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在知乎為中醫說話

今天看到一個問題，問如何看待知乎用戶『五葉』用畢生之力黑中醫的行為？，說實話， @五葉 之流不值得我評論，這種一言不合直接開罵，道理講不過溜之大吉，屁股決定腦袋的低素質人，沒什麼值得評價的，直接舉報就完事，禁言是他最好的歸宿，只是看到這個問題講什麼「用畢生之力黑中醫」，忽然生出一些感慨，所以藉此機會，講一講這件事情。

一

中醫板塊的人大多認為我是鐵杆中醫粉，以至於有用戶跟我說「選擇了陣營就做好承受攻擊的準備」，其實這話我是不贊同的。我確實在知乎上為中醫說話，與中醫黑辯論，但是我始終不認為我是什麼所謂的中醫粉。從身份來說，我不是中醫師也不做臨床，從專業來說，我是個做藥理的博士生，中藥西藥對我來說沒啥區別，不同研究對象而已，我都做，用的也都是現代醫學或生物學的手段研究藥物的作用，我的實驗生活中討論的大多都是機制靶點，反而跟陰陽五行的距離是遠的。所以有中醫黑問我：「你都讀到博士了難道不知道木火土金水是虛無縹緲的嗎？」，或者問：「你支持中醫，氣是個什麼東西，你給我找出來看看」，類似這種問題我見過太多。說實話，我天天做實驗做的東西，是分子，是蛋白，是細胞內物質的相互作用，我當然知道人體里不存在什麼陰陽五行，而到了細胞層面，所有所謂機制說白了都是物理現象或化學反應，至於氣這個東西，它當然不是現實當中物質的存在，我受的是高等教育，學的是現代實驗技術，這些我當然全都知道。

那自然就問了，我為什麼還要為中醫說話？

我現在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當然是因為中醫的療效。

我大學的時候，學的是中藥專業，這個專業是需要系統學習中醫理論體系的，包括基礎理論，中醫診斷，方劑，甚至針灸推拿我也略有涉獵。在學習的過程中，我慢慢明白，中醫實際上從一開始就是從實踐中來，總結出一個理論體系，再回到實踐中去的。我自己在學習的過程中，也是根據自己所學的知識不斷實踐，甚至拿自己扎針下藥，就算我學藝不精，也不止一次地治好過自己的病。而在臨床上，中醫應驗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遠遠超過我一個中藥學專業的學生的想像。

後來我沒有繼續做傳統意義上的中藥，而是轉行做了藥理，至於為什麼選擇藥理，需要說明一點是，我的認識上終究還是唯物的，我相信任何疾病的發生髮展過程，其背後都是有機制存在的，說穿了，是身體里一系列物理化學的變化導致的。同樣，任何治療手段對於疾病的治療，也都是有背後的機制存在，無論是中藥還是西藥。即使是很多中醫黑提到的安慰劑效應，說到最終，那也是人類的心理作用導致了人體的一些物質發生了變化，最終使疾病產生了好轉，否則造成疾病的物質狀況不改變，我是絕對不相信疾病的狀況能夠改變的。這背後的真正原因，才是研究疾病與藥物的人所應該關注的重點，一旦這個謎題被揭開，人類也就掌握了健康與疾病發生髮展的終極秘密。

只可惜，我們離這個目標還差得遠。

二

我還有一個觀點，對於中醫如何治療疾病，實際上對我們來說還是未知領域。

我說這話，不是說我們的老祖宗已經站在山頂等現代醫學慢慢爬上來，而是需要明確，中醫理論實際上是我國古人對於人體健康疾病運行的規律進行的一套總結而已，或者說建的一個假說和模型而已，它注重功能而有意忽略實體，是因為從一開始，古人就沒有條件探究疾病的物質基礎，而只能觀察疾病的表現。建模思想的好處在於，能夠繞開那座「背後機制的山峰」，直接對現象層面的規律進行觀察總結，發現疾病發生，以及給葯後病人反應之間的關係，粗略找到其中可以對應的邏輯關係，總結成理論，從而指導疾病的治療。所以，古人對於機制不清的疾病以及機制不清的藥物，並不是束手無策的，而是有一定的手段，能夠取得一定效果的。另一方面，規律的總結經過長時間的經驗積累，可以慢慢更加接近本質，經過長達千年以上的不斷實踐和修正，中醫理論體系逐漸完善，並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取得治療效果。

只是這種治療背後的真正物質基礎或者說作用機制，對我們來說是幾乎完全未知的。

那就牽扯到兩個問題：

首先，中醫的療效你承認不承認的問題，當然，這個問題無需多言，你自己去臨床看看，去中醫院門口蹲一會兒，找個病人問問，做完這些還不承認療效的存在那就別談了。當然有中醫黑說這種療效沒排除安慰劑效應，但是需要明確，第一，沒排除不代表真的就是，第二我也說過，就算是安慰劑效應，背後也有安慰劑效應的機制在，安慰劑效應改善不同疾病的機制也是不同的（因為疾病的機制不同），既然有機制存在，那就有能做明白的那一天，真做明白了，是什麼就是什麼，妄下結論總是不對的。

第二，如果你承認中醫在臨床的療效，那麼就有另外一個問題，你如何看待一個已經使用了上千年，確實有臨床效果，卻不清楚背後機制的治療手段。這個問題我也早就談過，面對不能證實也不能證偽的問題，最基本的態度是存疑，換句話說，你可以選擇將其束之高閣不去使用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也可以選擇利用其已經展現出來的東西即療效走一步看一步，這兩種都屬於存疑的正確選擇，反之，直接全盤肯定，或者隨意否定和抹黑，都不是出於理性的選擇。

我大概是屬於那種不願意讓中醫束之高閣，支持對中醫加以利用，主張先用上有用的，再慢慢研究為什麼的那一派。選擇這個派別的理由也很簡單，不僅僅是因為我自己見過並且相信中醫的療效，更主要的是因為，面對人類的敵人疾病，在現代醫學還有很多問題都解決不了的今天，多一種手段，就多一條通往健康的路。

三

再來談談黑這個問題。

我們講，個體對於社會的貢獻，是要看其創造的價值。比如說我讀博，博士和其他普通學生有什麼區別，知乎上就有人講到，我們做學生都是在學習，即輸入知識，而到了博士階段，我們要把「輸入」改為「輸出」，即需要具備獨立做研究的能力，發現未知領域，創造新的知識，讀博就是對這種創造知識能力專門的訓練，當然，其他領域其他崗位上的人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為人類社會做出自己的貢獻。

而「黑」這種事情，自身是不創造價值的。它只是針對一個事物不停的提出問題和質疑，甚至進行歪曲和抹黑，這種行為所提出的問題和質疑，提問者自身並不打算去解決，或者說這種問題和質疑自身就是無厘頭的，無意義的，無法解決的。至於歪曲和抹黑，製造的只是無用的垃圾信息而已，不僅毫無貢獻，反倒有可能是干擾和誤導的選項，增加了人在認知水平提高道路上的內耗而已。

所以，提到某用戶「用畢生之力黑」這種事情，我只能感嘆這位用戶的生命是多麼的無趣，無聊，乃至無意義。

好多所謂「以黑為專業或己任」者，也是如此。

四

所以我為什麼在知乎上為中醫說話，這個問題並不難回答。

我是中藥學科班出身，懂理論，有基礎，不像某些人看到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就覺得不對。

我用中醫治好過自己的病，也見過大量中醫有效的病案，下過基層也赤膊上陣，不像某些人目光短淺，沒見過就說沒有，從來不承認自己孤陋寡聞。

我是唯物主義者，相信健康與疾病的現象背後一定有其物質基礎存在，相信既然中醫能夠取得療效，就一定有其取得療效的原因。不像某些人，覺得沒搞明白就是搞不明白，覺得搞不明白就是一定錯誤。

我告誡自己保持嚴謹，對未知事物心存敬畏，不輕易下絕對化的結論，時刻提醒自己就算是所謂科學也是有極大局限，不像某些人，奉科學為真理，卻不知道迷信科學也是迷信。

我也是相信實踐出真知的，我現在的工作，就在為研究中藥發揮作用的機製做出哪怕極其微小的貢獻，雖然水平有限，雖然困難重重。不像某些人光說不練，覺得自己質疑一切，實際上不創造任何價值。

我始終認為，到未來的某一天，當科學技術足夠發達，能夠徹底研究透徹疾病發生時人體產生的物質變化，以及用藥時的作用機制，當黑箱徹底被打開，中醫這個針對人體黑箱建立的模型和學說，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是人類現在連一個細胞都造不出來，連一味藥材一個植物里到底含有多少種化合物都搞不清楚，更別說解開人體黑箱的秘密需要等到何年何月，恐怕所有人都無法給出這個期限。

所以在我看來，一個實踐了上千年，從一開始就在臨床摸爬滾打，總結出寶貴經驗，又能夠取得臨床療效的的治療手段，在現代技術興起的今天，理應成為開發利用的寶庫，而並非全盤否定批判的對象。它不僅要繼續加以傳承和利用，以便我們在面對疾病，特別是未知原因，現代醫學無法解決的疾病時，能夠多一個治療手段，而且，對中醫的治療手段的研究和揭秘，也是對現代醫學治療機制不清疾病方法的擴展，提供可供挖掘的資源。

說白了，正是因為健康和疾病的奧秘我們還未揭開，我會為始終在臨床實踐的中醫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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