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學的盡頭是哲學－－金庸亂彈錄（四）

武學的盡頭是哲學

鳩摩智去天龍寺挑戰，為了引誘天龍諸僧用六脈神劍劍譜交換少林三項指法絕技，也為顯擺一下自己的本事，他露了極精彩的一手。

他先施展拈花指，又以多羅葉指將放書的小箱擊得粉碎，最後將手攏在袖中，隔空令碎木片飛舞跳躍，他卻連僧袖下擺也不飄動半分，全無形跡。

最精彩的一段來了。

本相忍不住脫口贊道：「無相劫指，名不虛傳，佩服，佩服！」

鳩摩智躬身道：「大師誇獎了。木片躍動，便是有相。當真要名副其實，練至無形無相，縱窮畢生之力，也不易有成。」

本相大師道：「慕容先生所遺奇書之中，可有破解『無相劫指』的法門？」

鳩摩智道：「有的。破解之法，便從大師的法名上著想。」

本相沉吟半晌，說道：「嗯，以本相破無相，高明之至。」

這段寫得也是「高明之至」。

金書武功，寫到高處，都是由實轉虛。高則高矣，但無法深究。本相如何破無相，要請教佛教大德高僧了。無招如何勝有招？一招破刀式能破盡所有刀法，一招破劍式能破盡所有劍法，夠玄了。這也還罷了，還有一招「破氣式」，如何破？這招自始至終沒用過。

網上都傳，楊振寧老爺子說過，物理的盡頭是哲學，哲學的盡頭是神學。但因為朱清時一篇關於量子力學與佛教的文章，這句話被批判了。

不過，物理的盡頭我們且不管，武學的盡頭是哲學，至少在小說中無法批判。

金庸武學上升為哲學，既高深又省去實寫之力。空明拳如何空明？斗轉星移如何反施彼身？「真武七截陣」為何加一人便增一倍威力？

我們盡有無窮空間去想像。

以前，武俠小說是左一招「黑虎掏心」，右一招「雙龍出水」，上一招「力劈華山」，下一招「老樹盤根」。

金庸的武功，真是無招勝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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