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吧！爸爸》：馬哈維亞突圍

05-11

《摔跤吧！爸爸》最後一幕是個象徵：當時，被關在體育館某處小屋的馬哈維亞，透過遠處的國歌聲，得知女兒獲得冠軍後喜不自禁，恰好有人過來，將緊閉的門打開，讓他從禁閉中快速衝出……女兒吉塔看見父親，激動地奔跑過來，帶動著大批記者湧來；父女倆剛剛經歷一場搏鬥，取得來之不易的勝利！影院里，是淚水、激動和歡聲……此刻，我想的是一個詞：突圍。我要說，這部影片說的就是突圍，父親馬哈維亞的突圍。

影片取材於印度一個真實故事，說的是一個叫馬哈維亞的著名摔跤手，為圓自己的國際冠軍夢，將兩個女兒培養成全國摔跤冠軍，爾後在英聯邦運動會收穫佳績：一個女兒得冠軍，一個女兒獲第三。在印度這個性別極不平等的國度，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位父親卻做到了。從鄉村小女孩到全國、乃至世界級選手，父親領著一路走來，可以想見，前面有多少艱難險阻，需要突破多少道重圍！

首先是從親情中突圍。為讓女兒吉塔和巴比塔成為摔跤手，馬哈維亞對之實施嚴酷訓練：每天早上5點起床，奔跑、跳繩、仰卧起坐……兩個女兒累啊。一天夜裡，他來到女兒房間，憐愛地為她們揉起腳來。他邊揉邊對妻子說：有時候，覺得自己不配當父親。真情流露只在一瞬，馬上又說：當身份是教練時，父親的身份就要放在後面。在這裡，父親身份已是障礙，會讓教練身份受阻，於是親情首當其衝，成了突圍的對象？突圍親情的馬哈維亞，簡直是個「狼爸」：逼女兒脫下紗麗、換上男孩短衣裳，不顧女兒哀求、剪掉其漂亮長發等。

其次是從傳統中突圍。中印同屬東方，後者更具傳統色彩，如嚴格的素食傳統、嚴格的「男女授受不親」。在後一點上，中國女性幸運得多，經歷從民國以來的婦女解放運動，有著「男女平等」、「半邊天」、「鐵姑娘」等政治、文化傳統，或讓觀影的中國觀眾生出優越感，同時年輕一代生出違和感。影片中，為讓女兒增加力量，馬哈維亞決定實施飲食計劃，在食譜中添加雞肉，這便引起一場衝突：一向溫順的妻子竟強烈反對！一不願烹制雞肉；二不讓在廚房烹制，沾了雞肉的鍋，也不讓再進廚房。馬哈維亞只好在廚房外，自己學著烹制，這才讓女兒吃上雞肉。

突破「男女授受不親」，相對要難得多。最初，馬哈維亞想讓女兒去摔跤場，場地管理者說：這太荒謬了！你想讓我們犯罪？馬哈維亞只好自辟簡易摔跤場，並讓親侄兒當陪練。之後，他領著女兒去參加小鎮摔跤比賽，遇到更強的阻力。負責報名的工作人員說：你想讓女孩跟男孩摔跤嗎？你不要面子，我們要啊！馬哈維亞憤而動粗，仍不解決問題。另一工作人員說了一番話，使事情發生逆轉。他說：我們這小城鎮，從來沒有一個女摔跤手，當女摔跤手跟男子比賽，你覺得會有多少人想看？結論是，一張門票賣2盧比，也夠我們吃一個月！對傳統的顧忌，畢竟不敵對現實的考量，吉塔獲准與男選手同場競技。

最後是從體制中突圍。體制包括兩方面：官員和技術權威。影片一開始，尚未為人父的馬哈維亞，就對印度體育管理體制嘖有煩言：沒資金，沒設備，運動員怎麼能獲得獎牌？之前他已是全國冠軍，因為生計被迫放棄摔跤。為讓女兒適應正規比賽，他申請經費購買場地墊，卻被體育官員以經費少而拒絕。面對僵化的體制，馬哈維亞曾一籌莫展。

吉塔獲全國冠軍後，進入國家運動學院，接受摔跤國家隊教練指導，卻退步明顯，國際比賽無一勝績。眼看英聯邦運動會召開在即，馬哈維亞心急如焚，跑到首都親自指導女兒。馬哈維亞向教練建言：吉塔的風格是進攻，不能讓她太專註防守。這個技術權威感覺被冒犯，惱羞成怒：你沒資格來教我怎麼贏獎牌！獲知馬哈維亞在指導吉塔，教練聯手體育官員，要將吉塔姐妹從國家隊除名。馬哈維亞表面認錯，暗中一直沒放棄。英聯邦運動會上，他坐在看台上指揮吉塔，跟教練唱起對台戲，這才有了被人騙進小屋、以及從小屋中衝出的那一幕……

吉塔最終獲得金牌，為父親圓了夢。兩個女兒獲得獎牌之時，就是馬哈維亞突圍成功之日。

馬哈維亞突圍成功，在於有執著和必勝的信念。他曾有言：無論什麼妨礙女兒學摔跤，我絕對會除掉它！所以他一路進擊，逢山修路，遇水架橋，終達目的地。同時，也在於社會處於轉型、某些環節出現鬆動，讓他有了可乘之機；在他的強力衝擊下，人們的固有觀念作出改變。比如，他要以20盧比買下價值100盧比的雞，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因他一句「我女兒以後得了冠軍，就說雞是從你這買的」，雞販居然同意了。前述他給女兒報名參加小鎮摔跤比賽，本來已被拒絕，卻因「門票收入夠吃一個月」，讓主辦方改了主意。

片尾的字幕顯示：馬哈維亞成為摔跤運動的傳播者，他從事的這項事業，讓1000多個印度女性成為摔跤手。而受到摔跤運動影響的，又何止千千萬萬印度女孩？馬哈維亞的突圍，讓千千萬萬女孩獲得改變命運的契機，同時讓印度社會受到震動，並發生一定程度的改變，是非常了不起的。

可以說，突圍改變印度。

大而言之，任何社會的每一點進步，都與突圍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