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理髮,都是一段驚心動魄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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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理髮這事,如果你能說一簍子,我也能至少說一籮筐。

生活中總有人抱怨說缺乏驚喜與刺激,而我卻覺得他們是去理髮的次數不夠。

這不今兒個一大早,送完小震同志去朋友家回來的路上,我把車打了個方向盤就直奔Solano上那家名叫「把頭抬起來」的理髮店去了。

一進門,我本想今天是輪到哪位大姐來操剪。結果最靠近門邊的大姐對我相視一笑,頗有一種江湖上那種,好小子,今兒個落我手上了的既視感。

這位大姐頭髮呈現一種黃紅色。長,但不直,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曲線,就好比是周日的午後從床上剛蘇醒的電影女主角,使勁揉揉頭之後的那種造型。談不上美麗,但側露著一種霸氣,彷彿告訴你,在我的世界裡,就憑這髮型,你也得尊稱姐為王的女人。

我掛上外套,屁股坐定,她右手起勢往桌上輕輕這麼一拍,只見一片亮白色從眼前飄過,她雙手就已經掐在了我脖子上。我定睛往鏡子里一看,脖子上多了一條像套狗那式樣的紙巾。

大氣不敢出,我連忙拔下眼睛往桌上一擱,然後雙手收回自然垂於肚前,挺直腰板,雙目定然凝視前方,也就是江湖中俗稱的老僧坐定之架勢。

一件披風從天而降,將我的真箇身軀嚴實的遮蓋起來,露出那顆等待修理的頭。

我知道,一場時驚時喜的旅程就這樣拉開了帷幕。

大姐手中飄來手掌左右長度的梳子,猛里吧唧的在我頭上幾番狂掃,然後於天靈蓋上方頓然停住。

「 多長?」

我眯起近視的雙眼看到鏡子里她食指與中指之間,已經筆直的拉起了一撮黑瀑般的頭髮。

「嗯,短一點,但不至於到平頭的地步」

「這樣?「 她手微微一抖,瞬間重新揪起一撮,手指相對頭皮的距離近了些許。

」 嗯。。。「

我正準備閉上雙眼,節省一點能量。突然間,空中響起哧哧哧的聲響,反覆有條眼鏡蛇竄了過來。

我連忙睜開眼,只見大姐拿了一瓶給花兒澆水的那種小壺,一按上面的把柄就噴出一陣水霧。

這水壺圍著我頭哧哧哧的幾下,我彷彿回到了小時候秋日的清晨,在茫茫大霧中穿行在前往學校的路上。

我理解這招在美容美髮的招式譜上,叫濕剪。

大姐的梳子又猛里吧唧幾下子狂掃,然後她停下來說,「 這梳子很尖啊,會不會弄得你很痛?」

我心裡想,大姐你知道梳子尖你還這麼猛搞?! 不過確實也不至於很痛,所以說還好,不太猛就還好,嘿嘿。

然後我說,「大姐,你這玩意是給花澆水的那種罐子么?」

她說,「當然不是,相似,但是這個是用來專門噴頭髮的,專門的。」

話音剛落,大姐已經操起剪刀,前後夾擊,噼里啪啦在頭上忙碌了開來。

「 幹啥的啊?」,大姐還和我social了起來。

「哦,搞IT的」, 我語氣好弱。

「 哎呀,IT的好啊,矽谷那地方的?」 大姐是廣東一帶過來的人,之前低沉的廣式普通話里聲音立馬上了一個八度。

「 嗯。。。」

「 矽谷好哇。。。活少人輕鬆。。。」

「 還好吧,大家都容易覺得別人輕鬆,自己的工作累」

「 哎,你們反正能夠坐著噻,我們得總站著轉。。。」

「 呃。。。」

「 矽谷那地方房價貴啊。。。」

「 是啊。。。」, 我遲疑了一下,沒敢多接話就頓了頓說,"您這梳子稍微輕點可以嗎,我耳朵疼"。

大姐表情很驚訝,彷彿是問,咦,我梳子用重了怎麼會是耳朵疼而不是頭皮?

我連忙解釋說那梳子好幾次猛地刷過我的耳朵,頭皮倒覺得好,耳朵皮都快被刷禿嚕了。

她笑了笑,好好好。

她再說話我都不敢多接,怕冷不丁的再被刷幾次,我耳朵估計要疼幾天了。

閉上眼睛,我突然想起了這麼多年在北美的理髮歷程。

剛到美國那年,我從家鄉帶了一套專門理髮的家什。有平剪,有稀剪,有刮發的刀子梳。

要說為什麼帶,是因為那時候窮得叮噹響,而北美這傢伙地兒剪髮老貴了,還不算之後給的小費。所以好多留學飛躍指南里提到應該帶上一套剪髮的工具,方便到時候小夥伴們之間互相比劃著搞定頭上這件事。

當年,我們三個大老爺們住在一個大房子里。因為我們都習慣了短髮,所以大概每個月要理一次。

猶記得那時候很是期待與興奮,終於有機會過一把理髮師的癮了。想像一下無論這哥們多麼牛逼,都要在你的指揮下小心翼翼的抬頭與低頭,無比聽話。而且此後一月,他將頂著你的作品招搖過市,在最開始還會接受別人善意的寒暄,」剪頭啦???不錯啊!!!「 之類的。想想就覺得有些小激動。

於是,第一次幫人操刀,是幫少敏。

他頭髮一向很短,但是會等長到一手指長的時候修剪一下。

我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和新奇感,但是他以為我很緊張,連忙說,不要緊張,慢慢來,不剪個大坑就行。

?

我笑笑,不緊張,出國之前我專門去理髮店討教過,說是要一片片分層擼起來,然後把頭想像成一個地球模型,所以下剪時要分幾下,剪出一個弧形就錯不了。

他聽到我這麼說,感覺我理論修養還是夠的,所以放心的把他寶貴的頭交給了我處理。

我小心翼翼的像我心中那種頗有藝術家氣質的理髮師那樣,用左手食指和中指細細的夾起一縷他前額的頭髮,略微打量一番,然後就左上向、中平向,左下向,三下就完成了這縷頭髮的修建工作。

說實在的,第一縷工作完成後,我感覺自己儼然已經是洗剪吹江湖裡可以憑藉一把剪刀走四方的主兒了,不免乎有些覺得這工作好上手啊。

於是我決定像熟練的理髮師一樣,和少敏拉拉家常以消除他可能存在的不安感。

正準備誇他腦袋形狀不錯的時候,我話還剛出口,就忍不住的啊了一聲。

少敏連忙問我怎麼了,我就已經捂住了左手。

原來,我一分心,右手剪刀就直接咔擦落在了左手手指上,血很快就涌了出來。

那時候年輕氣盛,也不覺得有多痛。儘管少敏問我要不要算了,我覺得已經開始了,如果半途而廢,少敏看起來像欠人高利貸被削了一頓的髮型,實在讓我不安。

所以貼了一張創口貼就接著開干,這次屁話都不敢多一句。要說就得停下手上的活兒,說完再開工。

理髮這事,還真不像想像的那麼好乾。

話說那次以後,少敏覺得剪的不算差,我也覺得還湊活,大家都很開心。

後來輪到他給我剪,手倒是沒傷,就是小手一抖我左前額多了一個坑。後來那個坑很久都沒有長平,我倒是慢慢習慣了它的存在,覺得那成了髮型的一部分。

在北美讀博士是件很辛苦的事兒,因為操心太多。我留意到頭髮生長的速度明顯放緩,以前非一個月就得理,後來慢慢就一個半月,然後穩定到兩個月左右。

第一年過去後,我的御用理髮師就從少敏同學光榮的變成了剛踏足這塊陸地的詩琳同學。她雖然從沒有幫別人理過發,但在我的點撥下,很快就駕熟就輕的上了手。

每次我是很滿意,但她總覺得有遺憾。說起來,我是一直鼓勵她繼續下去,要不然早就需要付錢給那幫老美推一個丑了吧唧圓腦袋的360度等長髮型。

說起驚險,無疑是一個晚上她興緻沖沖的幫我理,結果聊得太嗨一剪刀啪在了我臉上。我倒只是覺得臉稍微有點小痛,但她差點哭了出來--- 說我臉上划了一道口子。

我拿鏡子一看,有道很淺的傷口流了點血。使勁用紙巾捂了一下後就好了。也沒啥。

那次,我花了好長時間勸慰她這是小事,不要輕易放棄自己御用理髮師的事業。她好歹是最後願意繼續拿起剪刀完成了她的作品。說實在的,並不賴。

一晃這麼多年,剪了多少次頭我早已不記得。只記得每次俯下身去清掃地上的頭髮,總覺得這曾經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甚至含有我的DNA,就這麼飄零一地,如同年華樹上的落葉。

她一直在御用理髮師這個位置上坐了多年,直到我畢業,收入不再拮据,她就說去讓別人剪吧,看起來體面些。我其實從來沒有覺得她剪的不體面過,只不過,理髮還是有風險。於是,從去年開始就重入江湖,在洗剪吹的紅塵里讓其他理髮師翩翩起舞。

「 好了!小夥子,看看怎麼樣?」

我被紅頭髮大姐從回憶拉到現實世界裡,看見她正拿著個鏡子放在我頭後。我示意她眼鏡,戴上後一瞅,天啦,之前囑咐過不要太長,現在是後面和前面都很長,基本上只是小修了一下。

我遲疑了一下,說要不再短點?

她點了點頭,啪啪啪就是一頓狂剪,我這次倒是沒敢走神,帶著眼鏡盯著她操作。

不一會兒,頭髮短了不少,但是後面的頭髮剪得很齊,像塊刀切的豆腐乾。而我不喜歡太齊,可是擔心說多了大姐覺得我太挑事,也只好作罷。說,好的,謝謝你。

出門的時候,她接到我的小費,又笑了,就如同剛進門的那個笑容一樣。

回來的路上,我在後視鏡上仔細打量髮型,嘿,談不上多好看,但是給以幾日努力長長,還是能夠靠後天努力修補回來的,我就是這麼不屈嘛。

想想給人理個髮也確實不容易,就如同當年我幫少敏理,那麼努力和仔細,其實就是圖他最後一笑,說嘿,理得不錯啊。即使,他內心裡萬馬奔騰的說,個傻B又把哥理成了這幅鳥樣,但他的笑容還是給了那個作為」理髮師「的我莫大的鼓勵。

記得啊,生活缺少驚喜的時候,去找個天馬行空的理髮師在漫漫人生路上陪你幾十分鐘,保證如同文松的那句口頭禪: 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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