限曾經竭盡全力,就算如此,如果當初深空九號的人沒有封鎖蟲洞的話,現在那個象限最強盛的兩個強權就是你現在的敵人的附庸了。與當初星聯、克林貢和羅木蘭投入的聯合兵力相比,你現在的軍隊,至多不過千艘,而取得這麼大的成果,是前無古人的,而你利用如此小的國土進行如此龐大的戰爭,這本身就是一切強勢的人所無法接觸到的榮耀。但是,你反過來想一想,如果你掌握了更多的資源,是不是可以把戰爭進行得更加得心應手呢?

「你提到過,你的領土是卡扎爾的一小部分,只有你一個人擁有如此強大的軍隊,其他的軍閥和凱撒本人早就消弭了為了保存自己而做出努力的精神,他們如此懶惰和卑鄙,以至於拿你作為替他們的投降爭取有利條件的炮灰。我想,要是你的軍隊向他們開戰,那麼失敗的必定是他們,因為他們不單武器和軍隊不如你,連基本的意志和靈魂都是被消弭了的。你可以輕易地得到整個卡扎爾共和國,這比你單純從陌生的地方開疆拓土更有效率,當你掌握了整個卡扎爾的資源,那麼你將有能力製造更多的戰艦。你也知道,當年自治同盟進行幾乎要征服阿爾法象限的戰爭時,他們用的也就是卡達西的資源,而你說過,卡扎爾的國土跟卡達西差不多。你的能力更強,科技更高,戰術更加精巧,而且毫無道德感的束縛。在資源差不多相同的情況之下,戰端未開,勝負已分。要明白,你既然有那個能力和勇敢來進攻自治同盟,那你為什麼不稍微費心一下打一打相比之下差得多的卡扎爾呢?畢竟他們才是把你拖進這場戰爭的元兇啊!

「個人的話就是這些。祝你多殺些變形人。」

這封信被提交到自治同盟的指揮部。變形人看過之後,立即下發一道命令:「趁其敗逃之機,將它們聚殲於我國土之內。阻止侵略者返回卡扎爾。同時派遣戰列艦一艘前去探查此信發出之地,若有幕後之操縱者或作為智囊之團體,立即捉拿。」

菲茨傑拉德看過這封信,心裡想,自己至少十年前就有了付出極小代價就能強行奪占卡扎爾統治權的能力,他詫異自己為什麼沒有想到,直到這時,被提醒了以後才知道應該這麼做。對於進行一場大規模的戰爭來說,他沒有進行這樣的準備簡直是滔天大罪。作為任何一個有能力的指揮官,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完全不符合邏輯。他對自己的洞察力很有自信,他知道,這個問題發生在他的身上,但造成這種狀況的並不是他的個人原因,他很清楚。

一定是偉大的凱撒的人在他身上搞的鬼。讓他一方面為那些人當炮灰,同時又妨礙不了他們的好日子。他被那些人強行洗腦了許多年,也許他永遠無法知道他犯了多少錯誤,或者說將要犯多少錯誤。他在敵人的領土深處進行一場必敗的戰爭。但是他的敵人破解他的科技和他的戰術需要時間,在這一段時間裡,他能做很多事。笑到最後的不是他,並不是因為他笑得太早或是太好,而是因為他根本沒有笑過。

已經有很多星艦來到遺迹所在的星區了。當然,每一條星艦的艦長在退出量子滑流之後都要同龐培號的艦長蒙森打一個招呼用以表示尊敬或者要求尊敬,但最終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要求把龐培號上的文件都傳送給他們一份,做為改進各自的星艦之用。蒙森簡直要認為,那些星艦之所以要過來完全是因為龐培號有這麼一些現成的技術資料,他甚至賭氣地找厄休拉要在龐培號的酒吧那裡開一場如何用那些技術改進星艦的研討會。

「要是你自己覺得窩囊,」厄休拉對他說,「你完全可以不給,他們還可以找別的艦長要。」

蒙森聽了,覺得還是不要開罪別人,所以只能苦笑一下當耳旁風。他心裡只能自怨自艾道,誰叫我第一個傻乎乎跑到這個鬼地方的。他想起自己在星艦學院的時候,同樣是高級軍官乃至將軍們的子弟,就他學習得最多,別人都比他陽光,都來找他要那些困難的作業的答案。雖然用功並不比他多,那些人的行星實地考察課的分數卻總是不比他差。後來他想要轉入理論化的歷史文獻研究,但羅慕倫主星被摧毀之後出現的、急需填補的政治真空卻改變了一切。因為當時一連串武裝衝突的需要,他不得不穿上紅色制服,並且一輩子沒有換過。

在他的記憶之中,這次是他第一次看到一條特使級星艦出現在自己眼前——又是一個惹不起的人物。

「這裡是聯邦三十一區直屬星艦荷魯斯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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