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火葬場上班（十）

第一卷 畫虎畫皮難畫骨

第十章

張老頭在我印象里是個十分差勁的人。他很會偷懶，又愛佔小便宜，貪吃又酗酒，可以說是一無是處。可此時他一身是血的倒在我面前，縱使我對他有太多的偏見，我也不能棄他不顧，丟他在外面自生自滅。

還有，我怕的是回頭他真死在外面，警察找上門來我肯定是脫不了干係的。

但他非但沒有讓我把他扶進屋裡，反而告誡我讓我趕緊逃跑，本來就一頭霧水的我變得更加不解。

「張大爺，你這是怎麼弄得？」

張老頭大概是失血過多，他的面色慘白得像是剛剛生產出來的A4紙，說話聲音氣若遊絲，或許在某一秒之後他就可能死掉。

拿過手機，我準備打了120叫醫生來搶救他。正當我撥號的時候，張老頭突然瞪大了眼睛從地上跳了起來，劈手奪過我的手機丟到屋子外面，指著我大吼：「跑啊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迴光返照？」

張老頭沒有如我想像的那樣悄然死去，卻在一瞬間恢復了活力，甚至比之前我見到他以往的樣子更加有精神。我在錯愕之餘不禁惋惜，這老傢伙恐怕真的要死了。

見我愣在原地，張老頭長長嘆了一口氣，脫下自己的襯衫擦拭著身上的血跡。在他掀起沾滿血的背心擦拭的時候，一團紅紅的東西從肚子上掉下來，嚇得我差點窒息。

仔細一看，居然是一個血包！張老頭把肚子上面的血擦掉之後，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傷口，只有掛著贅肉和皺紋的肚腩。

這個老騙子！他在幹嘛？

「張老頭，你這玩的是哪一出啊？拍電影還是演小品吶！昨晚想嚇我，今天就來化妝扮演了是么？你也太沒勁了吧！」

我只覺得胸口有一團氣在壓迫著我的心肺，悶悶的十分難受。看來傳聞中被氣得嘔血三升而死恐怕不完全是杜撰，至少我此時此刻就有類似的趨勢。

剛要張嘴再罵點什麼，我抬頭對上了張老頭的眼睛。他看著我的眼神很怪異，糾結之中帶著幾分憐憫，那感覺就像是，在路邊碰到了瀕死的流浪狗，在考慮救還是不救的那種狀態。

「小子，你在幹嘛？」

就在我和戲精張老頭對視時，陳橋，哦不，陳橋的鬼魂站到傳達室門口，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我和張老頭。

張老頭穿著帶血的衣服，手裡拿著帶血的襯衫，地上因為血包掉落的關係灑了很多紅色液體在上面，這場景看上去和兇殺現場十分相似，也難怪陳橋會有此一問。

但我就很尷尬了。陳橋的存在我沒跟任何人提起過，但他此時卻出現在張老頭的面前。我該怎麼跟張老頭解釋這件事呢？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一個主意自我腦海里閃現出來。我快走幾步衝到張老頭面前，揪住他的衣領吼道：「老騙子，我告訴你。我不管你今天在這裡跟我鬧什麼幺蛾子，我只想說，你今天曠工了，我會如實跟領導報告這件事！你就算再怎麼演戲也沒有用，你完蛋了。」一邊說，我沖陳橋擠擠眼睛，示意他先離開這裡。

咔——

張老頭抬起胳膊抓到了我的手腕，輕巧地一抖動將我的手臂擰轉了一百八十度，我依稀聽到了骨頭關節發出的扭動聲，一陣劇痛刺激得我忍不住喊出了聲。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緩緩地轉身與陳橋面對面站立。

「你是誰？」

「你快要大禍臨頭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說了話。

我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見事情敗露也就索性光明正大起來，對陳橋說：「你大晚上不好好待在太平間，跑到我這裡幹嘛來了？」

陳橋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我在那間房間里待得很彆扭很不舒服。所以出來逛逛，順便找你聊聊天嘛。」隨即復問張老頭：「你什麼意思，我怎麼大禍臨頭了？你可能不知道吧老先生，我已經是一個死人，一隻鬼了。還有什麼禍能臨到我頭上啊？」

張老頭蠕動幾下嘴唇，吐出四個字：「魂飛魄散！」

他聲音不大，我卻感覺此話一出整間屋子的氣溫都降下來不少，一股刺骨的寒意不知為何瀰漫在房間里。

「你什麼意思！」我和陳橋同時喊道。

張老頭故作神秘的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緩緩閉上了眼睛。屋子裡安靜得有些過分，我實在有些忍受不了，剛要做聲就聽到屋子外面響起了汽車鎖門的警報聲，尤其刺耳。

這麼晚了，會是誰呢？

TB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