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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市場正義到道德正義,再到顏值即正義 | 八九零來到草坪 01

文/羅東

與正義一詞相關的、且當今最流行的,無疑是「顏值即正義」。自嘲也好,當真也罷,美顏也好,微整也罷,「你長得美,說什麼都對」,都是在用相貌衡量一個人的價值。這是一種潮流。

而回顧自1992年以來的中國社會,還出現過兩股潮流:一是市場正義,即市場成為一種基本的資源配置方式;二是道德正義,即2000年以來隨著論壇、博客等上網的普及,眾聲喧嘩,各種針砭時弊一時興。

這樣一路下來,從市場正義到道德正義,再到顏值即正義,我們大致經歷了市場規律認定的就是對的、伸張道德和法律正義就是對的,與長得好看的就是對的。不是說,道德正義出現市場正義就沒有了,顏值即正義出現前兩者都沒有了,而是說,它們是當時的潮流、曾經或此前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是沒有過這麼流行的。

今年是中國啟動改革開放四十周年,而今天也是青年節。這三波最潮的正確,對應的正是八零後、九零後和零零後成長的年代。他們會怎樣來看待市場、道德,還有近年最拽的「顏值即正義」?

這是跨年代交談「八九零來到草坪」的第一期。

一期一主題,一期各代兩位、共六位嘉賓。嘉賓並不意味著代表各自的年代,或各自的同輩人。原因之一在於,年代固然塑造了一個人的社會歷史環境,卻不是唯一、或許都不是最重要的變數,階層、城鄉、性別或性格等其它因素還產生著作用。我們都在被年代影響,被影響的程度和方向卻不盡相同。這也是交談的一項基本方法論。?


?嘉賓:

八零後:

梁捷,青年經濟學者,上海財經大學教師。

何江,MIT博士後,哈佛大學畢業演講第一位中國學生。

九零後:

袁滿,南都公益基金會《南都觀察》編輯。

吳泊靜,西班牙薩拉曼卡大學社會科學院人類學博士研究生。

零零後:

蘇岩,深圳高中學生,校文學社社長。

劉昭陽,珠海高中學生,有書評獲三輝圖書第一屆遠鑒書評大賽二等獎。

主持:

羅東:副刊書評編輯,「八九零來到草坪」發起人。

八零後遇上了零零後:批評和反思指向何方?

羅東:我先講一個籌備的細節。前些日子,我去請零零後的劉昭陽,而當他知道是請三代青年後很吃驚,尤其是前面還有八零後,於是回復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我猜測其他零零後可能同樣是這樣看的。昭陽,還有同為零零後的蘇岩,第一個問題拋給你倆,八零後給你們的一般印象是什麼?

蘇岩:記得小時候,八零後還是最生龍活虎的一代,各種明星偶像,職場達人,名字前加一個「八零後」就是年輕和活力的象徵……時間過得真快,再也沒什麼人為八零後獲得的成就感到驚異,也沒有人再誇八零後「少年有為」…八零後似乎不知不覺就快要「退出」歷史舞台了。

劉昭陽:犬儒主義和消費主義的一代,上班族的一代,白領的一代,即將成為中年油膩大叔,看重生活質量的一代,經濟寬裕則追求養生的一代。

羅東:來自這一世紀的看法。我們來聽一下兩位八零後嘉賓的回應。

何江:哈哈,很少聽到對八零後的印象評價,很有意思。估計自己作為八零後渾然不覺,但事實就是已經逐漸從「青年」的行列退出了。但是,我倒不覺得「犬儒主義」和特定的社會環境和時代相關,更多是年齡相關。當到了一定的年齡階段後,可能人的思考和顧慮會比年少時有很大不同,「佛系」的感覺自然就出來了。

梁捷:八零後從生理上看,沒辦法,都開始有白頭髮了。但心裡上不一定。我還不服老,在有些方面,尤其審美、趣味跟不上九零後零零後,但在很多我能接受的領域,還是希望能跟上年輕人。

蘇岩:犬儒主義是否就是平常我們說的「佛系」呢?

羅東:蘇岩說犬儒主義是否就是平常的「佛系」,你把它們放在一起本身就很有意思。是不是到了一定年齡,都可能因生活瑣事和社會經濟壓力而被迫調整生活姿態?現在被一些傳媒企業稱為所謂「佛系」的九零後就處於這樣的過渡。

吳泊靜:作為九零後,我表示贊同主持人講的,因為,我也漸漸漸漸漸漸開始有了一些體會。

梁捷:我也很好奇,請教九零後和零零後,現在年輕人是否關心社會問題?比如最近網上討論很熱烈的師生關係,乃至性侵事件,是否真正關心和討論?因為我發現我們很多老師都挺關心,但問問學生,好像都不怎麼關心,而真正應該關心的是學生才對啊。

吳泊靜:作為人文社科的學生,當然關心社會問題,尤其作為將來有可能走學術路線的學生,當然會特別關注國內的學術圈風氣問題,並和西班牙圈作對比。而我能想到的,就還是制度導向吧。除此外,個人觀點就是,我們的社會環境里還是殘留著很多根深蒂固的「等級」觀念更為明顯。然而相比社會新聞,我確實能感受得到我的同齡人更關注的是財經新聞。

蘇岩:我認為零零後其實是有大致劃分為不同的群體,一部分心中滿是理想和正義,在熱點新聞中針砭時弊,抒發自己的抱負。而另一部分大多是隨波逐流,或者也是著重於眼前的事情,社會上的事對於他們的影響不大。

劉昭陽: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言,我的同學們的確也是不怎麼關心公共事件和社會問題的,我在學校里是蠻特立獨行的人啦。所以可能批評與其說針對八零後,不如說是針對如今的社會主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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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波正義潮流:市場正義

羅東:我們現在轉向第一期的主題。接下來,首先要交談的是「市場正義」。我們都知道在1992年,在state政策上正式確認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從此市場規律認定的就是對的。這是影響至今最大的一個方向轉變。剛才零零後昭陽用「消費主義」形容八零後,而九零後其實也是在全面市場化的背景下成長起來的。我想先問問零零後和九零後的四位嘉賓,市場在你們印象中是什麼樣的,或者說,是好的,還是壞的?

吳泊靜:我生於91年,是九零後先鋒。按五歲左右開始記事來算的話,在我童年和青少年裡感受到的,市場當然是益大於弊端。零零後們可能難以想像,我童年想吃鬼臉嘟嘟和奧利奧只有商場的櫃檯才有售,簡直有點類似於現在我們去買Godiva巧克力。而後來,無論從零食品類來說,還是銷售渠道來說,都是往多樣化和平民化發展的。

袁滿:我覺得市場對我來說就是一種判斷,一個東西,我可能需要它是便宜的,或者它是很實用的,我需要什麼,就選擇什麼。這是對我個人需求的滿足,市場滿足了我不同方向的個人需求,為了滿足這些需求,又催促我去向父母要錢,或者後來自己掙錢。這其間可能確實會有一些「道德」上的犯錯,比如騙父母要補課費,實際上是去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吳泊靜:袁滿的「需要什麼,就選擇什麼」讓我想到一個關於市場營銷的討論--到底是我們需要什麼就買什麼,還是市場告訴我們我們需要什麼,讓我們覺得自己需要什麼,再去買什麼。這裡就涉及到一個市場化以後概念傳播的問題,就比如最近我在想,要不是有這麼多美妝博主,我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需要那麼多口紅。

袁滿:「需要什麼,就選擇什麼」和營銷的這個聯繫太真實了,小時候每次死皮賴臉甚至哭著求父母買的「大件」東西,都是動畫片或者廣告里的東西。

羅東:對於兩位零零後,要回答是不是有點困難?

劉昭陽:市場當然是好的。雖然我沒有經歷過二十世紀,但我大概知道計劃經濟時代普通人生活的貧乏與艱難。我的父輩和祖輩在我小時候對我進行的「憶苦思甜」的教育里就有很多那個時代里關於飢餓的記憶。而我的家庭由於曾經是中產階級,因此我能夠擁有劉健電影《大世界》里所說的「菜市場自由」,基本上想吃啥父母就可以給我買啥,而這在計劃經濟時代當然是不可想像的,甚至在吃大鍋飯的時期進行私人買賣也是違法的。

蘇岩:關於市場造成道德失范,是否指「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等思想,一切以經濟建設為出發點導致的某些弊端?高中政治書上是這樣寫的,市場調節具有自發性,盲目性,滯後性。其中關於供求平衡、買賣誠信、准入制度的問題也是很值得思考的。

梁捷:90年代的時候,曾經流行過一種學術觀點,市場發展使人道德墮落,道德腐壞,使得現在的人越來越缺乏信任,爾虞我詐。很多人懷念過去,雖然可以買的東西少,物質不發達,但人與人之間關係都很淳樸,沒有那麼多騙子。

羅東:那時候還有過一場人文精神大討論,擔心市場破壞社會風氣和人文環境。很意外,零零後和九零後都不太認同。現在,我問梁老師,你是第一批八零後,可能對計劃還有一些記憶,現在也研究經濟思想史,你對市場的理解有沒有經歷過什麼變化?

梁捷:我的回答應該是沒有。我對市場的看法應該不算極端,一方面必須保證絕大多數領域的自由競爭、自由市場,另一方面也必須注意到在某些領域的市場失靈。但市場起作用的領域要遠多於市場失靈的領域。市場本身會帶來很多問題,但缺乏市場所造成的惡,要比市場本身大無數倍。

羅東:何江博士去年出版了新書《走出自己的天空》,我也是讀者,知道書很受好評。從鄉村到城市,再到美國。從鄉土中國,到城市中國,再到美國。這三個地方,購物和教育的消費等可能是有區別的。

何江:市場的存在的確帶來了很大的變化和好處,物質變化上,我覺得大家都會感同身受,從我的經歷來說,鄉村這三十多年的變化,其實某種程度上就是市場化的一個縮影——我們只是把歐洲花了很長時間的工業革命走了個快進版,在快進的過程中,在鄉村生活的人可以享用從來用不到的物品,可以遠行到之前無法去的地方工作,這對個人的經歷也好,對整個社會也好,是非常好的事情。但是隨著市場的引入,我會逐漸思考某些東西,譬如像剛剛所說的教育行業,是否需要那麼深度的市場化。類似的領域還有醫療衛生,文化等。

羅東:剛才袁滿說買東西,提到了「補課」。

何江:袁滿舉的補課的例子很有代表性,我自己也很有體會,這個從大的角度講的話,就是教育的市場化,恰好也是90年代,2000年後逐漸流行起來,這中間帶來了好的變化,但同時也出了很多毛病,譬如各種補習班,興趣班流行,到現在上學,很多學生都要上各種班,導致學生,或者家長壓力很大。那往更深的層次去探討的話,其實就是這個領域是否值得市場化。

梁捷:教育市場化,讓我最感觸的還不是補課,而是拼爹。教育的關鍵是買學區房,是每年十幾萬的私立學校的錢,是不計其數的課外補課的錢,是寒暑假去美國歐洲遊學的錢。

何江:我繼續接著上面的還沒打完的話。也就在最近十多年內,很多領域受著市場的影響,逐漸變得物質化起來,而這些領域的出發點我感覺最好不能是物質的。譬如說教育,從根本上說,教育的目的不應該是物質或盈利的,因為這關乎的是一代人或一個國家的發展。還有文化,市場化了後,可能主流的文化會大大的蓋過一些不是那麼主流的,尤其是這些年,鄉土文化的流失很嚴重,其原因,或多或少,也是覺得主流認識里,都市、現代是趨勢。

梁捷:贊同何老師。當然說到文化,就說來話長了,而且文化更容易有代溝,以前人看重的文化,年輕人不看重了,年輕人也有以前人理解不了的亞文化。

羅東:梁老師你說到這裡,我突然想起前些天和你聊天,你用到「呵呵」。哈哈哈。兩位零零後可以說說「呵呵」。

劉昭陽:關於「呵呵」,不知道從啥時候開始,它的含義就異化了。以往我們發「呵呵」還跟「哈哈」是同義的,如今都變成貶義的了,例如「滾」。

蘇岩:聽東哥的,說下「呵呵」。「呵呵」也只是近年來被網路節外生枝附會上別的意思的一個詞語之一吧。「呵呵」指笑聲,笑聲原本就具有多重功能。比如,它可以表達開心,還可以用來緩解緊張的交際氛圍。而在網路上,當我們需要一些詞表示語句中「輕蔑諷刺」的意味時,能夠模擬出「偽裝的笑」的「呵呵」就成為了一個選擇,用來表達現實生活中的笑聲能夠表達的另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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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波正義潮流:道德正義

羅東:我們把時間繼續往前拉,轉到第二波正義熱潮。2000年之後,隨著論壇、博客等上網的普及,湧現出網路發言和討論,各種針砭時弊一時興,相較於現在,聲音甚至都要大。那時候,伸張道德和法律正義就被認為是對的,如果是知識分子,還可能被推崇為「良心」。兩位八零後嘉賓當年關注過網上發言嗎?

何江:我倒對羅東說的道德正義沒太多印象,可能因為去網上論壇發言很少。可能有代表性的八零後是韓寒吧。

梁捷:2000-2005年,我在網上還挺活躍的。當然此一時彼一時,線上線下環境都完全不一樣。但我只是比較熱愛學習的網友。

羅東:那時候,是網路公共討論開始湧現的階段。到了2009年之後,比如隨著新浪微博的出現,其實更沸騰,影響了許多現實生活中的案件、事件,甚至文化現象。

袁滿:我準備了一些個人的感受,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自己生活中關於道德的感受和「習得」。我自己生在一個有很多人的家庭里,奶奶那一輩有四兄妹,再往下,一大家裡就有三四十人了。我的很多關於道德的經驗,比如誠實、互助、義務……這些都是從曾祖父曾祖母、爺爺奶奶、父親等人那裡學到的,不一樣的親戚有不一樣的品性,但是家裡會漸漸形成一種共同的判斷,比如這個叔叔是樂於助人的,那個姨是很孝順的……漸漸,我發現我體驗到的道德有很大的彈性。比如互助,在家庭內部,大家就會表現得更爽快甚至是無私,但是距離再遠一些的遠房親戚,就沒有這麼「大力支持」了。再比如誠實,雖然要求是不說謊,但是遇到親人的嚴重病情,比如癌症,家裡的決策還是選擇了「隱瞞」。我慢慢理解到的是,對於一些具體的道德判斷,還會有其他的因素去影響它,讓它變得沒有那麼「純粹」。

梁捷:嗯,我覺得道德的理解是需要生活經歷,需要閱歷的。

袁滿:再以後,當一些社會案件涉及道德和法律的矛盾時,我都會有這種感覺。就是,道德的彈性非常大,但是會慢慢形成某種多數共識,比如某人偷盜是違法的,但是在道德上,他偷盜是為了哺育自己的孩子,這個時候大家就會去討論他為什麼偷盜,可能就會去討論社會機制了。

吳泊靜:說到道德正義,當我得知作為九零後我居然要主聊這個話題,我的內心是抗拒的(捂臉,其實我更關心顏值正義呀,哈哈)而作為一個人類學的學生,我從開始接觸人類學到現在,道德正義彷彿是離我越來越遠,又或者說它的界定越來越模糊,而我對道德正義的體會,也不再是把站在自己固有立場上的口誅筆伐當做正義之戰,更多的,是理解。道德需要一個群體的普遍認同,而我們當今的社會越來越多元化,群體也越來越小眾。所以我非常非常非常贊同梁老師說的,需要生活閱歷。

何江:我還是接著上面的討論在慢慢碼字。不過道德也好,市場也好,其實就是我們所處的社會和環境的一個運作模式吧。我才開始看到羅東的市場正義和道德正義兩個大詞的時候,是有點懵的,這不是一般我們會想到的詞,也不常接觸到,但細想的話,的確這幾個概念影響了我們的生活。我來舉個在美國見到的例子,講講對道德正義的看法。

羅東:沒事沒事,幸苦碼字啦。你慢慢來,我們等著。

何江:這是奧巴馬時期的事情,obamacare,即奧巴馬推行的全名醫保計劃,美國是個喜歡標榜自己是自由市場的國家,很多領域,譬如經濟,醫療在之前都是以市場為準的。市場的一個前提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願或想法,其他人是無權干涉的。要是市場朝這個方向走了,即大部分人的選擇,那是他們的自助決定,旁人沒權干涉。放到醫保上,美國在之前的確就是自己選擇自己的醫保計劃,政府不強制。

但是問題就來了,富人因為資源多,能選的東西自然要比窮人好,享受到的服務也要好,導致很多資源的傾斜和不對等。在這個狀況下,一個社會是不是該做些事情,來保護那些窮人的利益呢?畢竟醫療健康是每個人切身相關的呀。於是奧巴馬時期就強制推行全名醫保(有點道德層面上的意思了)。

這條政策推出,在美國掀起軒然大波,直到現在仍然沒有解決,trump上任後的首要事情,就是想把obamacare去掉,重回市場化的選擇。在這裡,我看到的是「市場正義」和「道德正義」引起的在醫療層面的很嚴重的衝突,在一個社會裡,醫療保障是不是每個人都該享受的基本保障,如果是的話,那麼是否該從「道德」的層面,或者社會的層面來推動這件事情?又或者,按自由主義的思考方式,每個人都有為自己做決定的權利,那麼市場是否是更合理的方式呢?

梁捷:非常理解,奧巴馬醫保這些具體的政策,會逐漸改變自己對市場、對政策的認識。何老師說的醫療問題,是一個倫理學層面並不複雜(功利主義)但在操作層面上較為複雜的問題,所以現在還存在大量爭議。而泊靜說的問題,主要是倫理層面很複雜的問題,甚至會引發個人的抑鬱。難點不一樣。

羅東:何江博士說的,其實是「市場正義」與「社會正義」之間的博弈,大致相當於「市場自由」與「社會公平」的競爭關係。對我啟發很大。泊靜說的,的確更偏向於道德倫理層面。中國前三十年是「社會正義」,人們對state的合法性認同也是來自其承諾的社會分配平等正義,而改革開放時代,接受市場化,利益重新分配,所以說到網路,我用的是道德正義,目的也是為了區別與社會正義的關係。

梁捷:我以前讀過美國人類學家凱博文(Arthur Kleinman)《道德的重量》,對我影響很大,也許吳泊靜也讀過。

吳泊靜:是的梁老師,這本書裡面的例子我們研討課時討論過,也因此我才意識到當討論道德時,如果脫離的當事人具體情境而只是討論行為規範層面,顯然是不人性的。因為拋開立場,任何人都可以站在道德制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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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波正義潮流:顏值即正義

羅東:接下來,是最後一波正義潮流、也是今晚最後一個話題:顏值即正義。這是近些年突然興起的一個詞。「你長得好看,說什麼都是對的。」道德自然是很有彈性的,即便對你是道德的,對他不一定也是道德的。而吳泊靜剛才開玩笑說,作為九零後,她更願意談顏值即正義。這一番話,讓我覺得,顏值好像很省事,好看的判斷標準比較固定,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網上一些討論中,辯論不過了就直接說對方丑。

何江:顏值即正義,或多或少也是市場相關吧?高顏值=大部分人喜歡=大家就都這麼選了。而且從心理上是也是有一點根據的,之前好像見過一個紀錄片,在2.3歲的小孩子群里里做的,讓小孩子看不同長相的人,然後再選擇那些人面前的東西。那個年紀的小孩子就會知道根據顏值來選擇,感覺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的一個本能之一。

吳泊靜:阿東學長,先說一個我自己最近的感悟吧。我認為25歲以前的「好看」,大多和年輕貌美有關,而25歲以後的好看,才更多的跟一個人本身有關。所以隨著年齡增長,還依然好看的人才是真的內外兼美。就像前面提到的佛系,隨著年齡和社會角色的變化,我們不可避免的遇到一些糟心事和身不由己,而這時,是否還能心懷善念心懷美好,又或者是否大多數時間都在想著烏七八糟的事。這些由內而外的變化,確確實實會影響一個人的外在形象。」我熱愛這個美好的世界,我願意也應該成為它美好的一部分。「很有道理不是么?據說羅胖就是聽了這句話開始,認真穿衣服的。(不知道有沒有記錯)

梁捷:九零後零零後,你們真的喜歡現在的小鮮肉、大長腿什麼的嗎?對這些長得極為相似的男女明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

蘇岩:梁老師所說的樣貌極為相似,姑且理解為「整容臉」吧。可能是由於社會節奏的加快,陌生人們並沒有多少時間去仔細端詳你判斷你的美醜。而整容臉無論耐看與否,第一眼卻總是驚艷的,能吸引到人的注意,就達成了ta的目的之一。整容臉的美雖然美的空洞,美的千篇一律,但是美的有效率啊。

吳泊靜:「美得有效率」這句話很驚艷呀孩子!簡直把今天的主題都穿起來了。為什麼要效率,因為這是市場需求,有關注有流量才有市場。市場追逐美,所以不僅要美,還得有效率。可以這麼理解嗎?

梁捷:所以你們都不排斥整容吧。

劉昭陽:排斥。總感覺整容是傷筋動骨,我在這方面可能比較保守,頂多只能接受淡妝,對濃妝甚至也反感,因為感覺這不真實了,即使是為了掩飾外貌上的缺陷。因為在我的審美世界裡,真實即美麗,真是美的前提。

蘇岩:如果「微整」是為了讓自己更有自信,為了更好展現自我,無可厚非。但是因為自卑,為了契合社會的某種大眾,審美達到樣貌的「完美」而反覆整容,陷入惡性循環,是很可怕的。但我認為整容對錯與否還是取決於個人價值取向。

吳泊靜:而排斥整容臉,又涉及到不同群體心目中的不同道德評判體系。比如,我看過一句話:「當你剪一個空氣劉海,用美顏相機對著鏡頭嘟嘴的時候,你就出賣自己的靈魂了。」 梁老師顯然就是要「美得有靈魂」的群體之一,而這在我看來,並非小眾群體呀。

梁捷:我總覺得顏值正義不會持續太久吧。過去幾年,電影為了票房,就選那些有粉絲的小鮮肉,而把會演戲的傳統演員都排斥掉。導致的結果是,我覺得電影都看不下去,沒有演技也沒有劇情。好像這兩年開始有所扭轉。

蘇岩:說到談吐和顏值的關係啊,現在網上特別流行關於「皮囊」與「靈魂」的說法啊。想請問一下各位對於年輕人中流傳的:「沒有人有義務透過你醜陋的皮囊去了解你有趣的靈魂」這句話的看法?

羅東:蘇岩提到的「皮囊」與「靈魂」,簡直在微博上流行,我看見的許多情況都是相互杠、相互辯論的時候,沒有耐心講觀點或邏輯,那麼乾脆直接用顏值丑批判對方。就像剛才說的,顏值的標準可能不完全統一,但是相較於其它(比如人品才華邏輯等)標準簡單得多、也粗暴得多。

何江:第一次聽到「沒有人有義務透過你醜陋的皮囊去了解你有趣的靈魂」這句話,吃了一驚哇,這句話當然說的極端了點,可我們不是從很小的時候起,就開始學會否定這句話嗎?譬如"beauty and beast"之類的童話。

劉昭陽:確實沒有人有義務,並不能道德綁架。但這讓我想起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卡西莫多是一個丑角,但其心靈之美卻擁有打動人心的力量,雨果的價值傾向是很顯然的。這可是十九世紀的文學作品!可現如今我們的社會居然落入了「顏值即正義」的審美觀里,真感到痛惜。

梁捷:我覺得蘇岩提的這個問題,也是個效率問題。從顏值來判斷一個人,只要一秒鐘。要通過聊天來了解一個人,十分鐘也不夠。但我們為什麼那麼著急只肯用一秒鐘來判斷一個人?不管是公司招聘,還是什麼社交,都要聊一會吧。我們受的教育,是怎麼利用在電梯里的1分鐘時間,把你做的工作向別人介紹清楚。所以談吐當然很重要,而顏值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吳泊靜:這句話我很贊同。近幾年在國外讀書,院里都是比我大10歲以上的同學,經常處於閉關狀態,不知不覺間我也就變得很邋遢,穿衣搭配妝容都沒有那麼講究,以至於後來突然要參加一些活動,總找不到合適的衣服可穿。而後來細想,所謂美,就是讓人賞心悅目,讓自己賞心悅目。這實在跟收拾起居一樣,井井有條應該是一種良好的習慣。如果想獲得別人的關注,卻連好好收拾自己都懶,是否其實也是一種自大和不誠懇呢。哈哈……當然,這是非常基礎禮儀性質的儀容哈,整個容去獲得別人的青睞,對我來說那還是有點超綱了的。

梁捷:打扮這種事情,也是文化問題。我在海外留學時,大家穿泳衣也可以上街的,特別無所謂。但日本,韓國的文化就很麻煩,女生不化妝完全沒法出門。中國學生已經比日本,韓國學生要簡單一點了。

吳泊靜:好像這裡我的理解略有偏差,我理解的顏值是把外貌硬體和舉止儀態得體穿著都算上了的。

羅東:謝謝各位,第一期關於「正義」三波潮流的交談就到此結束。大家晚安並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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