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味道

母親從老家回來，給我送來了臘肉、臘腸，自從跟老媽說覺得臘肉好吃後，老媽每年都會特意買個大大的豬蹄膀回來熏制，晒乾後，剁成小塊給我送來。曾經的自己很不喜歡吃臘肉，可不知怎麼的，自從結了婚後，突然改了胃口，喜歡吃了。

記得小時候，家家戶戶都會餵養一兩頭豬，到臘月間，就開始宰殺，全村人這天都會來家裡做客。晚上大人就趕緊腌制臘肉。首先把豬肉分割好，然後用鹽細細地搓揉一遍，最後把肉放入大缸里等待鹽分融化浸入。等到晴好天氣，用繩子把一條條肉塊掛起來晾曬。晒乾後最重要的程序就來了——熏制。把肉歸置到一起，用東西蒙住，在肉下放秋天打稻穀時專門收集起來的稻殼，或是砍來的新鮮樹枝，點著產生濃煙，熏制鹹肉。這個過程非常辛苦，你得時刻關注不能起明火，把肉燒了。還得不停添置燃燒物，濃煙嗆著眼淚直流，非常難受，等到肉條變成金黃色，就大功告成了。這時你會發現，全身上下都是煙味，都是灰塵，必須打肥皂好好清洗一遍才行。在深冬時節的晴好天氣里，如果你看到農家房前濃煙陣陣時，你大可不必驚慌，那肯定是他家在熏制臘肉。

現在每次吃著老媽送來的臘肉，不自覺地就想起她製作臘肉的過程。每一塊臘肉里，都藏著老媽的辛勞。結了婚，有了孩子後，沒法經常回去，所以吃著老媽送來的臘肉，總讓我體內升起一股暖流，彷彿自己還是那個無憂無慮不諳世事任意撒嬌的孩子，想家之苦頓時緩解不少。我喜歡把臘肉跟米一起蒸著吃，那樣蒸出來的肉，有勁道，不像高壓鍋里壓出來的，爛糟糟的，沒有嚼勁。同時米飯還會渡上一層薄薄的油，卻不膩，飯里有淡淡的咸，卻非常爽口。最理想的是用老家大鐵鍋做飯，鍋底還會結上鍋巴，也會鋪上一層油，潤染鹹味，金光閃閃。鏟起一塊，嚼在嘴裡，香香脆脆的，讓人慾罷不能，回味無窮。

蒸好後的臘肉，真的是香氣四溢，遠遠就能聞見，勾起肚中饞蟲無數。隨意夾起一塊，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舌尖似纏繞稻穀花淡淡的清香，飄蕩雨後泥土的清新。這就是媽媽的味道，家的味道，愛的味道。也許它是由稻殼樹枝熏制的，所以遺留了農家特有的氣息，潤染了時光的痕迹。老媽說最理想的熏制材料應該是松枝，那樣肉里就會留下松枝的香氣，味更美，可惜由於大量「開山墾荒」活動，松樹被大量砍伐，已經消失了。

也許正是這臘肉里，包含了媽媽的辛勞，隱藏了媽媽的關愛，貯存了兒時的記憶。結了婚的我，離開了家，因為對家的眷戀，對媽媽的思念，對婚後生活的不適應，突然愛起臘肉來了。吃著肉，就想起媽媽做的飯菜，就想起家的溫暖和爸媽無私的關愛。臘肉里飄蕩著媽媽的味道，蘊藏著家的溫馨，也寄託了我無法言語的情素。

那天一位好友坐高鐵出差，經過我住的城市，給我發來了定位，於是咱倆就聊了起來。因為工作性質，他常年出差在外，可只要他不出差，就盡量回家吃飯，因為那樣可以吃到媽媽親手做的飯菜。他感到很幸福，感覺很知足。母親在，家就在，根就在，心亦安。他說有時候深夜突然醒來，想到如果哪一天母親不在了，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將會有怎樣的恐慌。我理解他的那種感受，也知道前幾年他的父親因病去世，對他造成怎樣的打擊。看著母親日漸衰老的樣子，心裡焦急卻無可奈何，是一種怎樣的無力。他還說他母親做的煎包特好吃，他的同事們都喜歡吃。他的兒子每次吃奶奶做的煎包就停不下來，為了防止他撐壞，只得把煎包藏起來。也叫我有機會一定去嘗嘗他母親的手藝。他還說，你一定要經常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我說我很幸運，工作在家鄉，住的離父母近。老媽做好飯，一個電話，坐公交不轉車就到了。

曾經上學時看諶容的《人到中年》，沒有深刻體會，等到自己為人母時，也到了所謂的人到中年時，深深體會到那種歲月的厚重感。總以為歲月很長，陪伴父母的時間很多，總是不斷外伸，把父母往後壓，可卻未曾想到，時光不等，父母有時也不等。幡然領悟後，有時候卻再無機會了。「子欲養而親不在」成了多少人心中的遺憾。小時候，父母期盼我們飛離，長大後，父母守望我們歸來。改變的是歲月，不變的是關愛。

母親為了我們操勞一輩子，等我們終於長大成人，又為我們的孩子操心忙碌。每次我回去，雖然老媽嘴上沒說什麼，可我知道即使慌亂忙碌，她心裡卻很高興。做很多好吃的，把什麼都拿出來給我和孩子們吃。只要我說想吃什麼，總會記在心裡，然後想法弄來。即使結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在她心裡我仍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幹什麼仍不放心，我一有什麼事總是不停打電話關注進度。我的孩子只要生病，幾乎一天一個電話詢問。父母對孩子真的是傾盡所有，而孩子對於父母卻不會那麼全力，總認為自己的世界很大，父母的時間很多，卻沒有意識到父母正不斷變老，機會正不停流失。在我的印象里好像老媽永遠只有三十多歲，因為那時她正風華正茂，記憶深刻。可轉眼自己都快三十多歲了，歲月無情，人易老，盡孝要趁早。

與其說我喜歡臘肉的味道，不如說我貪戀媽媽的關愛，愛著家的溫暖，懷念無憂的歲月。真的很感謝我的媽媽，是她給了我面對生活的勇氣以及不斷前行的動力，同時讓我心安，人更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