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不出的地方踏上千萬步

總是以為,人是慢慢長大、逐步的成熟,其實不是,我們總是在一瞬間長大、突然就熟了。

我的每次成長都來自於安全感的崩塌,這種安全感的崩塌不是來自個人經歷或者小環境,而是歷史洪流之下、大開大合之間,個體命運的卑微和家庭浮沉的雨打浮萍。

國企改革下崗大潮的時候,1999年春晚小品《打氣》,黃宏喊出來一句話,「工人要替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這應該是當時作為加黑加粗下劃線標識出來的一句經典台詞。神劍當時聽了,淡淡的苦笑了一下,在除夕之夜坐回書桌前。

在90年國企改革前,父母在同一個系統工作,父親也算一個小頭目,在計劃經濟時代,在N線的小城鎮,神劍的童年衣食無憂,自己的家庭甚至在當地還頗有幾分有頭有臉。在那段風光的時代,父親代表國有單位負責籌辦了一家飼料廠,科技人員、設備和管理都參照正虹飼料,當時在當地的銷量也和正虹飼料不相上下。90年代初,在月工資還是以三位數計算的時候,員工的年終獎是以五位數發放。

而我的父親在運營幾年飼料廠後,因為對於「鐵飯碗」的深信不疑,果斷的拋棄了蒸蒸日上的工廠,回到了原單位---計劃經濟痕迹最為濃厚的糧食系統。於是不久,等待他的是國企改革,裁員的裁員、買斷的買斷、內退的內退,父親被扔到了一個我現在都想不起名字的單位,兜兜轉轉若干年,耗盡所有心氣,磨盡周身傲氣,然後一紙內退文件,無情的打發了一個工齡40多年的老人。他在家種了幾年各類青菜,才慢慢平復心境,淡然面對過往種種。而曾經僅需高看半眼的正虹飼料,1997年3月,以正虹科技名稱上市,經歷幾番股災,今天還是擁有近40個億的市值。

在那段歲月里,家庭經濟水平大幅下降還是次要的,最壓抑的是整個家族籠罩著一股毫無鬥志和生氣的跡象,唯一喧囂鬧騰的是麻將桌,耳邊永遠是此起彼伏的麻將聲,也許只有在麻將里才能安撫家人的惶恐與不安,惶恐於不渝的信任轟然坍塌,不安於每個人的前路在何方?從殷實之家到邊緣困難家庭,只是一項改革、一道政策,一個家庭的命運為何如此的脆弱,問題究竟在哪?

在之後的日子裡,見慣了世態炎涼、飲飽了人情冷暖,我站在父親的身後,希冀找到答案,更希冀通過努力穿越他的格局,走的更遠一些、看的更高一些。曾經一度以為,我做到了,但是2015年深圳房價的飆漲擊穿了所有的幻覺,我與我父親之間無非是50步和100步的區別而已。

走過高中和大學的逼仄,進入社會,我和我先生經歷各種同舟共濟的打拚,終於感到可以喘一口氣了,也開始有模有樣的關注生活品質了。2015年深圳房價暴漲之前,我們還優哉游哉的轉悠著四處看房,希望再買套改善型的住房,但是看上的,如果出手,會影響當時的生活品質,可以拿下的,自己又壓根看不上。總覺得,現在一切歲月靜好的趕腳,沒必要那麼累,而且對房市總自以為是,政府在憋大招,於是買房之事就此擱淺。

然後,之後的半年,我們的臉被市場的手抽的紅通通、火辣辣。那些暗廚暗衛、蟑螂論斤稱、一年到頭嗮不幹幾次衣服的,不足50方的爛房子的價碼,像籃球比賽的記分牌一樣,隔幾天在你眼前翻一次,100多萬、200多萬、300多萬。當你不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時,說這些是沒有切膚之痛的,而你看到當時嗤之以鼻的,瞧都不去瞧一眼的房子,你只有手一抖買了,然後捂不到半年手再一抖賣了,期間的財富差距靠勤勤勉勉上班基本無緣追趕的時候,這種感覺足以讓人崩潰一百萬次。

更茫然失措的是,我感受到了那股久違的惶恐和不安,這絕不是簡單的一次決策的失誤,所有看的見的東西都是由看不見的東西決定的,抉擇失誤的背後是自己的思想體系、思維套路出現了問題。憋著一口氣的超越,但最終過去的經歷和形成的習慣悄無聲息的操控了自己的思維,所有的決定看似是深思熟慮,其實只是機械化的運作。我和當年父親一樣,在生活小富即安的思維下,不顧外面情勢的風雲變幻,義無反顧的傾向於認同讓自己最為舒服的一種思想、觀念和價值,沒有興趣去釐清社會結構的認知,不去探求社會的運行規律,更不去了解什麼是重要資源。按照自己屁股的位置,總在:

寄希望國家出這個政策,不出那個政策;

寄希望某個權威人士說這句話,不說那句話。

所有的訊息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解讀,活在自己編織的故事裡,自己的道德體系里,就好比打牌一樣,不想著去有好牌的時候好好打,非得自己拿一手爛牌然後寄希望於別人犯錯,寄希望於將2王調成排在3後面的最小籌碼。

神劍對深圳的高房價深惡痛絕。這幾天每次開車馳過寬闊的深南路,前方的天空是夢幻一般澄凈的藍天白雲,車窗外是節次鱗比的高樓,是大樹、是花草,自然環境和經濟環境齊頭並進的一線城市,在神劍心中,只有深圳。深圳憑什麼從一個小漁村到今天的這樣的一個大都市,無非是它曾經給予每個人的公平—努力的公平,它讓有上進心有能力的年輕人能夠通過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讓平凡普通、赤手空拳拼搏的年輕人找到自己的價值和尊嚴,讓勤勤懇懇工作的人不至於在日復一日的勞作中喪失對未來的希望。然而,高不可企的房價讓固化的階層堅硬如鐵,越固化只會越消極,更是殘忍的把那些在這座城市苦苦打拚的年輕人徹底拋入絕望的深淵。

對飆漲的房價極度不認同,卻在飆漲的房價中反省自己,因為深知做一件事情的方式就是做所有事情的方式,如果最大的怒火還是在怨這怨那,未來的若干年,也許錯過的其他機會更多;如果因為別人的錯誤或者時代某個側面的荒謬,就停止對自己價值體系和思維繫統的反省,這無非是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就像當年神劍聽到的那句「工人要替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那時選擇怨天怨地,選擇自甘墮落,只是對自己人生的不負責,唯有在資源流通渠道中,通過一道狹小的縫隙努力探頭、頑強的生長,才是對自己的負責,對家庭的負責。

市場就是市場,你說這個市場不正常也罷正常也罷,你腦海里沙盤演繹是日本式崩盤、俄羅斯式崩盤還是香港式崩盤也罷,錯過它的飆漲就是現實,殘酷的現實。索羅斯說過,「直面殘酷的現實,這遠勝於無視殘酷事實的存在」。所以,他是堅定的英國留歐支持者,卻在公投前,堅定的押注英國退歐,這不是兩面三刀、不是說一套做一套,這是把情感和理性進行嚴格的分離操作。而大多數的我們,假如潛意識必須在深植的情感和冷硬的邏輯這兩者之間做出抉擇,情感幾乎是每戰必勝。

在深圳最不勵志的一個故事就是穿梭於都市繁華之間的的士司機,在深圳房價還是三四千的時候,他們每月的收入是上萬,然後每月幾千上萬的匯回老家蓋房子,時間過去十幾、二十年,他們還在開的士,月收入五六千,然後房價七八萬,更搞笑的是,自以為無可競爭的行業,不斷的湧入了滴滴打車、快車、專車、神州租車,罷工怠工、牢騷滿腹,毛用都沒有,市場做了選擇,時代做了選擇。這麼多年過去,車窗外的風景一直在變幻流動,地標從地王大廈到京基100到平安大廈,而他們的眼光一直緊盯著方向盤,這又能怨到誰?

其實更殘酷的問題是,如果時間流到90年代初,我的父親可以做哪些選擇?如果時間倒流到 2015年年初,我又會做些什麼?

如果,從父親的例子,簡單得出,當年父親應該繼續經營好工廠,不要回歸國企,那麼我想講另外一個故事,我父親的親弟弟,我的親叔叔。同樣是在90年代初,當年廣東某市府年輕有為的領導秘書,響應號召,辭掉公職下海經商,他和他哥走了截然不同的一條路,理應是正確的。但結局是叔叔在步入退休年齡之後,各大部門幾番辛苦奔波,只為請求恢復他公務員身份。總之,父親渴求的體制內將給予的穩定,並未給他帶來任何穩定;叔叔期盼的體制外將給予的財富,也並未給他帶來任何財富。

如果我穿越回2015年,多買一套房對我的影響又有多大呢?也許有,但也許更沒有。這種一鎚子買賣中,財富可以變現卻無法交換,對個人的才識、社會地位、眼界和人脈並沒有決定性正相關的影響,不出多少年,你是誰還是誰,你從哪來還是回哪去!

而這才是更讓我深慮的,如何在管理和量化風險的前提下,把成功和選擇的正確從偶然性提升至必然性,用必然性為自己找機會成長。內心中,自己是非常固執和自我的一個人,很少發自內心的認錯,但在大趨勢面前,可以低頭、更可以認錯,順勢而為永遠都是最溫和卻最強大的力量

因為過去所用的體系、所採取的方式造成了過去的決策和現在的狀況,如果要避免重蹈覆轍,唯有對自己進行殘酷的背叛。在這幾個月里,無數次的反思自己、調整思維層次的認知,希望構建自己價值體系和思維繫統,為自己進入未知領域提供必要的遠見卓識,能在選擇不確定之時進行指導,讓每一個選擇不再盲目、盲從。而這個構建體系必定也會經歷一個不斷糾錯、不斷調適的過程。

有人說,不要擔心看不到的未來。哈維.艾克說,生命不會筆直往前進,它像一條蜿蜒的河,通常你只看得到下一個河灣,而也唯有當你抵達了下一個轉彎處,才能看見更多的景象。

如果不擔心看不到的未來,轉彎之處不大可能的是彎道超車,更大可能的是一朝觸礁、一步清零。在這個貌似哪種選擇都讓人絲絲坐立不安的時代,縱使在踏不出的天地里,也努力踏上千萬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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