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美學 | 阿富汗三部曲之《信徒的國度》

在Tang Chinese Restaurant時,我穿一身Chador,貼近小麥色的膚色,老闆紅姐誤以為我哈扎拉族人。這是喀布爾唯一的中餐館。閑聊中得知,42歲的紅姐2005年來到喀布爾,2007年開了這家餐廳。10年間,喀布爾的安全形勢因反政府武裝的捲土重來逐漸惡化,她的Tang Chinese Restaurant也曾一度舉步維艱。她說來了就不想離開,存足夠的錢定期回鄉看雙親。

她跟我聊阿富汗、塔利班、巴米楊大佛、哈扎拉人…據說當年拖雷攻下伊朗後,回師興都庫什山區,與父親和兩位兄長察合台、窩闊台一起向南追擊逃亡印度的扎闌丁。在翻越興都庫什山的過程中,他們來到巴米揚山谷,在那兒,蒙古人遇到了頑強抵抗,傷亡慘重!察合台的兒子木禿堅戰死。接下來的報復如天災降臨巴米揚山谷,沒有人可以倖免。無論富貴貧窮抑或男女老幼,全部徹底屠殺乾淨,巴米揚山谷成為一座死亡之谷!之後,這裡出現了一個新種族 「哈扎拉人」。

運小麥的波爾卡女人▲

喀布爾 · 波爾卡女人▲

喀布爾男人畫像▲

哈扎拉人不同於普什圖人,他們說蒙語而非普什圖語,相貌也與普什圖人有明顯差別!「哈扎拉」在波斯語里為「一千」之意,「哈扎拉人」說他們是一個千人蒙古軍團的後代,他們的祖先是留下鎮守巴米揚山谷的一支蒙古軍隊,也是當時這山谷里唯一的人群。由於阿富汗連年戰爭,族群間矛盾激化,哈扎拉族人和來自普什圖族人的塔利班一直交惡。當塔利班獲得全國政權時,哈扎拉族人的噩夢也隨之開始。烏茲別克人滾回烏茲別克,塔吉克人滾回塔吉克,哈扎拉人只能滾回巴米楊洞穴。

在巴米揚,是能夠感受到多少個世紀前的那份氣息,那裡田地肥沃,人們勤勞善良,男女相對阿富汗其它地區要平等的多,不僅女性可以受教育,也可以和男人一樣從事勞動,一片和諧的生活景象。這裡幾乎沒有塔利班,因為哈扎拉人團結一致維護著自己的家園,他們不喜歡塔利班的殘暴統治,所以巴米揚是阿富汗少有的比較安全的地區。

喀布爾走廊鳥瞰▲

喀布爾 · 達爾阿曼宮▲

馬扎里沙里夫的暮色▲

納迪爾·沙阿國王的陵墓遺址▲

巴米揚大佛,深藏在興都庫什山。那裡曾是希臘、印度、波斯文明交匯之地,是古代絲綢之路上的重鎮,在石窟開鑿時期經歷了貴霜和薩珊兩大帝國。當佛教興起於印度、並沿著絲綢之路向中亞傳播時,貴霜王朝轄內的犍陀羅地區產生了最早的佛教造像,在貴霜帝國統治下的阿富汗東部傳播。一千多年以來,巴米揚大佛在興都庫什山連綿的雪山裡俯視芸芸眾生,見證了阿富汗的戰火紛飛、滄桑變化。

後來,佛教經由印度孔雀王朝的帝王阿索卡傳播到阿富汗,並且很快在阿富汗東部和巴基斯坦北部地區紮下了根,此後的幾個世紀,這一地區成為中亞著名的佛教文化聖地。在佛教文化向東傳播的過程中,阿富汗一直充當著不可缺或的重要橋樑作用,並且因此為人類創造和留下了極為豐富的文物。

謝里夫遺址▲

穆薩拉大樓宣禮塔▲

古墓牌樓▲

站在巴米楊佛像腳下,抬頭望去,早已空空如也。雖然不見佛像,但從那龐大的石窟佛洞可以看出它曾經的龐大與氣勢。看著這些零零散散的古老石頭,無法知道它們曾經來自於大佛的哪個部位,但它們的存在就如這裡的空空的石洞一樣,告訴世人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落日的餘暉散落在這片土地。想像著巴米揚大佛昔日的氣勢,前來朝拜的人絡繹不絕,人們在大佛腳下抬頭仰望,如同仰望自己內心一樣,平靜而安詳,而小鎮的人們,在大佛周圍安然地生活著。眼前只是一襲黃土,沒有人再來朝拜,更多的,是塔利班的野蠻與荒謬。

哈扎拉哈桑自小由巴米揚佛像「看著」長大,他家祖傳的房屋就在巴米揚河谷,那裡矗立著舉世聞名的巴米揚大佛,他家的小屋與大佛共同「生活」了幾個世紀。哈桑回憶起來唏噓不已,「現在,什麼都沒了。就是和平重回又能怎麼樣,大佛像已永遠不屬於巴米揚了」。

讀可蘭經穆斯林▲

阿舒拉節上的穆斯林儀式▲

祈禱的阿富汗男人汗▲

巴米揚大佛,如同阿富汗一樣,成為了某些利益集團的犧牲品。在它身上千瘡百孔的傷痕,亦如這個國家遭受的苦難一樣,讓人觸目驚心。然而,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會如何,沒有人能給出答案。如同這裡的人們每天晚上入睡時祈禱能夠看到第二天的太陽一樣,希望明天的太陽永遠溫暖在這片土地。

汽車駛出巴米揚小鎮,大片大片的黃色映入眼帘,一邊是黑白色的滿地荒蕪的貧困,一邊是色彩艷麗的大美風光,這塵土一樣的黃色,在太陽的照耀下似乎泛著光,讓我有種穿越千年的感覺。阿富汗嗎?這是那個曾經無數次在電視里看到的充滿著戰亂、貧窮、傷痛的國家嗎?或許,有些地方,只有你親自到了,才會知道它是不是你心中的模樣。

汽車繼續前進,翻過一座座山峰,眼前的景色依然精彩地變化著。突然,在經過了一片如同沙漠一樣的景觀後,眼前出現了一片湛藍色的湖水。或許,這片藍得如夢幻的水面並不足以讓人驚艷,但它偏偏出現在一片白黃的自然地貌里,遠遠望去,像極了柔軟沙子慢慢深入湖水,我已經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的風光,震撼人心。

加茲尼古城牆▲

巴扎爾遺址▲

伊魯斯坦王座 ▲

巴米揚的黃昏▲

我永遠記得第一眼看到班達米爾湖的感覺,那片流動的藍色,她的純潔、清澈像釘子一樣把我釘在原地,張口欲辯卻已忘言。雪山,長空,班達米爾的藍色湖水,在清晰可見白沙的岸汀,有人跪伏,虔誠地飲下一口清水。斷崖之下,湖水清澈如嬰兒的雙眼,把陽光眨動得亮如碎金。一色褐黃的荒山禿嶺之中,她的出世之美肆無忌憚,一連七個海子把這片絲綢般的湛藍渲染得鋪天蓋地,瞬間侵佔了人們的所有視覺和知覺。當地人說,班達米爾湖的美麗有一種神聖的宗教感,他們深信,她有六萬年老,六百米深。

歸途中,泥濘、陡峭的山路一側有一輛翻倒的公共汽車,破爛、鏽蝕,車門在車身幾十米遠處,Iris說,這兒時常會有車駛過的地方觸雷爆炸,大家聞言後一路沉默。阿富汗現有地雷上千萬顆,平均每2個人一顆地雷,每月有150-300人觸雷傷亡。

也許這世間不乏風景名勝美如班達米爾湖者,但卻未必有一處如她般生於戰地,藏於深山,需長途跋涉、穿越雷池和傳說中的塔利班方可達至,甚至不惜生命的價值。

3000年歷史的巴米揚佛窟,佛像被塔利班摧毀▲

日落佛窟▲

巴米揚河流域的景觀▲

巴米揚河畔日落佛窟▲

巴米揚河畔日落佛窟▲

我冒著踩到當年戰爭時埋下的地雷的風險,有了它戈壁沙漠彷彿瞬間有了靈魂一一前往,領略了這幾個湖的精彩。這幾片湖都處於這一片看似荒蕪卻勝似天堂的黃色山丘、戈壁之中,讓人的內心在這一片美景中變得遼闊安寧。怎樣的民族,怎樣的人民,才配得上擁有如此絕美的風景。  

看著這裡的人民,內心有些難過。他們,擁有著世間極致的美景,也遭受過世間震撼的傷痛。這樣的落差,這樣的天堂與地獄,是否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足夠堅強到面對以後的每一次寒冬。而這裡的美麗與傷痛,又什麼時候可以讓更多世人安全地前來目睹、瞻仰和驚嘆。都說未來可期,而阿富汗的未來真的可期嗎?它如一個反覆生病的病人,每次快要痊癒時又再遭劫難。現在,或許是新的希望,只願這片曾經富饒的土地,讓傷痛成為的歷史,讓美麗在這永恆。

班達米爾湖▲

群山之中的村莊▲

一個古老的望樓▲

小帕米爾谷底上的吉爾吉斯人墓地▲

羊群暮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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