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弗萊士-雛末-S1-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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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青春戀愛劇寫作訓練。

世界:平凡。

世界線:1。

人物:弗萊士.斯代達斯特,月雛末,萊特.斯代達斯特。

情節:Scene1,弗萊士視角。

****

「走廊總是顯得這麼長,即便不是真的那麼長,但也讓人感覺很長。」

「走廊總是顯得這麼長,即便不是真的那麼長,但也讓人感覺很長。」

弗萊士默念著這些句話,走在不是那麼長的走廊中。他的呼吸有些局促,低頭看著地板,就像是被圍困在籠中的猛獸一般,想要有所行動卻又無可奈何。

「走廊一般並不會顯得這麼長,不過在有些時候,的確會讓人感覺很長。」

一邊是錯落有致的教室,一邊是透過夕陽的餘暉的窗戶——被這餘暉裹上了一層蜂蜜的走廊之中,有一頭被逃避著目光的男孩子和一個與其並肩的女孩子。

「嗯?難道我又...」弗萊士停了下來,用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與其他人明顯不同的金髮,不好意思地看著女孩子。

「你總是這樣,要學會把話藏在心裡啊。」女孩子的聲音被這層蜂蜜所浸潤,溫婉動人。雖然比身邊的他低了一個頭,在二人相處時卻活脫脫一副大姐姐的樣子。

「嗯,我會注意的。」

他們繼續向前走著。對於弗萊士來說,這個走廊很長,對於女孩子來說,這個走廊也很長。但無論是誰,都並不會因此而對這個走廊產生埋怨——從心理增加走廊的長度是容易的,但從物理的角度卻是不可能的,除非,他們減緩了各自的腳步。

而他們,就是這麼做的。

「哥,雛末,你們幹嘛呢?」

同樣有著一頭金髮的男孩子從他們身後跑了出來,又從他們中間穿過,催促著他們。

「再這麼下去就要趕不及了啊,爸預定的行程是今晚啊。」

「萊特...你...」弗萊士欲言又止,用複雜的眼神盯著他的弟弟。

「呃......」弗萊士將左右發散的視線聚集了起來,一齊送到了雛末的眼中。「雛末...我...」

「萊特說的對,快走吧,沒時間了。」雛末的聲音中那層蜂蜜的溫暖褪去,為平淡所取代。

「謝謝你......」她緩緩轉過了身,背對著二人向著反方向走去。

「我...!」弗萊士呆在原地,默默注視著雛末的背影。眼見她那適宜的秀髮和身著發白的校服的瘦弱身軀在自己眼中越來越小,直到完全消失。

「為什麼...」他想去追,腳下卻如灌鉛一般沉重,他想強行移動腳步,卻被萊特阻擋。

「哥,我很抱歉,但這是必須的。」萊特拉住他哥的衣服,冷冷地陳述著。「我們雖然一樣,但又差的太遠,所以......」

「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弗萊士發出了這十八年來的第一聲怒吼——這個籠中的猛獸比他周圍的人類要膽小得多。

「我懂的......只是哥你覺得我什麼都不懂。」萊特放低了身影,彷彿喃喃自語。

「不......」弗萊士停止了那種掙扎的趨勢,靜靜站著。

「你是對的,你懂得太多了,我比不過你。」

「是么......那麼,你也應該明白吧。」

「......」

二人都沉默了下來。稍許,萊特從書包中取出了一個筆記本,弗萊士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對他而言就如同海洋對於泰勒斯一般的存在。

「為什麼你會拿著!」弗萊士一把搶過了筆記本,怒目圓睜,檸檬和醬油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從他的眼中釋放出來,蓋住了其外在的清新和不凡。

「......」萊特沒有作出解釋,他收回送出筆記本的右手,插回了兜里,走到窗邊,望著遠處。 「那麼,哥你準備怎麼做呢?」

「至少,有個像樣的告別吧。」

「我......」

筆記本被打開了。

扉頁

那種甘甜讓我沉醉,但我卻只能沉醉於此。我從不掙扎,保持冷漠,拒絕逃離,在這渾濁的大海中隨心而動。我一次又一次被自己所舉起,又被自己所拋下。我也曾路過一些美好的小島,但卻從未踏上、甚至接近它們分毫。我只是遠遠地望著,望著,望著——在望著它們的美好的同時,也望著一個又一個不畏風雨登上它們的勇者。

我不懂,我的確不懂。感到遺憾?對,遺憾,確實不可能沒有遺憾,但那又如何?

我只是望著,望著,望著。

望著那些勇者,不畏風雨,登上了那些小島。

漸行漸遠。

2196.9.1,星期四

平穩如常,一年逝去。在學校時渴望假期,在放假時卻渴望上學——這樣應當存在於正常學生腦中的思維方式並不同樣得存在於我的腦中。我並不渴望假期,所謂假期對於我,不過就是呆在那個物理尺寸遠大於其實際尺寸的格子中,在那個不斷被灌輸著遵從和替補意識的地方中無聊和掙扎。

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這個人氣更濃一些的地方。

新學期自然需要與之相應的新氣象,人還是那群人,而人的性格又不會躍變,那麼這個「新」的重任便自然交由了環境——環境影響人,人再反過來影響環境,如此螺旋上升便會造成人的成長,這是一般人都會遵從的社會通則。

雖然一年的時間從人生的長度而言還是有些短,但作為從一個階段向另一個階段過度的間隙,憑藉我自小被鍛鍊出的察言觀色的「才能」,也還是可以得到頗多有趣的信息。

高一擔任班長的小王,雖然在競選時明顯是憑藉半吊子的勇氣、自以為是的幽默感和滿滿的虛榮心,以及大多數同學那不想惹麻煩的心態下勝出的,但無論如何,經過這一年的鍛煉,他的男子氣概、領導力和謙遜的意識的確提高了不少。

勞動委員小紅同學,得益於那嬌小身板和這個職位先天的反差,她在一年中上演了無數出喜劇,雖然確實很危險,但好在她那不多卻真誠的好友使其朝向了正確而非毀滅的方向發展。

文藝委員是小麗,那對任何事情任何人那一視同仁的熱情,使她從一開始便完美得勝任了這個職位——直到她卸下自己的偽裝為止。我還以為只有我們這種人才會去這樣做呢,沒想到還有更直接的,不過在那之後她也算有所改善了,也成長了。

不錯,大家都在遵循著這種慣例逐漸成長,逐漸成熟,向著大學、向著社會、向著不斷遞增的無力感和試錯成本所構造的絕望前進。

但凡事總有例外,雖說人大都會在某一時刻停止成長,但總有一些人停止的特別早,他們中有所謂「巨嬰」,有所謂「少年老成」,也有所謂「揣著明白裝糊塗」。

毫無例外,這樣的人也隱匿於這個班級之中,在這一年中,有三個人幾乎毫無變化:

我,弗萊士.斯代達斯特。

我的弟弟,萊特.斯代達斯特。

她,月雛末。

月雛末這個名字雖算是引人注目,但其外在卻硬是將這個名字拉到了平凡以下。從不主動引人注目,任何一刻都可能淹沒於人群之中——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子,作為我的同桌與我一起度過了高中的第一年。而今天,作為和她分別後的上課的第一天,我似乎還有些不太適應。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潛意識裡想去這麼做,但我的確會不時得將視線向她身上聚集——看著她和她現在的同桌萊特的日常交流。

她的確沒有任何變化,去年是如何對待我的,今年就怎樣對待萊特。轉身時腦袋位置適度,看東西時眼睛大小適度,吐字時唇齒張合適度,撿物時彎腰幅值適度,一切都是適度的。那態度和與其呼應的表情、動作與一年前初次和我交談時沒有絲毫不同,就像是在執行一段早已固化的邏輯腳本。

「無趣的人,多麼無趣的人啊」——一年中我無時不刻都在這麼想。相對於周圍那由形態各異的進化所構成的多彩的世界,她確實非常容易就會被淹沒其中。

那麼究竟為什麼......

......

有點困了,今天先睡吧。

2196.10.3,星期一

不,不對,不太正常。

已經無法忽視這種狀況了。

一種無法消散的衝動一直縈繞在心間。無論身處什麼場所,只要有可能,我的視線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指向某處,就像是被一雙溫柔的手所遮蓋,我的眼睛失去了觀察真實世界的能力,就像是過去曾數次無意中觸碰到的——她的那雙手。

她分明很平凡,很適度,很無趣。那及肩的短髮、整潔的校服、恰到好處的表情、以及那適當的聲音,完全可以讓她隱匿於人群之中而沒有任何異樣。

這樣無趣的人,我為何要在意她?

我又是從何時開始在意她的?

我記不得何時,也不清楚為何。過去我也曾接觸過許多女孩子,而她們都沒有讓我出現過如此奇妙的感覺。她究竟有怎樣的魔力,能夠讓我陷入這樣的一種狀態?我不由自主得關注著她,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就彷彿她是我的敵人,而我正在尋找她的破綻一樣,我甚至有一種想法——她其實並不平凡,這種平凡只是她故意構造的一種偽裝。

不,不會這樣的,她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怎麼會這麼有心機呢。

對,不會的,一定是還有什麼地方沒有發現,或許那才是我需要去關注的地方吧。

但我確實找不到這樣的理由。難道僅僅是因為我和她坐了一年的同桌?不,應該不可能,同桌這種東西從小到大已經換過了無數個,都沒有帶來像這樣的後遺症,並沒有讓我產生像現在一樣的、久久縈繞於心的那種衝動。

那麼是因為這一年間我有一些成長,而這些成長讓我對「同桌」這種關係構變得敏感了嗎?

不,不會的,「我」這個存在早就定型了。

但若不是這個,那又會是什麼?

想不到,我從小所建構的知識體系里並沒有能夠解釋它的存在。我不懂,不明白為什麼她離開後,我會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那及肩的短髮、整潔的校服、恰到好處的表情、以及那適當的聲音。

......

哦,對,不是的,我想起來了。

一定是她身上那不易察覺的、木蓮花的芳香,和偶爾露出的、不加修飾的微笑。

她一定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吧,一定經常坐在木蓮樹下,獨自遊走於那一個又一個可愛的童話或者傳說之中——若不是此,她又怎能展露出那樣的笑容呢?

......

我在想什麼呢,就和那些三流小說里初戀的女孩子一樣,我還會擁有那樣的感情么。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明天再說吧。

2196.10.8,星期六

我以為時間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果然還是太天真了。理性並不能簡單地抑制衝動所帶來的,精神和肉體的雙重上揚。就像是一個空間的溫度無法在沒有外部調節的情況下躍變一般,我的情緒也只能從那樣的一種恍惚不安逐漸歸於平靜——我是如此期望的。

但我失敗了,只要我還存在於這間教室,不,只要我還存在於這個學校,只要地理無法將我們的氣息完全隔絕,我就不可能平復下來。因為,無論我將自己的心境梳理得何等平和,將自己的呼吸壓制到何等自然的狀態,只要她向我看了一眼,不,只要我向她看了一眼,便會如同闖入敵營小心翼翼卻在瞬間被發現的間諜一般,呼吸在極短的時間內就急促了起來。而與之相襯,我的臉紅和心跳也隨之到來,雖然從小的訓練可以讓我將其掩蓋到常人所不可察覺的狀態之下,但她的那雙眼睛似乎總是能夠看透我的想法——我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

當然,這一切可能不過是我的臆想罷了。仔細想想,她也並沒有對我表示過過多的關注,她朝我這邊看、微笑的密度遠不及班上的其他同學,而從她的視角而言,她對她現在的同桌——也是我的弟弟萊特的關注也遠超於我。

那麼,究竟是什麼讓我產生了這樣的錯覺呢?

我,一定是生病了。

很久之前,我曾從一個長輩那裡聽說過一句話,當時的我還小,所以沒有任何的感覺。

但現在的我,似乎有了一些新的見解:

「人啊,多少都有點病,帶著病堅強地活下去吧。」

病症既然是病症,自然就不能隨意得表現出來,這個鐵則早已烙入了我的價值觀深處——如果我表露出來了,一定會覺得羞愧萬分。

堅持下去,不要攤牌,這樣對大家都好。

2196.11.10,星期一

坐立不安,輾轉難眠。

看來時間並不常常是良醫。我的病症並沒有得到減緩,與之相反,它越來越重,就像是試圖擊潰西西弗斯的那塊大石頭。

我這陣子狀況很差,也為此受到了頗多的訓斥——他們說我違背了來到這裡的初衷,我明白的,但那是我的錯嗎?我不這樣認為,因為,我的行為完全不受自己的掌控啊!

一個無法控制自己行為的人,是不需要被規則所約束的?對吧?

我的確沒有攤牌,但也沒有如預期一樣停止。這一個月來,我總是在注意著她和萊特,我坐在他們後面時,視線中總是她洗的發白的校服所包裹的誘人的背;坐在側面時,眼裡又總是她潔凈而平靜的側臉;即便是坐在前面,腦中也總是浮現出她那曾今偶然出現過的微笑,拜其所賜,我總是會無意識地轉過頭去——有時視線會被她的眼睛所捕捉到,我便立即收回我的視線,心則因為羞愧而波動了起來,我知道這樣不好,但卻無法停止,就像是上癮了一般欲罷不能,對這種行為產生了依賴。我害怕著這種時刻,卻又在渴望著這種時刻;我害怕被她所發現,又渴望著被她所發現;我想要將她遺忘,卻又擔心被她所遺忘。

我是多麼自私啊,我從沒有發現過自己是如此自私的一個人!

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要向她攤牌,只有這樣才能讓我得到解脫。

我厭惡這樣的自己,厭惡這樣什麼都不做的自己。

不,不對,原先的我不就是什麼都不做嗎?我到底在厭惡什麼?

難道我厭惡原先的自己?

對,一定是這樣的。什麼凍結,什麼定位,都是虛假的,我必須要循著自己的內心,跟隨由它的跳動所建構的美妙節奏。

改變,對,改變!

太初有道,太初有言,太初有思,太初有力,太初有為。

行動,刻不容緩!

2196.11.11,星期二

我攤牌了。

2196.11.16,星期日

萊特說的沒錯,我不過是在自我滿足而已。

那到底算什麼?攤牌?還是半吊子的告白?

用衝動向對方發起進攻,讓對方在慌亂中手足無措,卻又在中途讓對方忘了這件事。什麼「你就當沒聽見過,就當沒發生過吧」,這怎麼可能!

那麼,是一開始做出這種事情的我不對嗎?我又有什麼不對?我只是在用理所應當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感情而已,這不是一個正常人所應該做的的嗎?

搞不懂,的確搞不懂,還有什麼地方沒有說清楚。

嗯,有人敲門?

......

是萊特。那天他分明已經以「雛末拜託」為由和我有過前所未有的交流,為什麼又來一次?難道他也喜歡雛末?

先不管這些了,無關緊要。

他說的沒錯,我不過是在自我滿足而已。

並不了解雛末的我,有什麼資格擅自做出這種會讓她困擾的舉動呢?但沒有資格就不能去做了嗎?傷害別人,取悅自己,侵入他人的權力領域,本就是一種本能。

不,不對,這並不是我的價值觀。

是的,我應該進一步去了解她,去讓「她」成為一個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類,而不僅僅是我自身的期望的一個投射。

刻不容緩。

2196.11.17,星期一

「怎麼,哥,想做英雄?」

那個時候,萊特拉住腦子充斥著個人英雄主義的我,伴隨著不含任何嘲諷意味的微笑向我提出了這個問題。而我則自然將他的這句話當成了嘲諷,並試圖進一步使用暴力掙脫他的束縛,而就在這個時候,某件事情我停下來了。

我的視線再一次被她的眼睛捕捉到,只不過這一次和以往不同,我的身體並沒有發熱,心跳雖也加劇,但卻全然不是由於喜悅——應當存在的喜悅被一種異樣的恐懼所取代,這種恐懼將我全身的上涌的激素盡數稀釋,我的身體也由於失去了這些燃料而完全僵住了。

她看著我,一如既往,唇齒通過微小和連貫的變換構造出了一個適當的弧度,臉部上所有的肌肉也都像是在配合這個弧度,自然地修建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微笑——這個完美的微笑,和她正在遭受的暴力形成的巨大反差,讓我冒起了冷汗。

當我反應過來之後,後背的衣服已經被這些冷汗所完全浸濕。隨後是一陣歇斯底里的狂奔,我著魔一樣地使出吃奶的力氣狂奔著,只為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怎麼,不做英雄了?」

萊特緊緊跟著落荒而逃的我,僅用一句話使我冷卻了下來。當我停下轉身後,出現的卻並不是期望中的平日萊特那戴著面具的職業微笑,而是前所未有的真誠的雙眼。我明白了,他是認真的,他是在認真地逼迫我思考。

他很清楚我的習慣,我也有自知之明。

我喜歡思考,卻又恐懼思考。

我喜歡思考「自由」、「宇宙」、「正義」、「存在」這些大問題,卻對於「現實」、「生活」這些具象的話題充滿了恐懼。

不錯,毫無疑問,我是想做英雄的,我並不害怕那個正在施暴的、失職的父親,也並不可憐那個在一旁無動於衷的母親,所以無論從武力上還是情理上,我都是有著相當的把握的——這是第一種思考方式的結果。

但她卻笑了,不但沒有因為暴力而痛苦,還露出了那樣的表情,這種違反常理的行為讓我不得不啟用第二種思考方式。

她為什麼受到這樣的對待?她又為什麼會對我笑?她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

「分析」這件事,我擅長。

從表象來看,她所遭受的行為毫無疑問是「家暴」。成長於這樣一個惡劣環境的她,會在平常表現出那樣恰當的行為也是自然的,通過表現自己的「乖巧」來免於更多的暴力是孩子的一種本能。而另一方面,長期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生存的孩子,一般都會擁有強烈的自我毀滅傾向和潛在的對外毀滅意識,但這從她日常的行為中卻沒有絲毫體現。

這一點可以有四種解釋。其一,她是聖人,所以即便受到了這樣的痛苦,也仍然可以保持著善良的心,同時對未來仍然有著美好的期待;其二,她的家庭發生了某種複雜的變故,這種變故使得她的父母產生了性格上的驟變,所以她仍然會通過回想過去父母的愛來避開自己內心的衝動;其三,她已經壞掉了,日常生活中的一切行為都不過是過去習慣的自動化運轉,可以看作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其四,她很絕望,只是在一直撐著,等待那個她可以施以毀滅或者自我毀滅的人或者時機。

本著將人向著最壞的情況去想的習慣,解釋三和解釋四的組合自然在我的腦中浮現,這也可以完美解釋她那個扭曲的微笑和我當時內心的恐懼——因為我窺見了她的秘密,所以要被她當成毀滅的對象了。

「心葉,你一定不懂吧。」

萊特用這句著名的對白打斷了我的思考,隨後用另一句話結束了對話:

「沉浸在自己的臆想時可以不顧一切付諸行動,看到現實便立即卻步,不過,這次估計不會像以前那麼順利了。」

對,既然我已經窺見了她的秘密。

事情的運轉恐怕就不是我所能把握的了。

2196.11.20,星期四

書桌上放著一張紙條。

紙條方方正正,幾個文字錯落有致地浮在上面。

文字纖細而精緻,彷彿隨手一揮便可以拭去。

如此纖細,對我而言卻有著無法言喻的重量。

「明天放學後,到天台來吧,放心,我有鑰匙。」

果然,還是來了。

恐懼也好,期待也罷,在這三天中一直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是啊,事情怎麼會這麼簡單就過去呢?從這三天她對我的態度來看就應當是如此——無論我何時望向她,她總是能精準得接住我的視線,並回以一個那天那個微笑的拷貝。這自然使我毛骨悚然,但不知為何,相比之前的那種適當的面無表情,我似乎更喜歡她的這個扭曲的微笑。

我到底在想什麼?是因為她終於向我展露了真誠?

如果只是如此,我有為何會繼續著那份恐懼?

多想無益,反正明天這時候,一切自然會揭開吧。

2196.11.21,星期五

我是在六點的時候到達隔離樓內和天台的那個大門前的,那個時候距離放學已然過去了半個小時,也就是說,我遲到了。無論是出於避免外人耳目的目的,還是我單純的猶豫徘徊,這個無法改變的事實都成功地在單純的恐懼之中加入了一些愧疚,憑藉著這份愧疚,我終於打開了大門——如她所言,大門沒有上鎖。

走過大門後,引入眼帘的是被夕陽渲染成的、火帶一般的雲,從這些雲的間隙和邊緣逃過的光蔓延到了地面,將鱗次櫛比的建築加以烘焙,使其變得像蛋糕一樣鬆軟,天台作為這些蛋糕中一體的表面,讓人感到無比安心。

「很讓人安心吧。」她的聲音從一個角落傳來,我循著這個聲音走到了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我們聊了很多,從當前美妙的風景到課堂中老師的風趣,從現代流行音樂到古典巴洛克,從消費級小說到現實主義文學,從樸素的生命哲學到荒誕的存在主義,從經驗主義到功利主義。我驚訝於她知識面的廣博,她則只是搖著手表明著自己的謙遜。

「你看到了吧,那天。」然而話題終於還是回到了這一點,儘管這是我們此次坐在這裡的根本原因,我還是極其不願意對其展開討論。不過,似乎是由於方才的放鬆,我也不再對面前的這個女孩子產生之前的那種恐懼了。

「不錯,那是你的父母吧。」我用自然的語氣這麼回應著她,而她也立即給出了回應:「嗯......他們以前不是這樣的。」然後給我講述了她的過去:

她出生於一個小康之家,父親是工程師,母親是中學教師,父母為人都很好,也很疼她,所以算是有一個幸福的童年。然而在十歲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粉碎了這個家庭,雖然她最後無礙,但大額的治療費用卻讓這個家庭負債纍纍。在家由原本的百平高層搬到現在的簡陋老房子後,她父母的情緒也越來越不穩定,財政狀況帶來的壓力需要一個釋放的方式,而成長起來的她也自然成了最佳的對象,家暴隨之而來。長期的暴力和營養不良,讓她的身體變得現在這般脆弱,而治療那些淤青和傷口的膏藥則是她身上淡淡木蓮花香的源頭。並且正如我的分析,這種環境很快改變了她原本天真的性格,使她很快就學會了「適度」和「隱匿」。「人類的適應力還真是遠遠超出我的想像呢」——這樣的一句話後,我們之間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最終還是我先開了口,我向她道了歉,表明那天應該做出行動去幫助她,即便不是自己親自上場,也要報警,讓政府來解決這個問題。

「即便是看到了那樣的微笑?」她的一句話讓我啞口無言,在間歇後她開始了有理有據的分析:

「是你的話,一定會對我的那個笑容做出分析吧,最後的結論大概是『這個女孩子已經壞掉了,被自我毀滅衝動、和毀滅她人意識強烈的她捉到的我,一定會被毀掉吧。』但並不是這樣的哦,那個笑容只是提示你離開的信號罷了。我雖然有點不正常,但姑且還是嚮往著通過大學走向獨立後的美好未來的,現實哪有動不動就壞掉啊、絕望的,總是有辦法周轉嘛,況且爸爸媽媽他們也是為了救我才這樣的啊,我理應回報他們。而且,就算你當時出手或者報警又能如何呢?只要撫養關係不變,被激怒後的他們只會加重對我的暴力而已,如果他們被抓走,我又該去哪呢?福利設施,還是你來接濟我?恐怕都還不如這個現狀吧?總之,幫助我的心情我很感激啦,但這並不是一個好的做法呢。」

她笑了,笑的很自然,全然沒有那種做作的「適當」,看得出來是發自真心的。我緊繃的神經也終於鬆了下來,喜悅完全壓過了恐懼,無論怎麼說,我這算是和她有共同秘密了。當然,她也和萊特說過這些,不過就她而言說的沒這麼詳細,當我問道為什麼時,她的回應是:

「他和我們是不同的。」

不錯,她說了「我們」,這是我壓在心裡的那個衝動再次被挖掘出來,幾乎要使某句話脫口而出,但卻立馬被察覺到的她阻止了:

「我知道的,但是,現在不合適。」

「到了那個時刻,我會等著你的這句話的。」

我期待著那個時刻。

****

弗萊士翻看著日記,過去的記憶歷歷在目,他的目光在前年十一月二十一號這天多停留了一段時間,接著喃喃自語:

「『那個時刻』究竟是什麼時刻。」

緊接著,他便帶著這個疑問翻到了下一頁,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張紙條從夾層落下,掉到了地上。他迅速撿起了紙條,上面的信息讓他心頭一緊:

「放學後到天台來吧,放心,我有鑰匙。」

這是多麼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將他直接將他帶回了兩年前的那天。那時,他興奮又恐懼,不安卻又充滿著期待,內心的波動讓他無法入眠。而這次,連一天一夜的等待都不再必要了,他離這最後的時刻只有咫尺。

「既然都打開了,為什麼不看完呢?」萊特靠在走廊的窗前,擋在了弗萊士和那溫暖的光暈之間,隨意拋出了一個問題。

「這是她讓你做的?」弗萊士合上了書,將問題轉回了萊特。

「當然,不然難道是哥你自己做的?」萊特緩緩走近了弗萊士,隨後在他耳邊低語:「怎麼,不做英雄了嗎?」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弗萊士連忙後退,由於腿部支撐不穩摔到了地上,他的頭向上抬起,直視著俯視他的萊特。

「我的目的?」萊特收起了營業式的微笑,皺起眉頭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和我,是不同的吧。」

言罷,萊特彎下腰,向弗萊士伸出了手。

「你...難道...看過了!?」弗萊士沒有回應萊特友好的舉措,而是用冷峻的目光盯著他。

「對啊,所以呢?」

「你!」

弗萊士甩開了萊特的手,站了起來,接下來的話語中滿含著怒氣:「我認識的弟弟可不是這樣的人!」

「即便不看,我也是知道的。」友善之舉雖未被領情,但萊特還是非常關心他這個哥哥:「我說過吧,只是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去幫她?你的方法應該比我多得多啊!」弗萊士全然放棄了自己平日的幻象,幾乎是咆哮著說出了這句話。

「呵呵。」萊特似乎在笑,但臉上掛著的卻是愧疚和無奈:「『你們』和我,是不同的吧。」

「所以這個所謂的『不同』,到底是什麼啊!」弗萊士終於承認了——他根本不懂雛末那句話真正的含義。

「果然啊,『心葉,你一定不懂吧』——從未站在對方的角度去考慮,又怎會懂呢。」

「為什麼她能吸引你,為什麼你又會被她視為『相同』,你在那之後的兩年中難道沒有一點察覺么。」

「那次春遊,你們在小溪邊看到一隻被蜘蛛網困住的蝴蝶,不顧老師那番『自然規律』的大道理去救助它時。」

「某個夏夜,和你們初次互相坦然一樣,並且更加嚴重地違反校規在天台眺望星空時。」

「秋天的一日,在被紅葉覆蓋的公園中淋著細雨緩慢穿行時。」

「冬日大雪,不在屋內取暖卻拖著弱不經風的身體在一片白色里堆著雪人時。」

「你都沒有一絲察覺么?」

萊特緩緩開口,將他們三人在兩年間的點點滴滴逐條列舉出來。

「察覺?考慮?這難道不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嗎?」弗萊士皺起了眉頭,思索著萊特言語中的含義。

「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萊特放下了矜持,發出了三年間唯一的一次大笑。「哥,你果然還是沒變啊。」

「你什麼意思?」弗萊士被這突如其來的嘲笑嚇了一跳,方才的不解似乎進一步加重了。

「沉浸在自己的臆想時可以不顧一切付諸行動,看到現實便立即卻步。」

「你在每一次和她見面,和她出行時,真的沒有進一步考慮過嗎?」

「還是說,一直在自欺欺人而已呢?」

萊特仍然帶著笑意,但表情之下的意味已然十分明顯。

「我自欺欺人?開什麼玩笑?」

「一直儘力配合她,為她著想,一遍又一遍去滿足她的要求,我有什麼錯?」

「我哪一點自欺欺人了???我問心無愧!」

弗萊士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像是在召集樓道的回聲,來作為群眾支持自己的論據一般。

「是你在滿足她,還是她在滿足你呢?」但萊特僅僅用如此平淡的一句話,便蓋過弗萊士的風頭。「那些『需求』被滿足後,對她造成的後果,你不會沒有想過吧。」

「『你』,不會沒有想過吧?」

「我......」弗萊士啞口無言。

「不...我...」他想說些什麼,但卻思維混亂,心神不寧,以至於無法組織起一句完整的話語。

「孤獨的二人,害怕被人傷害,所以活得小心翼翼。」

「卻又厭惡這樣的自己,想要活得真誠一些。」

「雙方相遇後,欣喜若狂。」

「所以立即將期望中的自己,投射到對方的身上,隨之愛上那樣的自己。」

萊特回到了窗邊,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的夕陽。

「你到底什麼意思......」

弗萊士已經完全失去了接下話題的底氣,只能獃獃望著萊特的後背。

「去吧,不要讓女孩子等太久。」

「但是...你,不是要阻止我么。」

「阻止你的是你的『弟弟』,不是『我』。」

萊特留下這句話,揚長而去。

****

夏日大三角,南北十字星,煤袋中的天國。

黃昏早已逝去,夜晚悄悄到來。

弗萊士目視萊特離開後,踟躕了許久。走上台階,望著螺旋的終點,踟躕了許久。來到天台的門前,意識恍惚,踟躕了許久。

他踟躕了許久,打開了門,而門外的景象與預期的顯著差異,讓他花費巨大時間才平復下來的心境再一次起了波瀾。但事已至此,他也早已無法回頭。

他越過了門檻,隨後將門關上。夜晚樓頂的風給門提供了一個助力,讓其在閉合的瞬間發出了巨大的聲響。隨後,站在天台邊緣的雛末回頭看了弗萊士一眼。

「這次比上次,要遲了許多啊。」弗萊士看不清雛末的表情,只是隱約覺得她在笑。

「上次?哦,你說上次啊。」弗萊士緩緩走向雛末身邊的位置,接著說道:「那時候你可是躲在那個角落吧,這次不需要了?」

「嗯,因為現在是夜裡。」雛末轉過了身,接著深處右手,指向了自己前方的某處:「能站在那裡嗎?」

「嗯?沒問題。」弗萊士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按照雛末的指示做了,站到那個位置後,他道了歉:「抱歉,明明是你的邀請......」

「我......?」雛末也表現出了疑惑,但這僅僅發生在一瞬間:「原來如此...嗯,明明是我的邀請,你卻再次遲到了呢。」

弗萊士現在得以看清她的面容,她的確在笑,而且是發自真心的微笑,像是對親密無間的情人那樣毫無防備。

「還記得我們上一次來到這裡嗎?我,你,還有萊特三人。」

「啊,當然,那天你回去後肯定受到了不小的苦吧...畢竟第二天...」受到之前萊特發言的影響,弗萊士首先聯想到的是這個。

「我還是第一次用天文望遠鏡這麼直接地看星星呢。」雛末像是沒有聽見弗萊士的回應,自顧自言地說了下去:「那時候我就在想,這一切,是不是一場夢呢。你們會不會都是我在夢中的、期望的投影......」

「不是的!」弗萊士一聲咆哮,打斷了雛末的發言。「這的確就是現實啊,我們都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嗎?」

「嗯,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雛末拿出了一把美工刀,將刀刃對準了自己的指尖。

「雛末...你...想幹什麼?」弗萊士一臉錯愕,望著雛末不知所措。

「因為,你看,會疼嘛。」雛末將美工刀的末端向前用力一推,短短的幾秒內,刀刃上便沾染了血跡。「好疼,好疼,好疼啊...果然,無論忍受過多少次,疼還是會疼啊!」

「喂!」弗萊士連忙擺出了架勢,想跑到雛末身邊去制止她。

「不要動!」雛末將刀刃指向更加致命的部位,藉此使弗萊士停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弗萊士目瞪口呆,僵在原地。此刻的他距離雛末更近了,也得以看清她再次復現的那個扭曲的微笑。

「弗萊士,你,疼嗎?」雛末吮吸著自己被劃破的指尖,用關切的態度詢問著弗萊士。

「我...疼...不...我...」弗萊士意識到,此刻的他連謊言都說不出了。

「不是哦,那不是什麼謊言,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嘛。」雛末的眼神中充滿著溺愛,就像是在看鏡中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今天的你很奇怪啊!」

「你真的不懂嗎?如果不懂,又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

「因為...雛末你...」就連簡單的話語也變得吞吞吐吐。

「哈哈...為什麼要害怕呢,是因為我不再符合你的期望了,還是不加修飾得太符合你的期望了呢?」雛末扔掉了美工刀,將已經不再流血的手踹到了兜中,身板挺直,頭向著一側微微一斜,同時將雙眼合上了少許,全然變成了另一個人。

「哼,這幫渣滓。」她的聲音中充斥著倦怠、傲慢、戲謔,卻又似乎參雜著些許的悲哀和自嘲。

「雛末...為什麼...為什麼...你...」如果這是戰場,弗萊士恐怕早已成為逃兵,但這不是戰場,所以他也無處可逃。

「哼~我學的像嗎?」雛末閉上了一隻眼,撒起了嬌。

「很像吧......」卻又轉眼露出了悲哀的神情:「因為,這就是我,這就是你啊。」

「呃......」弗萊士的大腦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眩暈感,他捂著腦袋,跪了下來。

「區區蟲子還想逃脫被捕殺的命運,太不自量力了,還是由我這種偉大的人類來拯救你吧~」

「何等壯麗的星空!碌碌無為而可憐的大眾啊,這是上天賜予我的獨宴!」

「你們現在是很美麗,但這終究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就算化為那火一般的姿態,倘若沒有我來觀賞,又能價值幾何呢?」

「大雪算個屁,你們這些懦夫,這點溫度都受不了?!」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

「看著我吧,崇拜我吧,我是天之驕子!」

「看著我啊,我才不寂寞,我只是不願意和它、和你們和解而已!」

「雛末......」弗萊士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雛末...不要再說了!我...不要再說了!」

「對吧。」雛末已經走到了弗萊士身邊,伸出雙臂環抱著弗萊士的頭,輕輕撫摸著。

「......」

「揣著明白裝糊塗,很不是滋味吧?」雛末終於恢復了平日的那種恬靜的姿態,言語之間也重歸了那種溫柔:「那麼,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吸引你呢?」

「我...我想做英雄......」弗萊士沒有絲毫抗拒,就這樣吐露了真心。

「坦誠才是好孩子嘛。」

「不過,將自己打造成魔王由自己打倒這種離奇的故事,只會存在於夢中呢。」

「我知道......」

「我知道的......」

「這個夢,也差不多也要結束了。」

「這個最後的BOSS,這種反轉的橋段,你還滿意嗎?」

「但可惜,這次的英雄並沒有一個幸福的結局。」

「不......」

「不對......」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弗萊士掙脫了雛末的擁抱,猛地一下立起。

「我不會讓它就這樣結束的!」

緊接著,他抓住了雛末那隻受傷的手。

「我還有,還有最後的手段——只要,只要搭上那座列車。」

他拉著雛末,走向了天台的邊緣。

「原來如此,他果然,完全看透了我們。」

作為回應,雛末也牢牢握住了弗萊士的手。

「我們,我,直到最後,也還是要別人陪著啊。」

她緊緊跟著弗萊士,沒有絲毫遲疑。

「人家明明還期待著進入大學後的嶄新人生,期待著你來迎娶我呢。」

他們停下了前進的腳步,再一步便是另一個世界。

但就在此時,他們的身後卻傳來了由大門所奏起的鳴笛聲和將其作為伴奏的詞:

「列車進站,請客人注意。」

「本次列車停靠,南十字星,夏日大三角,北十字星,煤袋星團......」

「什麼的~」

「醒醒,年輕人。」

「和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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